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首奪惡印，當下目標
奔襲一夜，馬匹有些跑不動了，顧平安不得不放緩速度。
他睜著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看着前路，清晨明媚的陽光從樹葉空隙灑下來，卻不能帶給他絲毫振奮。
鍘刀懸在頭頂，怎敢有片刻放鬆。
「翻過這座山，順江北上，出雲州境。」
顧平安少時經常翻閱皇乾坤輿圖，牢牢記住了大乾州郡地勢，相較東西方位，北面能最快離開雲州。
雲州之外安全么？
罪極莫過於謀反，一紙通緝令分佈大乾各地，自己同樣處境危險。
但至少有喘息之機。
顧平安拿起掛在馬鞍上的水壺喝了幾口后，一邊夾緊馬腹快行，一邊冥想。
意識進入《平安傳》第二頁【屠龍劍法】，觀摩劍式圖。
刺客之道，一擊必殺，再衰，三竭。
他輕易悟出屠龍劍法的精髓，也是缺陷。
首劍威力最大，隨之遞減。
「比如馬臉男，遭刺后瞬死，乾脆利落；但穿甲男被我搶先刺了一劍，仍能用蠻力拍在我肩上，至今還余痛未消。」
「若是被幾個鍛體武者圍剿，我恐怕沒有生路。」
「空有寶山而不取，沒有內勁，連劍法一成威力都發揮不出！」
顧平安很清楚，要想驅散內心的危機緊迫感，必須觸碰武道。
突然，他全身神經繃緊。
前路出現兩個渾身塵土泥漿的男人，並肩走來。
二人同樣見到了騎卒，一眼就認出這是來自雲州府城豢養的寶駿，應是官兵無疑。
正打算繞路溜走，可鼻樑有一條疤的男子突然停步，反覆揉了揉眼睛，目光先是驚訝，而後是驚喜，口中喃喃道：
「老九，俺沒看錯吧？」
被稱為老九的鷹鈎鼻男子死死低着頭，小聲訓斥，「你不要命啦？」
他們是顧家軍的一員，山寨遭到毀滅之後趁著混亂逃了出來。
作為小嘍啰排不上號，自然不必擔心被雲州府通緝，可面對官兵能避則避。
「是書獃子二公子！」疤臉男難掩興奮。
後者疑惑，終於抬起頭看過去，直勾勾盯着蒼白清秀的少年。
我日，白撿功勞！
起義軍首領的嫡子，憑此頭顱，足以在府城謀個吏職差遣。
「這哪是腦袋。」他說。
疤臉男接話道：「分明是鐵飯碗、銀子和美人兒。」
兩人對視，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至於忠誠？
有多遠滾多遠！
顧平安漸行漸近，拉住了韁繩，注視二人。
這時。
意識里《平安傳》第二頁【獵惡法則】竟快速呈現兩幅人像。
【二人前後姦殺三名少女，殘忍分屍】
【拐賣村莊兒童謀利】
二人畫像及字元慢慢消失，緊接着便是四枚印記。
惡印！
出於良知以及個人利益，顧平安瞬間給二人宣判死刑，他必須吸收印記。
印記關乎壽命修鍊、回到華夏故鄉，至關重要！
氣氛沉默半晌。
疤臉男試探問道：
「公子，您還活着？」
「嗯，你們是？」
「蒼天開眼，主公麒麟兒安然無恙，老九還不趕快護主！」
疤臉男「咕咚」一聲跪倒在地，激動得滿臉漲紅，只是左手負背，緊緊攥著刀柄。
顧平安面無表情，提劍翻身下馬。
「公子，」鷹鈎鼻也是奇人，眼淚說來就來，聲淚俱下道：
「俺老九記恩，主公在俺吃不起飯的時候收留俺，現在公子落難，俺願給公子賣命。」
以為書獃子已經放鬆警惕，疤臉男凶神惡煞，猛地躍起矯健身軀，一柄閃亮的短刀橫出劈落。
「抱歉！」他嘴裏還怒喝。
誰知就在這堪堪之間，一團綠芒似蛇般的劍光流星般飛來，「呲」的一聲輕響，沒入疤臉男的胸膛。
快，准。
這就是刺客之劍。
「你還沒資格跟我說抱歉。」許是擊斃惡人的緣故，顧平安不似殺士卒般情緒鼓盪，竟能保持冷靜。
疤臉男連人帶刀同時墜落，連半句話都沒機會說。
血腥一幕只在眨眼間。
鷹鈎鼻目光惶惑渙散，最後是震悚。
他不是病秧子么？
為什麼他的劍尖能發光？
鷹鈎鼻雙腿顫抖，褲襠一片水漬，掉轉身體倉皇遁逃。
顧平安上馬狂追了幾十步，手起劍落，了結此人。
也就剎那，他便發現自己身體的變化。
疲態一掃而空。
握拳更有力。
為了驗證，顧平安做了個翻身上馬的動作，迅捷而輕鬆。
「這就是惡印的效果么？」他欣喜難抑。
徹夜逃亡對正常人都是極大消耗，更別提孱弱病體，可現在自己卻精神飽滿。
最重要的是力氣。
力是氣血！
「還差六枚惡印開啟穿梭之門回到故土。」
「還差四百九十六枚惡印提高一年壽命。」
顧平安很快平復心情。
他立刻有了一個必須做到的短期目標。
開脈鍛體，氣血化內勁成為武者！
唯有踏入修鍊之途，屠龍劍法威力暴增，也能完全吸收惡印效果。
人體氣血匯聚的地方，叫做沖脈。
他打娘胎里承受毒刺侵襲，沖脈不通，相當於有一層厚厚壁壘。
難道武道世界真就殘酷到只有與生俱來這一條路么？
不！
多讀書總是好的，顧平安曾在典籍上看到過一段記載：
「凡人沖脈閉而不開，惟天山雪蓮以靈氣衝散，故而氣血旺盛、筋膜粗壯。」
之後他收集有關天山雪蓮的信息，大乾好幾個繁華州郡的武館都有出售。
三千兩銀子！
無疑是一筆巨款。
依靠雪蓮開脈，能佇藏的內勁微乎其微，鍛體速度遠不如正常武者。
但這是自己僅剩的希望。
況且能吸收惡印輔助修鍊，何必擔心提升速度？
「三千兩。」
「活下去，然後搞錢。」
確定目標后，顧平安沒有再逗留，繼續往北奔襲。
昨夜之前，他只想當一個普通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庸度日，直至終老。
當屬於自己的傳記懸浮腦海，他突然承載着一種強烈的使命感。
能在華夏煌煌青史留名，誰沒有過一段傳奇過往？
也許偉大，也許卑鄙，但不可否認，都轟轟烈烈！
我配嗎？
我配跟列代先輩齊名，我有資格讓後世銘記嗎？
至少現在沒有！
我在現實世界如此窩囊，像螻蟻般生存着，如喪家野犬般逃竄，我有何底氣？
必須強大！
有朝一日修鍊有成，我讓華夏大地親眼看看，詩人的大氣磅礴並非嚮往誇張。
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
安得倚天劍，跨海斬長鯨！
我顧平安有一劍，能擋百萬敵，能斬九萬裏海浪！
那是大丈夫最無與倫比的時刻！
顧平安內心鼓舞打氣，而後策馬奔襲。
自己的命格無疑是黑暗的，壽終二十，往後還得面臨大乾朝廷的追殺圍剿。
但是他看見黎明前的曙光，繼續往前走，永遠不會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