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九號系統

虛空中，每時每刻都有無數世界誕生，也有無數世界消亡。

世界泯滅捲起無數波濤，但在有一處卻始終穩若泰山。

浮空的島嶼穩穩落在虛空某一處，上面科技感十足的建築群，無數銀光來回進出，為死寂的虛空帶來些許生機。

這裏就是管理萬千世界的系統廣場，每天都有無數系統從這裏離開，到各個位面綁定宿主，以執行100次任務換取一個願望。

九號系統只看祂的編號就能知道，這是元老級系統了。

作為系統中出了名的工作狂，祂在連續工作一萬年之後，終於決定放鬆放鬆，把積攢的假期一次性全部用光。

所有系統都有一個初始形象，作為最先被創造出來的十個系統之一，九號系統的初始形象是主系統精心捏造的，仿造神話傳說中的月神，清冷孤傲，縹緲仙氣。

不過自從攢夠積分購買安裝情感插件后，九號系統就有了喜惡。

祂喜歡英姿颯爽長劍如虹的女俠客，對於自己一看就不能打的形象很不滿意，是以常年套著高價購買的虛擬身體——紅衣英氣的劍客形象。

祂這次度假的第一站，就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科技+修真的世界，既能滿足祂快意江湖的心理需求，又有方便快捷的生活。

在送走綁定的最後一位宿主之後，九號系統就回到了虛空中的系統廣場。

祂要申請安裝信號屏蔽器，來保證自己不會在度假期間被主系統突然發出的任務叫回來。

聽說以前有一個系統剛到度假世界就收到了返程通知，九號系統搖搖頭，默默同情那位同事。

「009，難得見你回來啊，這次又帶了多少個宿主？」一回到系統廣場，就見得到熟人。

九號系統一錯步，避開祂伸過來的手，聲音冷淡：「006，從上次到現在，你一直沒出任務？」

雖然是問句，祂卻基本能確定，畢竟是從剛誕生就認識的老熟人了。

果然，一聽這話，006就眼神亂飄，左顧右盼，又快速轉移話題：「我聽說你終於準備休假了？難得啊。我們又不是那種剛出廠的小新人，對商城裏所有的東西都想買來試試。要我說，積分夠用就行。」

九號系統本來不想理會，聽到這話停下了腳步，一挑眉：「夠用？」

006抬頭挺胸，理直氣壯：「夠用！」

說完話鋒一轉，壓低聲音問：「我新做了一個插件，能繞過信號屏蔽器使用商城，要不要來一份？我給你算成本價！」

九號系統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送了祂一個白眼，連價格都沒問直接給祂轉了一筆積分。

「玩夠了早點接任務，考核排名別掉到一百以後。」

說完也不等祂回答，直接越過祂往廣場最中央的建築走去，那是主系統所在，也是祂這次的目的地。

九號系統早就打好申請，這一趟也不過是走走流程，花了一分鐘安裝好屏蔽器后就離開了中央建築。

出來時沒見到006，想來是又到哪裏去野了。

祂依次給幾個好友發了消息，告知祂馬上要休假兩千年不收信息的事。

正準備啟動屏蔽器，006的消息卡著時間發過來：如何卡屏蔽器的bug。

這不正經的命名方式，應該就是祂之前說的插件了。

九號系統看了一下，插件佔用內存很小，就順手安裝了。

去休假需要由融入小世界中，祂打算進入小世界后再購買合適的肉身和身份。

謝絕商城推薦的飛行器，九號系統直接化作最原始的狀態在虛空中穿梭。

虛空之中，某個小世界之外，一道身影緩緩出現，英氣紅衣烈烈背負長劍，正是從第三個度假世界脫離的九號系統。

「接下來去哪個呢？」一張星圖在面前展開，上面用紅色標註出幾十個適合度假的世界。

「修真界去過了，星際世界去過了，現代社會也去過了，下一步就去西幻類世界逛逛好了。」

做好了選擇，祂也不耽擱，收起星圖直接化光而去。

但或許是之前順風順水用盡了所有的運氣，祂這次倒霉地遇到了萬萬年難遇的時空亂流。

資料庫中的知識告訴祂，所有被捲入時空亂流的存在沒有一個是能倖免於難的，程序無數次運行推算得不到逃出生天的結果。

但或許是因為安裝了情感插件，一直信奉數據的理智系統也生出了幾分執拗，不甘心就這麼泯滅。

祂還有一千多年的假期沒用完！

祂還有好多積分沒花掉！

006欠祂好多債還沒討回來！

九號系統用積分購買了商城中最強的防護罩，雖然在亂流中撐不住幾秒就會破碎，但好在順利保住了源數據。

至於其他的，祂只能暫時放棄了。

斥巨資購買的虛擬身體被轉換能量回收到能量槽中充能，以前做任務存儲的影像也全部丟棄以減少損耗。

歷經千辛萬苦，在祂耗盡所有積分和所有能量之後，終於從時空亂流中脫離出來。

祂將最不捨得的情感插件轉化成能量，用最後這點能量定位了一個最近的小世界。

在因能量耗盡而關機休眠的最後一刻，祂核心數據中冒出一句話：如果能順利回系統廣場，祂就不找006討債了。

滄海桑田，時光飛逝。

九號系統降落時還在茹毛飲血的莽荒世界，已經發展出系統的文明，建立起繁盛的國家。

自七百年前天子分封諸侯，經過數百年征戰吞併，幾百諸侯現今只剩下洛、吳、鄭、衛、許、陳這六國，連宗主國都在十幾年前被洛武王所滅。

洛國王都建立在平原，王都附近都是開闊平坦之地，只在幾十裏外有一座不算高的山，因每逢滿月，從城中遠眺就能看到明月半掩在山後，被取名叫棲月山。

每年重陽，洛國王室宗親都會在這裏登高望遠，遍插茱萸。

洛昭王在山腳下了馬，一步一步沿着開鑿出的山路走上山頂。

站在山頂，能俯視整個王都。

涼風習習，吹散了最後一絲煩躁，洛王垂眸將整座城收入眼底。

身後是備受他信任的心腹近衛，周圍是散落戒備的護衛。

山風吹過，揚起他身上綉著金線的黑色衣擺，洛王閉目享受這愜意的晚風。

他不知道，在他站立的正下方，某個深埋山底的空間里，綠色的字元在如同活物蘇醒一般，由緩到急盤旋，最終匯聚成一個半月形玉佩。

無人聽到的電子音在這裏響起。

【滴！檢測到符合要求的人類，是否綁定為宿主？】

【滴！系統能量嚴重不足，默認確定此人為宿主】

【滴！系統智能休眠，任務應急程序啟動】

【滴！應急程序決定去碰瓷】

最後一聲落下，玉佩已消失在空間內。

「王上小心！」一聲驚呼打斷了洛王發散的思緒。

幾個呼吸間，分散四周的護衛已經匯聚，將他牢牢護在中間。

洛王順着近衛警惕的視線看去，只見到一團玉白色的光團，正左右搖擺避開護衛們的刀劍，努力朝這邊靠近。

「徐遠，讓它過來。」

名喚徐遠的近衛擔憂地看了自家大王一眼，到底還是遵從命令讓開了，但視線依舊緊緊釘在那團光上，只要有一絲不對，就立刻衝上前去。

誰知在他們面前桀驁不馴的光團，一落到洛王附近就乖巧極了，緩緩斂住光芒，露出內里包裹的半月形玉珏。

洛王取出手帕覆在手上，隔着手帕接住玉珏，不動聲色道：「寡人日游棲月山，天降神物。」

徐遠心領神會，默契地接下去：「祥瑞現世，定是為慶祝王上冠禮。」

至於是不是神物，反正他需要時，說它是它就必須是。

【滴！成功碰瓷宿主，休眠模式結束】

【滴！系統智能蘇醒中……】

無人可見的屏幕上兩條消息快速顯示又消失不見。

休眠無數歲月的九號系統重新開機。

『億萬人中我選中了你，天選之子，你是否願意接受我的考驗，開啟一場奇妙的旅程？』

洛王警覺地扭頭，沒發現任何異常：「徐遠，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

徐遠沒有聽到任何奇異之處，但他還是凝神仔細辨認一番，才恭敬回答：「臣未聽見聲音。」

『默認倒計時，10，9，8……』

在倒計時聲中，洛王狐疑地把視線放在新入手的玉珏中，他舉起玉珏對着太陽光看了幾眼，除了特別通透外沒發現任何異常。

【滴！九號系統為您服務】

一道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奇怪聲音從玉珏中傳來，綠色字元飛舞盤旋，在洛王面前匯聚出一道透明的面板。

上面直接播放了從原始社會茹毛飲血到部落成立，再到文字發明國家建立的影像。

畫面推進，飛快掠過北方的草原牛羊，中原的黃河奔騰，南方的稻草搖曳，最後定格在一張囊括所有國家的地圖上。

洛王目光牢牢地黏在畫面中，只覺得周圍所有的聲音都褪色遠去，只留下因亢奮激動而劇烈跳動的心跳聲，一聲，又一聲。

他用力掐住自己的手指，刺痛從指尖傳來，強行讓過於興奮的大腦冷靜下來。

「你是何物？」

話音剛落，眼前的畫面就破碎了。

天邊夕陽的餘暉斜斜打在雲層上，暈出難得一見的萬丈霞光。

一位身着月白長裙的女子就這樣在破碎的畫面中，踏着祥雲出現在半空中。

夜幕未至，她的身後卻突兀地顯現出一輪皎潔彎月，月色傾瀉而下，恰好打在她身上，明暗交錯間彷彿一捧新雪籠著全身，連眼角眉梢都沁出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