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優秀軍嫂評選

文工團的幹事馬彥對《軍旅之歌》的旋律、曲調是很欣賞的,但接下來的交談中，他的眉頭卻越皺越深。

他甚至對這首歌的作曲人產生了疑問。

馬彥沉思了幾秒，直截了當問,「田同志，你說為了這首歌耗費心力,能請你借簡譜給我看看嗎？」

「這……」田悅臉上的笑一下就僵住了。

她上輩子只是聽說過這首歌,記過歌詞而已，專業的事她根本不懂。她又不會作曲,連五線譜都不清楚，怎麼寫簡譜。

只能硬著頭皮道,「馬乾事，這首歌是我的靈光一現,並沒有譜曲。」

馬彥這下幾乎肯定了心裏的猜測。

「田同志，這首歌不是你寫的吧？」他臉上的笑已經完全消失了,眼中全是嚴肅和憤怒。

「不說你不懂和聲知識、曲式結構,你連基本樂理都不懂,怎麼可能寫出這樣優秀的樂曲。」

宣傳部的兩位幹事臉色立馬就變了，如果馬乾事懷疑成真,那他們今天的在單位爭取來的採訪全白費了。

田悅想反駁誰說不懂樂理知識就不能寫歌。

馬乾事又接着道：「你所說的——自己寫出來的歌曲，你甚至都不理解。」

「還有，或許會有天才沒了解過作曲知識，靈光一現唱出了曲調，但這種天才通常樂感很強,靈光一現也不足以讓他們作出完整成熟的歌曲。」

「你不是這樣，你的樂感很弱，《軍旅之歌》卻成熟完整，裏面運用的樂理知識甚至給了我一些的啟發,你卻對此毫無了解。」

隨着馬乾事的話說出，田悅的心就像沉入了湖底。

她徹底明白作曲不是一件簡單尋常的事，不是只要說這首歌是自己寫的，別人就會完全相信。

宣傳部的女幹事聲音裏帶着怒火，「田同志，馬乾事說的是真的嗎？這首歌不是你寫的？」

她是真的氣炸了，如果今天馬乾事不在場，她和同事寫的這篇報道在內刊上發表了，當有一天真相曝光，他們就會淪為笑話。

別說沒有馬乾事，田悅就可以隱瞞下去，一個眾目睽睽下漏洞百出的謊言，能指望着瞞一輩子嗎？

馬乾事也很憤怒，但他現在最關注的不是這個，「田同志，這首歌到底是誰寫的？」

有才華的人，如果條件不是太差，都能招到團里來。

田悅大腦空白了幾秒，回過神來，頂着在場人各不相同的目光，腦袋瘋狂運轉。

「對不起，這首歌的確不是我寫的，但我也不知道寫這首歌的人是誰，我只是在火車上聽人唱過。」

這也不算撒謊，她聽歌從不關注作曲人是誰。

她只知道，這首歌在十多年後才會出現。

馬乾事不知道田悅說的是真是假，他無從驗證，宣傳部的男幹事板着臉道，「頂替他人成果，你知道你的行為有多惡劣嗎？」

田悅深鞠躬下。

「真的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在你們問我的時候沒有否認，是我昏了頭。」

說着，她的眼眶泛紅，淚水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其他幾人相互交換一個眼神。

嚴格來說，田悅並不算違紀，只是道德上有瑕疵，報道沒有發出去，後果沒有釀成，他們不能對她採取處罰，只能批評教育。

馬乾事再次批評了田悅幾句，幾人正要離開，田悅追上去。

「幾位幹事，今天的事我一定會深刻檢討，但是……能不能求你，不要和其他人說。」

幾人走後，田悅坐在客廳的椅子上一動不動，回想起臨走前馬乾事幾人說的，他們不會在外面傳播，但會和自己的直屬上級彙報情況。

田悅深呼吸一口氣，自言自語道，「不擔心，他們答應你的，不會說出去，不要自己嚇自己。」

……

過了幾天，家屬院沒有一點風聲，田悅心裏的那塊大石頭這才落了地。

幾個幹事來方家不少人看見了，都以為要採訪田悅上報紙，他們走後沒多久就來打聽八卦。

田悅連敷衍他們的心思都沒有，只說他們來問了幾句，知道歌不是她寫的就走了。

和她關係還不錯的錢嫂子很為田悅可惜。

「小田啊，前幾天宣傳部的幾位幹事來你家的時候，你就該好好表現，要是他們採訪你登報了，你的名聲又不錯，那優秀軍嫂的名譽不就指定能拿到了。」

田悅勉強笑了笑，「錢嫂子，真不用，我沒你說的那麼好。」

「胡說，你哪裏不好，勤勞肯干，男人孩子哪個不靠你打理，團結友善，家屬院的人相處的都很好，又讀過高中，有文化。」錢嫂子幾乎是拍著胸脯給田悅保證，「你放心，我一定給你拉票，這個榮譽你就該得。」

「不用，真不用，嫂子，這次優秀軍嫂評選我不打算參加了，你就別為我費心了，我的缺點多著呢。」田悅立馬拒絕。

她是真不想參加，甚至躲還來不及，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平平淡淡才是真。

假設她成了優秀軍嫂的熱門人選，馬乾事幾人一定會有動作，那件事知道的人越多就越不安全。

「不參加怎麼行，你想去開飯館，優秀軍嫂去開店能免一年租金啊，這麼大的便宜你就這麼放棄？」錢嫂子不理解。

見田悅似乎不為所動，她再接再厲道，「除了那幾個公認的嫂子，年輕點的，你和徐團家的程雲舒呼聲最高，你不參加，不是平白漲她的威風嗎？」

不能免一年租金是讓她心痛，讓程雲舒壓她一頭她也不樂意，但沒辦法，她必須這樣做。

她當時怎麼就應了《軍旅之歌》是她寫的，要是沒冒領作曲人，就不會有現在這些破事了。

田悅拉着錢嫂子說了很久才把她說得改了想法，不再為她拉票。

……

軍嫂評選大會如期開展。

大會舉辦的地點是大禮堂，按要求，若如沒有特殊事情，全體軍嫂和她們的愛人都要到場，孩子不作要求。

程雲舒一家口都來了。

路上遇見了高蓉，兩家人一起剛進會場的時候，周秀禾幾人就朝程雲舒和高蓉揮手，讓她們過去坐。

她一看，周嫂子幾個坐在一起，男人和孩子被她們趕去了旁邊。

在她們身邊坐下，大禮堂里人聲鼎沸，都在積極討論優秀軍嫂會有誰，個優秀軍嫂名額和自己關係好的人能不能有。

在這些人選中，程雲舒是最具爭議的一個。

「你們說，她能被選上嗎？」

「不知道，不過她也能算優秀軍嫂？也就在外面工作出色了點，家裏事都是徐團長在做。」

「就是這話。」

程雲舒最近又是組織小學知識競賽，在家屬院中名聲大噪，又是出版繪本，成了家屬院閑聊的常備對象。

個人的優秀，她們是認同的。

但論起照顧家庭，勤快賢惠，在場的絕大部分人都比她更有發言權。

黃嫂子衝程雲舒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注意聽，程雲舒表情閑適，笑着搖搖頭，並不在意。

優秀軍嫂是群眾投票和領導投票按比例匯總，投出來的，在群眾中的聲望，她並不抱希望。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不認為自己比別人差，但別人的想法她無法左右。

平常心就好。

周嫂子幾人看她不在意，也不放在心上，雖然她們幫她拉了票，但除了高蓉，其餘人也沒抱多大信心。

幾人拉着家長里短。

周嫂子道：「我家那小子真是讓我愁白了頭，以前成績多好啊，到高了，成績下降得比竄稀都快。」

程雲舒被她的比喻逗得咳了好幾聲，於秀麗幫她拍了拍背，「還難不難受？」

程雲舒擺擺手，「沒事，就是嗆了一下。」

抬起頭來，程雲舒發現周嫂子的眼睛越來越亮，激動的拉着她的手，「雲舒，嫂子拜託你一件事，你是名牌大學畢業，高學歷，能不能請你為我家大兒子補補課？」

雲舒在教育局上班，對高考一定很了解，請她為嘉陽補課……

周嫂子一拍手，為自己的主意叫絕。

程雲舒搖頭，「不行的，我已經畢業好多年了，在單位也不負責這一塊，對現在高考題不了解。要想補課，最好還是找正在教高中的老師。」

周嫂子有些失望，還有些難以置信，「這樣啊，可你在教育局工作，你們也能知道點什麼吧。」

她現在純粹就是病急亂投醫。

程雲舒解釋道：「高考題每年都變，幫孩子提高成績，最好還是找在職教師，教育局工作也就是聽上去唬人，實際可不像你想的那樣。」

她看向高蓉：「是吧？」

周嫂子的目光追隨過去，高蓉附和道：「嫂子，雲舒說的沒錯，我們不僅對孩子的學習沒有幫助，還會造成壞影響。」

「你說要讓別人知道了，舉報的人那還不海了去了，就像那個鄭老師舉報雲舒一樣，雖然都是假的，一波一波的調查也會把孩子折騰得夠嗆。」

周嫂子這才死了心，決定聽她們的找個高中老師給孩子補課，就是她也不認識什麼高中教師。

這件事程雲舒可以幫她，「明天我到單位和我的同事打聽打聽」

高蓉也說可以幫忙。

解決一件心事後，周嫂子有些不好意思，「麻煩你們了，我剛才也是昏了頭，想出那麼個餿主意。」

「也是為了孩子。」

交談間，大會拉開序幕，一個個大領導發言過後，評選正式開始。

報名參選的嫂子們身份介紹、優秀事迹，在底下的人群中被熱烈的討論著。

程雲舒聽到了組織的幹部宣讀到了自己。

「她的家務活幹得不是很好，不會把自己的心力全花在家庭里，甚至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妻子，好母親。

「但卻是一個優秀的妻子，優秀的母親。」

「她能很好的協調家庭關係，家裏永遠其樂融融，給丈夫提供溫暖的港灣。她有文化，以身作則，給孩子提供優質的教育和溫馨健康的成長環境。她工作能力出眾，在單位組織了小學知識競賽，圓滿成功。」

「她是孩子心中最好的母親，也是丈夫心中令他驕傲的妻子！」

「她告訴我們，女人不止一個活法，照顧家庭重要，找到自己的價值也很重要！」

「她就是徐團長的愛人——程雲舒同志。」

這一番話，說的在場人心中思緒萬千，現場掌聲起伏。

在有工作能掙錢的那一撥人心中，再也不能更贊同了，抬頭挺胸的看着台上的主持人。

「照顧家庭重要，實現自己的價值也很重要！」

這話說到了她們心坎上。

她們也是在實現自己的價值啊！

就這樣，出乎大會開始前所有人的預料，程雲舒成為了名「優秀軍嫂」中的一員，還是票數最高的一員。

站在台上領獎時，程雲舒的眼眶微微濕潤。

不是因為得獎的風光，而是因為他們對她本人的認可，認可了她這一類在工作上付出的女性。

真的很讓人感動。

……

繁星遍佈的夜空下，有人想着白天得獎的一幕幕激動得睡不着覺。

程雲舒的眼睛亮晶晶的，在月光下像映在湖中的一輪明月，「今天主持人對我的介紹是你寫的嗎？」

很熟悉，也很讓人意外。

畢竟，一般人都不會了解的這麼詳細準確，還懂她。

徐望洲眼中盛滿笑意。

「算是吧。」

此次評選參與者的小稿件，先由家人敘述，再由組織幹部調查真相，匯合成稿件。

他敘述時，自己寫了一份稿件，由於寫得太好，今天台上年得大部分內容都出自他的手。

感受到身側佳人翻滾的動靜，徐望洲輕笑一聲，「睡不着，要不要做做運動？」

程雲舒現在的心情像雲一樣飄逸，笑盈盈的同意了徐望洲的提議，主動依附過去親了他一口。

「好啊，獎勵你的。」

徐望洲的眼神瞬間就變了，極富侵略感，像獵人尋到了他的獵物。

壓抑著磁性的聲音，「別勾我，你受不住。」

別有興緻的程雲舒指尖在他的喉嚨上打轉，男人喉結滾動了好幾下，陰影凌駕上方，她抬頭迎了上去。

室內陷入了粉紅的海洋，一波一波的海潮拍打上岸，女人的腳背崩成一條直線，像是承受不住浪潮的拍打。

許久之後，室內平靜下來，只有急促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