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出路
唐嫣長相溫柔，言談舉止也異常溫和，令沒怎麼見過世面的張小曼有種特別安心的感覺。
只覺得面前這個漂亮溫柔的大姐姐跟以往下鄉，前呼後擁，說大話的領導們不一樣，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即便只相處了不到兩個小時，同桌吃了一頓飯，張小曼此刻也願意敞開心扉，面對唐嫣的提問，她先是點點頭，后又失落的搖搖頭道：「算，算讀過。」
「怎麼叫算讀過？讀書嘛，要麼就讀過，要麼就沒讀，小丫頭你別害怕，事實情況什麼樣只管講。」李瑁插嘴道，此刻已經覺察出小女孩那悲慘的過往了。
張小曼沒說話，似乎有些難為情，屋內的魏勇跟張跛子也喝的差不多了，兩人晃晃悠悠出了堂屋，正好聽見幾人的對話，張跛子趕忙打斷道：「讀書幹嘛？」
「讀書能當飯吃啊，領導們不用擔心，我姑娘已經有出路了，不讀書也能過的很好，不需要你們操心。」
張跛子喝了不少地瓜酒，整個人紅頭滿面的，一邊說話還一邊抽著煙，吞雲吐霧安逸的不行。
他這話立刻就激怒了唐副市長，皺皺眉反駁道：「小曼這個年紀不讀書能幹嘛？」
「難道你想讓她進城打工，她才多大年紀，即便打工也不會有正規地方接納的。」
本以為張跛子想要讓張小曼進城打工，這也是比較常規的想法，農村嘛，經濟條件不夠好，孩子讀書的年限又太長，所以貧困地區的小孩大多數都早早進城工作。
南方的電子廠，城市中的快遞公司或者外賣公司都很合適。
但唐嫣還是想簡單了，她認為的出路根本就不是張小曼此刻所遇到的窘境。
就見張跛子理直氣壯的道：「進城打工？她一個小丫頭片子誰要？不能搬不能抬的，啥活兒都幹不了。」
「那你說的出路是什麼？」唐嫣無比納悶的看了李瑁一眼，兩人一頭霧水，對於張跛子的話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此刻的張小曼低着頭望着腳下的黑土地，雙手不停搓弄著，根本不敢看人，張松正在院子裏逗弄小雞崽子，剛才這一餐他吃的極飽，又是肉又是菜的，還喝了夢寐以求的碳酸飲料，對於李瑁跟唐嫣這兩個陌生的大哥哥大姐姐好感劇增。
聽見這話，突然就插嘴道：「我姐姐要出嫁了，她對象是茂名村的牛哥，牛哥家是做生意的，等我姐嫁過去，她就能在縣城裏開雜貨鋪子了，到時候我就有很多零食吃了。」說完，小孩子還驕傲的揚了揚腦袋，露出一臉滿足的表情。
他這話不光驚呆了李瑁跟唐嫣，即便跟龍門村沾親帶故的魏勇都長大了嘴。
不自覺的打了個酒嗝，表情失控的問道：「跛子，丫頭今年才十五吧？這個年紀你就跟她說好了婆家？」
「胡講。」張跛子一撇嘴，扔掉手中煙頭，反駁道：「丫頭今年初中畢業，已經滿十六歲了，要是換作往日，她這個年紀都是倆娃的娘了，照我看這都晚了。」
十六歲的小姑娘嫁人，這在這個時代完全是不可想像的事情，搞不清楚狀況的還以為是在「越南」，也就是傳說中的越南新娘呢。
但張跛子卻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反而沾沾自喜的道：「茂名村的牛二一家可不簡單，大兒子是縣裏當官的。」
「小兒子也在縣裏讀書，今年剛剛職高畢業，他們家準備給他在縣裏開個雜貨鋪子，要是小曼能夠嫁過去，咱家這苦日子就總算是可以熬過去了。」
職高畢業最多二十歲，一個二十歲連社會什麼樣都沒見過的男孩，竟然要迎娶一個從山溝溝里出來，年僅十六歲的丫頭，這種組合怎麼看怎麼怪異。
唐嫣自然是不贊同的，立馬駁斥道：「不行，小曼才十六歲，都沒到法定結婚年紀，不能就這麼結婚。」
「是啊是啊，跛子，這可是你親姑娘啊，不能就這麼隨意的送出去吧？」魏勇幫着腔，看錶情是發自內心的。
「再說了，他倆這個年紀連證都扯不了，萬一那個牛家小子睡了咱們姑娘不認賬，你找誰說理去？」
魏勇為人粗俗，話語也不體面，可這話卻沒有說錯，男女結婚唯一的保障就是那張證，即便有證也不一定穩如泰山。
更別談這種扯不證的狀況了，萬一牛家小子吃干抹凈不認賬，要拋棄張小曼，張家就算是吃了大虧了。
聽見這話，張跛子也猶豫了一下，但很快就講道：「不可能，我都跟那邊談好了，到時候娶我姑娘得在村裏擺幾十桌酒席。」
「全村老少爺們都是見證，他們牛家想賴賬也賴不了。」
兩人討論著牢不牢固的問題，話題卻給他們帶偏了，唐嫣的意思是張小曼年紀太小不能結婚，而他們卻在講保障問題。
唐副市長趕忙打斷道；「即便有保障也不能就這麼嫁出去，張先生，這情況你問過你女兒的意見沒？她同不同意嫁人？」
張跛子聽見這話差點沒樂出聲，理直氣壯的回答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人生大事哪輪得到小的插嘴，這事我拿主意就成。」
「你們城裏人就是矯情，我跟孩子們他媽結婚時連對方的面都沒見過呢，第一次洞房才知道對方是女的。」
「那孩子們的母親呢？」唐嫣絲毫面子沒給。
這個問題算是把張跛子給難住了，他那張大紅臉瞬間變成了綠色，魏勇道：「那娘們不是個東西，嫁過來沒幾年，生了兩個孩子后就跑了路。」
「聽村裏人說去深圳還是哪，這兩年沒了音信。」
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張跛子也沒了剛才的理直氣壯，媳婦跑路這事算是他人生中的一大污點，要不是礙於李瑁唐嫣領導的身份，他早就拄著拐杖打人了。
唐嫣絕對算是話題終結者，令張跛子啞口無言后，立馬來到張小曼身邊，輕聲細語的問道：「小曼，你剛剛初中畢業，學習成績怎麼樣啊，還想不想繼續讀書？」
張小曼是個聰慧的女孩，從小就自力更生，她有種感覺，那就是面前的女人可以相信。
於是毫不猶豫的說道：「我，我想讀書，我想繼續讀書，讀高中，上大學，找一份好工作，然後照顧弟弟跟爸爸。」
「這孩子，真晦氣！」張跛子怒罵一聲，卻又沒有更好的說辭。
唐嫣則道：「那就行了，我可以贊助你讀書，不論是上高中還是讀大學，所有費用我都可以承擔。」
「只要你一條心學習，即便考上碩士，我都供到底。」
「哎呀，唐小姐真是大善人。」魏勇咧著大嘴，抬手就搗了搗身旁的張跛子，「還不快謝謝人家唐記者，你女兒的學費跟生活費不用愁了。」
聽到唐嫣記者的身份，張跛子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正想說話，院外突然傳來前任村支書老張頭的聲音。
就聽老張頭慌慌張張的推開院門小跑進來，沖着張跛子喊道：「跛子，跛子，大事不好了，咋有法院的領導過來找你？」
他話音剛落，就見幾名穿着制服的法院工作人員走進了小院，來的一共有三人，兩男一女，全部穿着法院的制服，三人明顯不適應村裏的氣味，均皺着眉頭。
其中領頭的女人大約四十來歲，在人群中掃視一番，很快將目光鎖定在張跛子身上，她掏出一張寫滿密密麻麻小字的紙，義正言辭的說道：「張明星，我們是望南縣法院執行局的，現在針對你跟全榮金融公司的欠款進行追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