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迷亂
沈半夏覺得自己有點兒笨,怎麼會不知道這是段融給她打過來的。趕緊掛了電話,把他的號碼存下來。
不合時宜地想到康芸不久前還在問她有沒有跟段融互換號碼,她本來還在為這件事發愁,現在兩個人就這麼自然而然地加上了彼此的聯繫方式。
段融今天早上去找沈半夏,沒看到她人,問了易石青才知道她在哪兒。
剛才只是打了個電話而已,她人又不見了,再次找不到她。
段融沒有找女生要過手機號,她是第一個。
他不想再第三次找不到她。
他拿手機號試了下,搜到了她的微信。她的私人微信名就叫「半夏」,頭像是坐在鴨子船上抱著冰鎮飲料喝得一臉滿足的懶羊羊。
段融盯著頭像看了兩秒,眸中沉了一瞬,突然想到一件久遠的事。
他並沒有怎麼聯繫起來,點擊添加好友。
沈半夏手機頂部出現一條微信提示。
[段融請求添加你為朋友]
她心裡一跳,扭頭看向身邊的人。
段融也側頭看她,下巴朝她揚了下:「加下微信。」
不知道是不是沈半夏的錯覺,總覺得段融每回跟她說話,都像在故意勾引她。
或許是因為這人天生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看誰都深情的緣故。
她把好友請求通過,雖然很想仔細看看段融的朋友圈裡都有什麼內容,但她還好忍住了,沒有當著他的面翻看。
甚至連他頭像都沒有細看就把手機關了。
「餓不餓?」他問。
「不餓。我又不是隨時都會餓,只是嘴饞才會吃那麼多的。」
「看出來了。」段融起身,同時向她伸出了手,是要扶她的意思:「跟我過來,帶你去吃好吃的。」
搞得她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沒有別的事一樣。沈半夏腹誹著,手伸出去,但並沒有放在他手心,而是往上搭了搭,扶著他胳膊從地上起來,很快就把手收回去。
段融握了握空空的手心,沒說什麼。
她跟著段融去了二樓餐廳,在那裡吃了這邊的特色菜。梁瑞涵也在餐廳里坐著,手裡端著杯紅酒晃啊晃。看了她很久,實在受不了這丫頭的能吃勁,跟一邊的易石青說:「這丫頭是長了個豬的胃嗎?」
易石青嘻嘻地笑:「干吃不胖,你說氣人不?」
確實挺氣人的。梁瑞涵為了保持身材,已經幾年沒吃過飽飯了,每天都餓得想罵人,看到這種干吃不胖體質的人尤其想罵娘。
「不過你有一點兒還是比她強的,」易石青安慰:「你胸比她大呀。」
梁瑞涵白他一眼,端著酒朝段融走過去。
段融始終在看那邊在吃東西的沈半夏,梁瑞涵故意擋住他視線,迫使他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沈半夏無意中往段融看過去的時候,正看見梁瑞涵站在他面前,跟他說著話。
沈半夏什麼東西都吃不下了。
梁瑞涵穿了件鴉青色的緊身弔帶,後背露著大片皮膚,長長的頭髮鋪散著,又被她一股腦撩到了右邊肩膀上搭著。
她背後蝴蝶骨處的刺青露出來,上面是一朵熊熊燃燒的火焰。
代表著段融的刺青。
已經是沈半夏看到的第二個,把段融的名字紋在身上的女生了。
可能是剛才吃得有些多,沈半夏反胃起來。她去了洗手間,趴在馬桶上吐了一場。
胃裡的東西差不多都吐光,最後連酸水都吐出來。
洗手間外傳來人的腳步聲,梁瑞涵對著鏡子補妝,電話開著,正跟小姐妹打電話。
「外面玩呢,明天回去。」
「當然是段融帶我來的,他哪回出去玩沒有帶著我?」
「對了,我跟你說,過幾天段家會對外公布跟康家聯姻。還有哪個康家,當然是旅居美國的那個康家了。」
「是啊,像段融這種身份的人,果然還是要走聯姻這條路。但這也沒什麼,咱們這個圈裡的人,誰會拿聯姻當回事兒,他也就是娶個貴重的花瓶放回家擺著而已,外面該怎麼玩還是怎麼玩。」
「我當然不在乎了,來日方長,最後段融是誰的還不一定呢,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唄。」
梁瑞涵的聲音消失,洗手間里安靜下來。
沈半夏心裡反倒平靜下來。這種事她早就見怪不怪,誰讓段融實在太耀眼,他的存在就是會讓無數女生前赴後繼地為他爭得頭破血流。
從高中時候就是。
沈半夏是個很會打退堂鼓的人,遇到什麼事第一反應不是「我一定會辦好的!」,而是「我如果失敗了怎麼辦?」
所以臨陣脫逃是她常會玩的把戲。
她從不覺得自己真的會把段融拿下,即使是走運,集齊天時地利人和,到了段融的身邊,有了近水樓台的機會,也並不覺得能讓段融喜歡她。
現在對未來的大部分猜測,無非是等一年時間到期,合同自動中止,她順利得到不但能治病救人、而且能扭轉她狼藉人生的五百萬。
然後重新回到自己平凡的生活里去。
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梁瑞涵已經不見人了,只有段融在等她。
她走過去,在他旁邊的椅子里坐下:「怎麼就你一個人?」
「我不該一個人?」
「你身邊要是沒有美女,就好像缺了點兒什麼似的。」
段融抄起雙臂,往椅背里閑閑一靠,一條腿往前伸。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腳上的皮鞋碰到了她白色的平底板鞋。
「你不是美女?」他說。
沈半夏心臟顫動,看了他一眼,很快低下頭,把腳往後收了收,拉開跟他腳的距離。
面前有塊草莓蛋糕,看起來很可口。但她吃不下了,端起桌上的一杯水喝。
「是因為我長得不討厭,所以你才願意跟我結婚的嗎?」她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
段融就只是看著她,目光晦澀難懂,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其實我也聽過一些消息,」她決定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問出來,並沒有特意選過,只是突然想問了:「你有一個很喜歡的女朋友,名字叫萬珂,跟她是不得已才分開的。」
說這些時她仔細去看段融臉上的表情,想從他臉上找出一些能暴露他情緒的影子。但他依舊泰然自若,連看著她時幽深的目光都沒有變過。
「你真的打算放棄她了嗎?」沈半夏問。
段融無聲笑了下,笑得有些薄涼。
「你是不是記不住我說過的話?」他說。
沈半夏聽不明白。
段融沒有解釋,掏出煙盒抖出一根煙,咬在嘴裡拿火機點燃。
他把火機啪地一聲扔在桌上,銀色的火機往前滑。
「你不信我的,倒信那些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傳出來的小道消息。」他吐了口煙,胳膊往後搭在椅背上,夾著煙的手垂著:「你既然問我,那我也來問問你。你跟張俊安分乾淨了?」
「……分乾淨了。」
「我剛才跟他打電話,問我表侄女最近過得怎麼樣,他說你很好,讓我不用操心。」
段融幽幽說完,重新把煙咬進嘴裡,下巴朝她揚了揚:「解釋下,表侄女。」
沈半夏這才想起來,自己忘了跟張俊安通氣了。飛速地想了想說:「他可能是怕你覺得他對我不認真,擔心你給他穿小鞋,所以還沒想好怎麼跟你說。」
段融不動聲色地坐在椅子里,後背靠著,嘴裡咬著煙,煙絲裊裊升起,煙霧后是他一張俊朗得極不真實的臉。
「原來是這樣,」他把煙拿了出來,在煙灰缸里摁滅:「那你現在給他打電話,跟他說我已經知道你們分手了,不會給他穿小鞋,讓他不用擔心。」
段融這人心思深沉,腹黑冷厲,說一句能藏十句,平常人根本猜不到他在想什麼。沈半夏擔心自己拒絕這個提議的話會露餡,索性把電話拿出來。
「你要是不介意可以按免提,」段融說:「表叔好好聽聽你是怎麼跟前男友說的。」
沈半夏想拒絕這個提議。但是段融這個人天生帶了股極強的壓迫感,嘴角掛著的一抹笑根本不像是笑,而像是在威脅。
好像她不同意的話,他下一秒就能慢慢悠悠地嘆口氣,跟她說:「小朋友,你要演到什麼時候,真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
所以她什麼都沒說,電話撥出去以後立刻按了免提。
只響一聲的時候,張俊安把電話接了起來:「喂,半夏。」
他接電話的速度太快,讓沈半夏都沒反應過來,好像他是在專門盯著手機等電話一樣。
「是我。」她怕張俊安會說不該說的,迅速回過神道:「那個,我們倆分手的事段融已經知道了,我也跟他說了,是我甩了你,不是你甩我的,你不用怕他會對你有意見。」
張俊安是個很有眼色的人,很快順著她的話說:「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那沒什麼事我就先掛了。」
「半夏,」張俊安叫住她,問了一句失戀后的人常規會問的題:「就算分手了,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沈半夏覺得這人挺夠意思的,演戲還演全套,裝得跟真的被甩了一樣。
「可以啊,無所謂。」
她掛了電話。
「你讓我做什麼我都做了,」她說:「那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你能回答我嗎?」
「你問。」
「你真的不喜歡萬珂了嗎?」
問這句話的時候她很緊張,問出來以後更緊張,空白的每一分每一秒對於她來說都是煎熬。
如果他說喜歡,這對她無疑是個致命的打擊。
段融看著她:「我什麼時候說我喜歡她了?」
沈半夏突然就鬆口氣,但又擔心他是不是在嘴硬。
「你聽誰說我喜歡萬珂?」他問。
「很多人都在說。」
「很多人都在說的事就一定是真的?」
段融朝她傾身,一隻手伸過去,抓住她身下的椅子,毫不費力地往前扯。兩人的椅子相碰,距離縮短,而他的手握住了她白皙的後頸,把她往前拉。
兩人的額頭幾乎快要碰著。
「沈半夏,你記住,」他直直地看著她,呼吸很近,身上佛手柑的氣息讓人迷亂:「這個世界上,誰的話都不可信。」
過了幾秒,他的話又落下來:「除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