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防盜（七）
我不會承認非你不可,即使我知道，這在我心裏早已經成為了不可動搖的現實。
——卓言《言心》
在那天之後，兩人就像是沒發生過那件事一樣的和好了，只是卓言心裏清楚自己只不過是在逼迫着自己不去想,至少不往深處去想，即便這樣僅僅算是自欺欺人、得過且過罷了。但是日子畢竟要繼續，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沒必要拽住誰的過錯不放，既然有人認錯了,也就放任事情過去了。雖然大家都清楚,新的開始已經跟以前不同了。
但是成年人的世界不過就是如此,假裝自己毫不介意，假裝自己即便是經歷了那麼多的不美好也依然還是當初的那個自己。像卓言想的一樣,既然這個世界所有人都在這樣活，那自己……也便這樣了。
……
只不過事情畢竟發生過，要說卓言心裏沒有一點點芥蒂那是不可能的。所以那天當晚，卓言就沒有再去找蔣欣欣要求兩人睡在一張單人床上。
其實從兩人認識不久的時候兩人就已經關係要好到了同床共枕的地步了，因為蔣欣欣很外向，雖然沒嘗試過和別人一起睡單人床，卻也沒有害羞。畢竟兩人的關係是好朋友，又都是女生，蔣欣欣也就覺得沒什麼的了。不過，剛開始的時候蔣欣欣並不習慣兩人睡在一起，因為床小，兩人翻身都困難，而且那個時候兩人還沒有好到可以毫無間隙的抱在一起的程度，睡在床外側的卓言也蠻尷尬，只敢把手輕輕的搭在蔣欣欣的腰間，晚上睡得也不踏實，但是即便是這樣，卓言也很開心，會壞心的趁蔣欣欣睡着的時候在黑暗的掩護下偷親她，自以為很隱蔽，卻不知道蔣欣欣晚上睡得根本不沉，她做了什麼人家一直都一清二楚。
時間長了之後，卓言就總是在裝睡的時候偷偷占蔣欣欣的便宜，會裝作無意識的把手從下擺伸進蔣欣欣的睡衣里去，會故意的貼緊蔣欣欣，往她後頸若有似無的吹氣，會縮成團窩人家胸前去（……）。總之，想當流氓佔便宜還不容易，方法還能少了么？
所以當卓言拋下她，打算一個人睡的時候，她也意識到了卓言的改變，雖然最終卓言沒有扔下她，只是故意的避開了她，她也知道卓言的心裏在計較着什麼。於是在熄了燈之後，大家都睡了，她就坐在床邊給卓言發信息。
怎麼還不過來睡覺？她打完字把信息發了過去。
而另一間寢室里，卓言已經鑽進被子躺下了，她努力的安慰著自己不要去在意自己內心的感受，但忽然間的變回了一個人睡，心裏還是很難受。
「嗡……。」她還在安慰著自己，手機就傳來了響動，她的心沒來由的一顫，但還是猶豫着伸出手拿出了枕頭下的手機。
看了蔣欣欣的短訊之後，卓言的眼睛又泛起了酸。明明……明明兩個人現在的關係不應該像現在這樣僵持的。本應該可以親密一些再親密一些的，卓言就是想不通為什麼每次都是自己遇到這樣的事情，是不是真的自己走的路就是錯的，自己就不該喜歡上這樣的女生，就不該喜歡上『女生』？？
心裏滿滿的都是煎熬，可是想到蔣欣欣現在可能正抱着腿坐在床上等她過去，她的心就軟成了一灘沒有立場的水。不管怎樣，她都看不得蔣欣欣委屈的樣子。就像相處的這些日子以來卓言從來都是對蔣欣欣說的話說一不二，她不是故意的討好蔣欣欣，她只是絲毫都不想讓蔣欣欣委屈到。只是想用盡全力的對她好，就算……自己已經沒有了底線。
卓言狠狠的閉上眼，手放在胸前，手中握緊了手機。
去？還是不去？去？不去？卓言簡直要被腦海中分裂出的兩個自己給弄死了。
不能去！！你的立場呢？？？你最後的底線呢？？？！！最後滿腦袋的想法居然都是這幾句反問……
可是蔣欣欣她……
讓她等去吧，你已經承受了這麼多，難道她就不該也嘗一點痛苦的滋味么？
可是……
卓言掀開被子坐起身來，幾秒后又躺了回去。再幾秒后又坐了起來……
不行，我不放心她。
卓言走到門邊剛拉開寢室的門就看到了門外的蔣欣欣，她正可憐的站在那裏，手攥著自己睡衣的下擺。
「你……怎麼來了？」卓言詫異，但是心上的第一反應卻是心疼。天氣這麼冷了，她竟然就穿着單薄的睡衣站在門外，站了多久了？從發短訊之後就過來了么？一定很冷吧？手就快要伸出去拉蔣欣欣進屋了，想了想卓言還是從寢室裏面走了出來帶上了門。有事情還沒解決就不能進屋，室友都睡了，不能吵醒她們。
「你還在生氣？」蔣欣欣的話問得小心翼翼，早已沒了往日沖卓言撒嬌的那股任性的勁頭。
「沒有。」卓言的心裏是對蔣欣欣的心疼，但是話語中卻還是充滿了淡漠疏離。
蔣欣欣就知道今天的事情還沒完，也不可能那麼簡單就結束，而且，她才是犯錯的那個人，是要求得原諒的那個人，這次她沒有理由要求卓言原諒她，因為她知道自己犯下的是什麼樣的錯誤，是已經大到足夠兩人結束戀情了的錯誤。
「你別生氣，我真不是故意要騙你的，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蔣欣欣說着話眼淚再次流了下來，她的哭讓卓言心上的疼再次加劇起來。
你別哭，別哭。只要你別哭，我願意原諒你。卓言心裏那個為了蔣欣欣已經完全失去了自我的自己已經這樣說了。卓言咬牙忍住，才沒有讓那麼低賤的話從自己的嘴裏跑出來。
「跟你在一起之後，我……已經很久沒有跟他聯繫了，只有今天這次，你就看見了。真的。卓言，你相信我。」蔣欣欣不停的哭着解釋，走廊里有迴音，她就壓着嗓子哭。
卓言願意相信蔣欣欣的話，也理解蔣欣欣的為難，不過，她卻不能輕易的就這樣鬆口，或者說，不能讓蔣欣欣看穿她的沒有底線。況且，在卓言的理智範圍內，她真的很難接受這麼做的蔣欣欣的道歉。不過蔣欣欣應該慶幸的是——卓言為她已經失去了理智了。
卓言站在那裏感受着身上的寒意，冷從心底泛上來，可她卻只能攥緊拳頭、咬緊牙關忍住開始顫抖的身體上的亂竄的寒意。
蔣欣欣也冷得開始發了抖。
卓言閉了眼，再次睜眼時，一把拉過身前不遠的蔣欣欣狠狠的抱進了自己的懷裏。
自己還是看不了蔣欣欣受苦，看不了她哭。卓言把下巴放在蔣欣欣的肩上，閉上眼。人的一生總要遇見一個這樣的人吧……蔣欣欣，你一定是我命里的劫。
「別哭。」卓言終於再次開口，嗓音是出乎蔣欣欣意料的溫柔。蔣欣欣卻哭得更凶了，眼淚都蹭到了卓言的睡衣上。卓言終於想通了一些道理，有些事糾纏得越久越糾纏不清，倒不如就這樣放下，讓時間去化解去解決。
「別哭了，乖。」又過了一會兒，卓言平息好自己的情緒，扶起還趴在自己懷裏哭的蔣欣欣幫她擦掉臉上的淚，安慰好她的情緒，終於拉着她回了自己的寢室。
一直以來，蔣欣欣都很少上卓言的寢室，雖然都是同班同學平常關係也還可以，但蔣欣欣心裏還是放不開——有關於卓言和她兩個人的事。她一直覺得卓言寢室里的同學一定知道兩人的關係，女生的天性都是愛八卦的，背後也肯定會說些讓蔣欣欣覺得聽不下去的話出來。
所以她就基本不來卓言的寢室，為的就是減少謠言四起的頻率。
可是今晚，即便她不想來，也必須要跟着卓言進來了。
卓言讓蔣欣欣鑽進了自己被裏，她去關好了門，既然決定了要放下，那就徹底放下。
卓言躺回床上時，蔣欣欣在另一邊翻身過來緊緊的抱住了卓言吸了吸鼻子輕聲說：「好冷，卓言，你抱抱我好么？」
「嗯。」卓言輕聲應着蔣欣欣的話，但伸出手的動作卻還是有一瞬間的遲疑，蔣欣欣當然察覺得到。
卓言回抱住蔣欣欣，把側臉抬起貼住蔣欣欣臉頰。
「再緊一點，再緊一點。」蔣欣欣還帶着些哭腔的聲音在卓言的耳側輕輕響起。
卓言聽話的收緊胳膊。
蔣欣欣嘆了口氣，用力擠進了卓言的身下，卓言怕壓到她趕忙支起了身子，卻被蔣欣欣摟着脖子拉了回來，她讓卓言壓在自己身上，顫抖著聲音輕聲附在卓言的耳邊道：「卓言，你別離開我，你別不要我，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你別不要我。」
卓言心裏一震，在這一刻，卓言終於覺得自己貼近了蔣欣欣的心，她說，別不要我，證明在她的心裏還是有她的位置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