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怨毒
聽完魏指揮的話，陸尋陷入短暫沉思。
對方這是想要徹底改變一下夜幕的風格，讓夜幕從一個單純的、沒有思想的、只聽從上層指令而揮動的「劍」，變成一個擁有自己意識和看法、以及獨立行動能力的「人」。
曾經有人說過這麼一句話，軍人可以有思想，但軍隊不能有思想！
因為軍隊一旦擁有自己的思想和立場，那麼便不可能會被上層完全掌握，可能會對上層的指令無法做到令行禁止。
作為大夏國最鋒利的一把劍，上層……會允許夜幕變的不再純粹嗎？
「這是我自己的意見，不，準確來說這是我的一次嘗試。」魏指揮似乎看出了陸尋的疑惑，點燃一根香煙，煙霧繚繞之間他開口說道：「上層根本不知道。」
原來是瞞着上面偷偷搞小動作……
「你不怕消息泄露出去之後，被上層處罰嗎？」陸尋挑了挑眉毛問道。
夜幕里的規則應該相當嚴苛，違反規則，而且是這種性質的違規，相信後果一定會非常嚴重。
魏指揮聞言沒有說話，反而笑了起來，笑容顯得十分坦然。
看着魏指揮的笑容，陸尋才想起來，對方既然敢派出手下襲擊王婭，準備通過不正規的手段來制裁對方，說明他心裏早已經做好了應付一切後果的心理準備。
魏指揮已經開始讓南城夜幕組織發生變化，從他決定襲擊王婭那一刻開始，他便已經無法回頭。
同樣是違反規則，襲擊王婭和讓夜幕擁有自己思想，沒有什麼區別。
至於被處罰……
「如果能夠讓夜幕變得更加適應這個時代，能夠儘可能的減少日後出現的民眾傷亡……個人的榮辱得失又算得了什麼？」魏指揮深吸一口氣，臉上浮現出一種類似悲戚的神情：「其實，我很後悔！」
「在幾天之前，我就對萬城產生了懷疑，只不過因為固化思維的規則束縛，我認為我們的職責只是獵殺魔物，所以在別人的言語之下，我並未對王婭進行調查。」
「如果我當時能夠更大膽一些，拋開那些規則法度，讓我的人去追查一下王婭，在確定情況后乾脆利落的宰掉她，後面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
「不會有那麼多無辜的人死去！」
「這……都是我的責任！」
在昨晚天成大廈的事情爆出來后，夜幕便進行了連夜調查，確定了直接或間接死在萬城集團手中的民眾人數高達三千！
這是一個觸目驚心的數字。
對於魏指揮而言，死在這次事件中的每一條人命都像是一條血淋淋的鞭子，狠狠的抽打在他身上。
他懊悔，愧疚，憤怒！
也正是因為如此，魏指揮才會不惜冒着被上層處罰的後果，想要改變夜幕的現狀。
陸尋盯着魏指揮，他看到對方的眼圈發紅，嘴唇顫抖，神情悲戚而激動。
站在他的立場，他很難和此時的魏指揮共情，他無法理解作為一個「守護者」而言，當看到自己的城市中民眾、因為自己的錯誤而大量死亡所產生的內疚感有多麼沉重！
這種愧疚感對於魏指揮而言，是比死亡更嚴重的懲罰。
陸尋不懷疑對方此時的神態是偽裝出來的，因為有一行提示已經從魏指揮頭頂上冒了出來。
【一個因為自己錯誤而極度懊悔愧疚的老人，這個錯誤產生的嚴重後果，讓他終生都要生活在自責之中】
看到這條提示，陸尋在內心緩緩嘆了口氣。
或許這就是背負着責任的意義。
魏指揮這種地位的官員，看似手握大權風光無限，但相應的，他所背負的東西，可能是普通人根本無法想像的。
而自己也一樣。
如果選擇加入夜幕，陸尋立刻就能得到大量好處；但未來，他也要像魏指揮一樣，背負着常人難以想像的沉重責任……
十幾秒鐘后，魏指揮深吸一口氣，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再次看向陸尋：「現在，告訴我你的答案，你想不想加入夜幕？」
……
疼痛、灼熱……
蒙面的黑衣人……
飛馳而來的摩托……
炸裂的槍響……
爆碎的玻璃和迎面而來的無數顆鋼珠……
最終陷入了一片黑暗。
青華區，萬城集團下屬醫院特護病房內，剛剛做完一次手術的王婭從暈厥狀態中慢慢醒來，她的目光渙散，足足幾分鐘后才慢慢聚焦，看清了眼前的事物。
蒼白的天花板、刺目的燈光，還有……站在旁邊的一個高大身影。
「阿……阿蠻，我死了嗎？」王婭聲音沙啞，宛若蚊子哼哼一般，「這裏是……地獄嗎？」
刷！
聽到王婭的聲音，一直守在旁邊的高大身影立刻蹲了下來，臉上露出驚喜神色：「王總，您醒了！您沒死，我們現在在集團的醫院病房裏！」
王婭眼球緩緩轉動着，似乎在觀察周圍的情況。
她感覺自己頭暈的厲害，渾身上下也都傳來撕裂般的疼痛，片刻之後，她才想起自己失去意識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有人……襲擊了我們，是誰？」王婭嘗試挪動自己的身體，卻發現自己身體虛弱的厲害，沒有一絲力氣，別說坐起來，就連彎曲手指這種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
「應該是夜幕的人！」阿蠻雖然也受了傷，但他的情況比王婭要輕的多，經過簡單包紮治療后便沒有什麼大礙：「他們開槍打傷您之後，因為治安司的巡邏隊趕了過來，他們就逃走了！」
「所以……是治安司的巡邏隊把我們送回來的？」王婭有氣無力的問道。
阿蠻聞言搖了搖頭：「不，我趕在他們抵達之前背您離開了現場，因為事發緊急，所以我不敢相信任何人。」
「……」王婭沉默良久，緩緩嘆了口氣道：「你是對的，有人要殺我……我們不能再相信任何人了。」
「襲擊我們的，一共有兩波人……第一個出現的肯定是夜幕成員，但第二個……」
王婭努力回憶著自己暈厥之前的畫面，她想起那個摩托車手襲擊自己時使用的武器，那是一桿劣質獵槍，絕對不是官方使用的制式武器。
「第二個出現的摩托車手，不是夜幕的人。」王婭目光中浮現出一絲恐懼和怨毒：「他的風格和夜幕完全不同。」
阿蠻輕聲道：「那您覺得，他會是誰派來的？」
「現在的南城，希望我死的有幾個？」王婭喘著粗氣問道：「夜幕算一個，那些受害者算一個，還有……就是那些害怕被我連累到的官員們。」
「夜幕已經出手了，至於那些受害者，呵……他們一群底層豬玀，沒有膽量也沒有能力報復我，剩下的，就只有一個了。」
阿蠻的眼神冷了下去，輕聲道：「您是說，是總長先生想要殺您？」
「除了夜幕之外，只有他有這個能力和動機。」王婭的情緒變得激動，語氣也越發怨毒：「這群蛆的做事風格一向都是這樣的，對於有用的人，他們就拉攏！沒用的人、會給他們帶來危險的人，就一腳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