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楔子：
不論，
我們的相遇是不是一場緣，
我可不可以任性地將她抓住，
深深放在心底，
不再抽離……
正文：
轉身進屋，關好門。迎面五個人整整齊齊站在一排，笑容四溢，掌聲嘩啦啦地響起。
「這是做什麼呢？！」驀然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燙，我竟然會不好意思？！
「哇塞，晴子，你好帥呦！可比春哥帥氣多了!」果果笑着，向我豎起大拇指。
「你們不會怕我嗎？」一時間，我有些不知所措，要知道，曾經的曾經，多少的女孩兒因為懼怕而躲避。
「怎麼會怕，晴子，你打人可是為了我們啊……」這句話竟然出自怯懦的莫雨之口。
我望着莫雨，她的眼中斑駁閃爍。
「哎呦，傻丫頭，哭什麼呀！」我說着，張開雙臂，將她攬在懷裏。莫雨居然嗚咽著哭起來。
「晴子，你知道嗎，從來沒有一個人，肯為我，為我們，做這麼多……」
莫雨的這句話，讓我心口緊緊揪痛。抬頭，看清大家眼中浸沒的淚水，我輕嘆，這個年紀，多愁善感的我們，究竟珍藏着多少不為人知點滴感動。
一夜輾轉反側……
早上，我頂着大大的黑眼圈，端著早餐走在食堂的長廊上，一路承蒙男生女生好奇的指指點點，我的心情算是糟透了。
我悶悶地在果果身邊坐下，埋頭狠狠咬了一口菜包子。
「晴子，你沒事吧。」對面的蘭諾抬起頭，驀然問道。
「沒有。」我搖搖頭，吞下包子，端起粥碗咕嘟咕嘟喝下。「這包子真難吃！」
「呵呵……」一旁的莫雨笑出聲。
我看了她一眼，她卻是一臉陽光的對我笑說，「晴子，你吃起飯來，都像個女俠！」
「那是，也不看，咱晴子是幹嘛的，一人收服十幾個惡女，不是女俠是什麼！」果果笑着，拍拍我的肩，將自己的粥碗推向我，「來來來，女俠，先喝小妹的粥，我再去盛。」說着，欲起身。
一隻手輕輕放在果果肩頭，讓她坐下，卻是夕兒。「我去盛吧，這種事，還是我去做。」說完，拿起我的空碗蹦蹦跳跳跑向食堂窗口。
我毫不猶豫，端起果果的碗，喝起來，「啊，有一群小妹的感覺就是好啊！」
「呵呵，瞧你那得意樣！」果果伸手，點着我的額頭。
忽然，食堂里一陣人聲攢動，唏噓聲此起彼伏。
我們轉頭向門口望去，卻是林蘇一手攬著紫涵走進食堂。
「哎……」剛才還是喜氣洋洋的我們，驀然之間收起笑容，相互四望，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低下頭，靜靜吃着盤子裏的早餐。
忽然，身旁的果果用手臂頂頂我，我抬頭，卻看林蘇攬著紫涵，一手端著兩人份的早餐向我們走來。
「紫涵，坐這裏。」夕兒端著粥碗走過來，指指我身邊的座位，讓紫涵坐。
林蘇在對面坐下。
紫涵靜靜望着林蘇，看得出她眼裏的那份愛戀，將餐盤向林蘇那邊推推，又將筷子遞給他。
早晨的陽光那樣和煦，柔和的光澤打在他們的臉上，閃著幸福的光芒。
可是，看着兩個人從一份早餐盤裏夾着早點，我的心裏怎麼有種說不出的不痛快。
女孩子們離開時，依然止不住向紫涵投來憤恨的眼神。即使紫涵極力低着頭，我想，那道道如尖刀般的鋒芒，依舊會刺進她的心房吧。
只見，紫涵用筷子輕輕碰碰林蘇的筷尖，遲疑着小聲說：「她們還是不友善……」
林蘇抬頭，望向四周，轉身，看了紫涵一眼，卻是冷冷說道，「別理她們。」
我驚異，林蘇的眼神……
那是看待深愛的人該有的眼神嗎？沒有依戀，沒有呵護，沒有纏綿，卻是那樣淡淡的疏離。
我的心裏一震。
「可是……」紫涵還想說下去。
「女孩子，沒有必要讓所有的人都喜歡你！」我冷冷打斷她的話。
我看清，林蘇驀然抬起頭，望向我，不可思議的眼神重重隔隔。
我沒回應，卻是推推身旁的果果，起身向食堂外走去。
一路上，果果無語。進班的那一刻，果果轉身，認真地說：「晴子，你酷的夠嗆！」
我一頓，擺出一個大大的笑臉，伸手哥們兒似的抱緊果果的肩膀，「好兄弟，就你了解我！」
「額……」果果掙扎著，從我的懷中逃出，飛奔向座位，卻是滿臉通紅。
我的心情驀然大好，吹起口哨，向座位走去。
早自習的鈴聲響起，我懶懶地拿出書本，剛打開書，埋頭開始朗讀，一隻手便伸來，在我的書桌上輕輕扣了扣。
我抬頭，卻是林老師，看着我的眼神不是嚴肅，卻沒笑意。
我的心一沉。
「出來一下。」林老師說完，向教室外走去。
教室里寂靜一片。我硬著頭皮隨他走出教室。他沒有停下腳步，我只好跟着他莫名向前走去。
林老師再身的時候，我才發現，眼前竟然是校長辦公室。
他輕輕扣了扣門，「進」，卻是校長的聲音。
林老師轉動門把手，打開門，示意我先進。
我只好硬著頭皮走進去，「校長好。」極力維持鎮定，我抬頭，微笑着對他說。
「哦，晴子啊，坐。」校長依舊是慈愛的樣子，聽不出生氣的感覺，我吐了口氣。
「昨晚的事，還是你自己說說吧。」林老師卻是單刀直入，直逼主題。
我暗暗叫苦，果真，紙是包不住火的！
「那個……」我不自然的扣着衣角，低下頭，「這件事，說不清楚。」
怎麼說，難道把林蘇和紫涵的事告訴校長？！？早戀啊，即使現在早戀見怪不怪，學校也沒有明令禁止，但總也不是到處張揚的啊！
「說不清楚？！？你倒是推得乾淨！」校長略帶怒氣的站起身，向我走來，我趕忙低下頭。
「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啊！」驀然之間，我抬起頭，校長的語氣，不是責備，竟是帶着深深的痛意，令我詫異，更像一隻蒼老的手，緊緊握住我的心臟，不停的坳起帶着鮮血的悔意。
「對不起……」不爭氣的淚水在我的眼眶裏打轉，我這是怎麼了，換了個環境，竟是這樣多愁善感。
「你這麼做，我們還怎麼保護的了你。」林老師的語氣中滿是責備，「你知不知道……」
「算了……」校長嘆了口氣，打斷林老師的話。
「校長……」我站起身，看看校長，又轉頭望望窗口的林老師，不明所以。林老師的話語明明想要告訴我什麼，可是，為什麼校長要打斷？！
就當我要開口問清校長時，門轟然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竄進來，擋在我的身前。
「有什麼沖我來，不管她的事！」
卻是林蘇？！？
再看向校長，他的眼裏竟是深深的怒意夾雜着痛色。在眾人還沒有回過神時，「啪」的一聲響亮地扇了林蘇一個耳光。
我睜大眼睛，看着林蘇吃痛地一閃，沒有後退，卻是回頭用極盡憤恨的眼神盯着校長。
校長的眼色瞬間暗下去。
「你來幹什麼！」林老師一驚，從窗旁快速走來，將林蘇拉到一邊。
「我說過，我會保護好紫涵，其他，不必你費心了！」林蘇回頭，對校長說，反手，拉起我奔出校長室。
「你找的不是她！」校長的聲音自背後響起，縈繞在樓道中，久久不肯退去。
我完全蒙了，任憑林蘇拉着我向前跑去。
當我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卻是坐在月忘灣的涼亭中。
對面，林蘇背靠亭柱坐着，微微抬頭，卻是緊閉着雙眼，緊鎖的眉頭令我心中一痛。這個男孩兒，我是真的不了解，他的憤恨，他的衝撞，他的憂愁下，一定藏着深深的痛楚吧，而真相，又會是什麼……
「你怎麼可以衝撞校長，不想混了！」我極盡輕鬆的笑着，走過去碰碰他。
他睜開眼睛，莫名地望着我，「不知道。」
「不知道？！？」這個答案倒是我想都未想到的，「呵呵，你真牛，不知道都敢頂撞他，比我強！」我伸起大拇指，在他眼前晃晃。
他蒼白的臉上淡淡露出陽光的笑意。
「昨天的事，真的很對不起你。」他抬起頭，露出同往日一樣靜默的眼神，認真對我說，「我知道，為了讓我重獲寧靜的生活，你特意安排了昨晚的見面，可是，我是真的不可能再回到從前。」
「為什麼？」我詫異。
「說了你也不懂！」他埋下頭，掩去眼中的那抹痛色。
「怎麼都說我不懂？！？你們都把我當小孩子嗎，告訴你，我不小了，我什麼都懂！」我大喊著，心裏還真是有些不服氣，這些人，為什麼都這樣神神秘秘！
「哎……」我的咆哮卻在林蘇的嘆息中戛然而止。
再看他時，他轉身望向亭外的一片鏡湖。
「你的性格和她的真像！」他靜靜望着湖水，幽幽地說。
「和誰的像？！」我追問道。
「和我妹妹。」他回頭看我，眼裏的神色令我莫名，是傷感，是痛心，是悔恨？！？
「你妹妹……那她叫什麼，在哪兒啊？」
「她叫林蒗，在……」他看着我，臉色變白，又漸漸發青，嘴角的肌肉一緊，卻沒有言語。
「你怎麼這副表情！」看到他的手漸漸我成拳，我莫名其妙，爆豆啊？！
「她死了！」林蘇看了我一眼，回頭，重重將拳打在石欄上。
「哎，你幹嘛！」我衝過去，拉起他的手，只見，殷殷的血跡從五指間滲出，觸目驚心。
「別這樣……」我的心不知怎麼，忽然變得好柔軟，好柔軟，軟的似乎隨時都會塌陷，卻佈滿酸楚的留戀。
「人死不能復生，又何苦如此……」我默默說着，腦海中瞬間閃現爸爸媽媽的叫喊，同樣是血，卻是從我的手腕處淌出，殷濺四溢。
「你知道嗎，如果不是我的疏忽，我爸的堅持，我妹不會一個人出去，更不會遇到那些人。你知道不知道，當我們趕去醫院時，她只剩最後一口氣。」林蘇用他殷著血跡的手反握我的手臂，劇烈晃動着，「她連最後一句話都沒有說完，就離我們而去……」
林蘇沒有說下去，鬆開我的手，用力握緊石欄，埋頭在自己的雙臂，身體一顫一顫的。
我輕輕握緊他的肩，一幕幕回演，一聲聲迴轉。想當初，也有那樣一個人，這樣握緊我的手，說要一輩子，而如今，卻留我一人，情何以堪……
「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法抑制你心中的痛苦，可是，我想如果你妹妹此刻站在我的位置，這樣看着你，她的心裏一定會很痛、很痛……」我哽咽著，說給他聽，其實也是告訴自己，或許，快樂是我唯一能夠做的。
此刻的我，同林蘇一起感受着悲傷，或許，同樣傷心的人沒辦法守護彼此，卻能夠一起體味傷痕。我靜靜坐在他的身旁，用手握緊他受傷的手，良久無語。
「你知道嗎，我妹妹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保護好楊紫……」林蘇抬頭，用極盡凄楚的眼神望着我。
我深吸一口氣，平復心中那陣陣刺痛，「楊紫……」我輕笑，還好不是陽子。
「她要說的是楊紫涵，對嗎？」我回頭，帶着淡淡的笑容。
林蘇默默點頭，「紫涵是她做社區志願者的時候認識的，後來我才知道，原來紫涵的家庭非常不幸。母親在她童年時便棄她而去，而她爸爸常年酗酒，不工作不說，還時常打罵她。有一次，我妹在別家幫忙擦玻璃時遠遠看到紫涵的爸爸打她，於是，跑過去把她爸暴打一頓，救出傷痕纍纍的紫涵。從此，她們便成了朋友。」
「原來是這樣……」我恍然大悟，心裏對這個帶着正義感的女孩充滿敬意，「你妹妹真的很善良。」
「是啊，她就是這樣，做事大大咧咧，有些像男孩子，但其實特別會關心別人。」他抬頭，遠眺前方，溫柔的眼神訴說着心底的幸福。
「可是，就是這樣的熱心，才會斷送她的性命。」他眼色一沉，剛才的幸福蕩然無存。
我的腦子遲疑着，要不要問下去，嘴裏卻不留神將「為什麼」說出口。
他看着我，沒有憤恨的感覺，就像在說一個悠遠的故事。
「那一天，她似乎是去幫朋友找什麼人，遇到了地痞流氓，因為她曾學過的跆拳道，向來膽大，沒想到，那些人窮凶極惡，把她抓到吊起來打，於是……」
「別說了，別說了！」我捂著耳朵，拚命喊著，我想像得到那樣鮮血淋漓的場面，幻影一幕幕閃現，好像一隻帶着鮮血的手，緊緊握着我的，撕扯著，一片模糊……
「晴子，晴子。」忽然感覺周圍變的好溫暖，有輕輕的呼吸從我的髮髻傳來，急切而又溫柔。
我回神，才發現是林蘇，抱着我。
我伸手，緊緊圈住他的腰，「林蘇，我們都不痛了，好不好，好不好……」嗓子裏像堵了什麼，聲音都變得嘶啞。
「好……」良久，他默默點頭。
「好好愛惜紫涵，完成你妹妹的遺願，」我說着，心裏一酸，「即使你，並不愛她……」
林蘇的手臂一緊，不用看，我也知道他的眼神該是多麼的驚詫又哀默。
微風，漾起無盡的悲傷，帶着她們飄向遠方的遠方，我好渴望，從今以後，我們都不要再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