289.第289章 值得

289.第289章 值得

程驚魚不知秦觀月與他們王妃說了什麼,他全程等在屋外,部下給他送來了一個消息,聽完消息的他心裏跟貓兒撓一樣發癢。

「怎麼了?」

秦觀月從靈玉軒出來時便看到他不自在的樣子還以為是越聞天那邊出了什麼問題,程驚魚神色悻悻,「……方才有人送來消息,文三私下和秦、襄未都有聯繫,對面的人身份都不低。」

也就是說秦觀月的那番推測都說准了,並且文三所做有過之而無不及。

秦觀月自是不意外,應了聲便沒再說話,倒是程驚魚心中滋味複雜,忍不住問道:「你是怎麼猜到的?」

「觀其行法,然後知其規律,便能知其未來。」她目光投向遠處天際,「人如此,王朝如此,萬物亦如是。」

程驚魚聽得雲里霧裏,但目光落在身旁女子清秀側臉和悠遠平靜的目光時心裏油然而生出一股熟悉感覺來,正如他第一次聽到青王爺一戰封神的傳奇故事那般。

眼前的女子柔弱瘦削得像一根柳絮,卻在言談目色中讓他感覺出了一股縱橫捭闔之威勢,讓人心胸澎湃之餘不禁生出幾分欽佩。

怪不得少主會喜歡這樣的女子,怪不得能成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權臣,這女人確實有點東西,他暗暗想。

秦觀月無視他怪異中又帶着一絲激昂的眼神,問道:「鍾祭酒的死因查得如何?」

程驚魚一愣:「人不是宮越做的嗎?」

秦觀月搖頭,「不是,那晚他挾持我一起離開時並未去國子監。」

最重要的是,鍾玉曾教過宮越和寧昭,是他們真正的老師,也是當年唯一對那兄弟倆好過的人,寧昭怎麼也沒有殺鍾玉滅口,宮越也絕不會殺了那個老人。

程驚魚蹙眉,想起前些天看到的驗屍報告,「鍾玉死於一劍封喉,劍術很高明,而且能神不知鬼不覺潛入皇宮殺人,還是在那樣一個混亂之夜,殺人者在天榜前二十內排得上名號。」

秦觀月腳步驟然一停,腦海里忽然冒出一個不好的猜測來。

「怎麼了?」程驚魚疑惑地問。

秦觀月沒說話,心跳微微加快。天榜出自欽天鑒,每三年一變更,她比誰都清楚近三年來

天榜前二十內的高手都屬於哪方勢力。

大夏龍王閣。

「龍王閣、鍾玉、坤域、雲夢澤——」

呼吸間的空氣涼意從鼻腔進入肺腑,絲絲涼意如細雨牛毛針般輕輕刺著心口,秦觀月眸中泛起一絲暗芒,輕吐出兩個字,「李氏。」

一旁程驚魚沒聽清,「啊?」

秦觀月半垂眼帘,繼續往前走,「眼下雍州是暗部蘇先生在管轄?」

「是啊,蘇先生說他捨不得雍州,就留下了。」程驚魚說到這裏忽然想起蘇先生的女兒蘇黎似乎要來參加登基大典,不禁心頭一跳,難道這事被秦觀月知道了?

他正為少主擔憂時,目光恰好瞥見前面宮道拐角處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連忙抬手打招呼:「韓都尉!」

韓征威扭頭看向他們,一身青蓮色的冬衣袍,腕部和腰部都束緊,長發都被一頂簡單的小冠束在頭頂,看着十分幹練老辣,神態間依稀間有幾分當年的樓冰河的影子。

「程副將。」他看向秦觀月,目光平靜,微頷首道,「帝師。」

程驚魚一直對這位少主曾經的好友有好感,尤其在文三一事後,「韓都尉入宮是看望少主嗎?」

「不是。」韓征威搖頭,看向他身側的秦觀月,「我找她。」

程驚魚:「……哈?」

秦觀月看向韓征威,微揚眉:「你沒告訴過他,咱倆是老相識?」

韓征威一下沉默了,他完全忘了這回事。

程驚魚氣得漲紅了臉:「沒人告訴我啊!」

他越想越氣,忍不住覺得委屈,目光看向秦觀月,「還有你,一開始我以為明月死了我還為你難過到哭了呢,結果你居然變成秦觀月又回來了!還沒人告訴我!」

秦觀月誠懇道,「下次我們一定記得告訴你。」

程驚魚這才點點頭:「那還差不多。」

韓征威:「……」也挺好哄的。

送走程驚魚後方才輕鬆的氛圍驟然消失,秦觀月率先打破沉默,「邊走邊說吧。」

正是嚴冬時節,道路上的雪都被宮人掃去,但還殘留着細碎冰晶,腳一踩上去便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兩人並肩走出內宮範圍后,韓征威才開口,「他傷勢如何?」

「好生修養,半月後應該就能活蹦亂跳,正好趕上登基大典。」

「那日我率兵沖入皇宮時,看到他滿身鮮血地站在寄雲殿,看着你的血衣和指環,身上的血順着指尖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像是失了魂一樣。」

韓征威的神色淡而平靜,忽而道,「當日是我將你藏在怡城的消息透露給寧昭的,也是我默許文三對你下手的。」

「我知道。」

她回得雲淡風輕,韓征威卻緩緩捏緊了垂在身側的拳頭。

文三與玄離二部勾結射餘毒女趁機謀逆本在他預料之中,越聞天也有意在登基之前剪除雍州潛在危機,但從越聞天自祁山谷回來后突然有了人氣,韓征威便隱隱猜到那日在祁山谷中他必然是見到了想見的人。

果然,康趙二人調兵圍宮那日城門被撞開,他又見到了秦觀月,那個天下人都以為早已死去的女人,再次出現在了世人眼前,依舊那樣從容不迫,運籌帷幄,逼得文三亂了陣腳露出破綻,提前完成了他們的計劃。

「為什麼還要回來?」他壓抑著心中洶湧的複雜情緒,沉聲問道,「寧昭已死,掌中蓮毒素已解,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再束縛你,為何還要回來淌一趟渾水,卷進權力漩渦?」

身後忽然的風聲將他的話語裹挾至遠方,秦觀月輕輕眨了下鴉黑睫羽,輕聲回道,「是我自己束縛住了自己,十年前、五年前、兩年前,一道又一道,用一根叫越聞天的繩子將自己拉回了這座皇城,拉回了這場天下紛爭。」

她彎起嘴角,「但我心甘情願。」

韓征威怔怔看着她清冷秀麗的臉龐和嘴角的笑意,良久說不出話來。

「值得嗎?」他問。

「值得。」她臉上笑意愈深,映到了那雙彷彿常年冰凍著霜雪的明亮眼眸里,像是融化出了最美的春色,「我還有十年壽命,想與他在一起八年,剩下兩年用來告別,做一切我們可以做的事,去一切我們想去的地方,說一切從前沒來得及說出的話。」

「往後我死去不會怨恨不甘地要帶着他一起,而他的餘生里做每件我們做過的事,去每個我們去過的地方,說每句我們說過的話,都會想起我。百年後,他還能記得我,我與他的名字寫在大羲的史冊上,我與他的故事流傳在每個人的口中,我要世人知道越聞天這個名字永遠屬於秦觀月。」

「再值得不過。」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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