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曲終

在這個黑暗，只有燭火閃爍的房間里，我自桌前打開錄音機，然後小心翼翼地坐在鋼琴前，盡量不讓鼓囊的口袋碰壞琴鍵，然後擺好那最終的，完美無瑕的曲譜。手放琴上，我心忐忑不安，如坐針氈。汗水自頭上流出，但我的眼中滿是光亮！或許這麼多年的苦難，最終成就了我這麼一天，我想，我失去了，我得到了，孰輕孰重？好吧，無所謂了。至少在今夜之後，我將因此不朽。於是，我深吸一口氣，開始這最終的演奏。

我的手在琴鍵上輕快跳動，優美的音符從中升出，綻放。琴聲悠揚，竟如此美妙。天！這或許就是世間的絕唱，數十年苦難的成果！我成功了！看，火苗隨琴聲跳動，牆體也在微微顫動，就連刺眼門縫外也有幾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看！很好，琴聲甚至讓整個屋子亮了起來！琴聲所至，萬物皆應。

練習是偉大的魔術師，它能讓心引！無法演奏的樂曲變得得心應手。不過，又有哪個魔術師能如此掌握這個不可能的魔術？或許還要加一點刻骨銘心的經歷，如我這般經歷，凡音之起，皆是或許世人會如此評價我，是個太過驕傲，華而不實的人。以前可能如此，但在今夜之後，他們將被我奇妙的魔法所魂牽夢縈，他們也將會對他人這麼說，他是個被埋沒的人才，歷史長河中最閃耀的鋼琴家，我們都永遠懷念他！

於是，我意越來越難平，手指顫動的頻率也越來越快，琴曲就要進入高潮！我現在已經感受到，無數雙熾熱的雙手開始從下方捧著我，我的身體也漸漸不屬於自己，頭上的汗越來越多真是暢快淋漓，千萬隻老鼠從牆洞中爬出，它們迫不及待，它們是我忠實的聽眾。牆皮已經開始迅速脫落，掉在地上的同時砸到了不少老鼠，呵，聆聽的代價！你們不會後悔的。

琴聲越來越快，我的手指也已經麻木，頭腦開始不聽使喚，所見天旋地轉！鋼琴已經擰成一團，老鼠擠成了灰色的漩渦。好了，再好的曲子也有終曲，多一分則缺失完美。我漸漸放慢，收曲，很好。此刻，我就站在火熱的舞台上，上萬雙手眼不吝誇讚，為我奉上榮耀。我站起身，吃力鞠躬，然後走向錄音機，把針抬起，拿走刻盤，仔細包裝好，從窗口扔了出去。啊！但願有人能發現這個無與倫比的神話！看著刻盤飛向遠方，我心滿意足。

但我能就此滿足，心安理得嗎？不，我不能。待我回頭，看著眼前的一切時，我意識到，我的存在，或許是對我的藝術品的拖累。我的往事，我的傷痕，都不單單屬於我一人，很好，我就是它，它就是我，我是鮮花，它是延續我的種。

於是，我的手伸向口袋，摸到了那個沉甸甸的東西，一把手槍！我現在失去了一切，還奢求擁有什麼？它就夠了！當然，當你成就了你的一切，你會突然醒悟，你需要的不是什麼完美的事物，恰恰是予你成功的東西。好，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不會這麼做，但現在只差臨門一腳，我無法在此猶豫。

於是，我舉起槍，上膛，緩緩把它對準自己的腦袋……

扣動扳機。

「砰。」

開槍的瞬間太快，是否有感覺，我不清楚。我只在最後一刻，感覺到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