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交心
說話之間，卻已經是到了晚上，賈母和迎春探春一起用了晚飯，迎春這才分別去各房中拜見二位太太和嫂子。迎春雖然是在邢夫人名下的，可是畢竟不是邢夫人自己生的，而且迎春素來不會討好邢夫人，因此邢夫人倒是也淡淡的，只是說了一些不相干的話，並不曾提起迎春這大半年時間在孫家的生活如何。
王夫人素來對於別的人都是冷的，就是自己的兒媳婦李紈，因為賈珠已經不在，也是淡淡的，自然也就不會對迎春說些貼心的話，不過就是勸迎春忍着一些罷了。
及至見了鳳姐，雖然說素日在家的時候並不怎麼親近，可是此時見了卻覺得悲從中來，由不得覺得的難受，只是想訴說自己的委屈。不管怎麼說，整個家裏和最近最親的就是璉二哥哥了，璉二嫂子也算是自己最親的人了。所以迎春見了鳳姐，話還沒說，倒是已經淚如雨下一般。
「可憐的二丫頭啊，嫂子知道你受委屈了！有什麼話就對嫂子說，嫂子雖然不能幫你什麼，可是有些話說出來了，心裏也會好過一些。」鳳姐看着迎春哭哭啼啼的，饒是心腸硬此時不由得也是掉下眼淚來。
迎春這大半年的時間，那裏就曾經被人這樣的輕言細語安慰過了，每日在孫家聽到的都是罵罵咧咧的聲音。她在孫家不受孫紹祖的待見，也不討公公婆婆的歡心，因此就是丫頭婆子們對她也是大不敬，對於她哪裏就有半點對***樣子了、
如今見了鳳姐這樣的說，只是哭的更傷心了，鳳駕安慰了半晌，這些哽哽咽咽的說出了事情大概，原來從迎春嫁過去以後，就只是受到孫紹祖的虐待，三日不過，就已經是拳腳上身。對於迎春這個新媳婦也是非打即罵，每日裏作踐的不如一個下人。
原來這孫紹祖素性不好，生平最是好色，府中的丫頭媳婦沒有他不曾得手的，如今娶了徐福，就怕管着自己，所以才新婚就給下馬威，偏巧，迎春又是個二木頭，哪裏敢多說什麼，就是被打了，也是忍氣吞聲的將苦水咽到肚子裏罷了，孫紹祖看迎春這樣，自然是變本加厲，越發的大膽了。
不僅如此，就是陪嫁過去的丫頭也是不能倖免，只是被孫紹祖強佔，開始的時候，鬧得不像話了，迎春還曾經勸過看，可是那裏肯聽，說了幾次，倒是對迎春又打又罵的，迎春自然是不敢多說一句話，只是任由孫紹祖鬧去。孫紹祖又只說是當初賈赦曾用了他五千兩的銀子，迎春不過是抵債的，要想做奶奶，就不該使了他家的銀子。
鳳姐聽了倒是越發的可憐迎春了，難怪當日裏大老爺不顧眾人的反對，只是要將迎春嫁過去，原來卻是還有這樣的緣故，可憐堂堂賈家的小姐，居然被父親用五千兩的銀子買了，因此只是摟住迎春。
「你也是別哭了，這原是個人的命，當初大老爺將你做主嫁與孫家，就是老太太也是不同意的，如今看你這樣，府中上上下下沒有那個是心中好過的，可是既然已經嫁出去了，就算是我們也是不好管你們夫妻之間的事情了，不過我會讓你哥哥找機會去和孫紹祖說說的。如是沒有結親就罷了，既然是已經成親，還是兩口子好好的過日子才是，妹妹素來是個綿軟性子，雖然說過日子忍耐是少不了的，可是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兒，到了不能忍的時候少不得是要理論一回。」鳳姐只想着是和自己一般，所以如此說道，殊不知道，在賈家賈璉雖然囂張，可是對於鳳姐卻還是有些感情的，所以諸般事情做起來的時候還是有些分寸的，何況賈家的長輩對鳳姐還算是照顧，不會任由賈璉胡鬧，可是迎春在孫家就不一樣了，公公婆婆是公然的袒護自己的兒子，遂於迎春很是不待見。
「饒是哥哥去說了，哪裏就肯聽了，不過就是回去了又拿我撒氣罷了。」迎春倒是不敢讓賈璉去說，那孫紹祖分明就是覺得賈家現如今不如以前了，因此才會對自己如此，又怎麼會給哥哥這個面子？「他只是常說，我們家不過是希圖他們家的富貴，才會上趕着和他們家結親罷了，他看來，我們家如今是不成了。」
鳳姐聽了倒是也沒有法子，不過，鳳姐和迎春自然不是一類人，因此只是怒罵道：「呸！只當自己是什麼人了？不過以前就是我們家的門生，也不想想原是高攀了我們家，才能娶到你，如不是遇到大老爺這般的，自然是不能將女兒給他這樣的人，竟然還有臉說出這樣的話來。我們家如今是不能和前些年相比了，可是人說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們家再怎麼過不下去也不至於就比不了他們家了。」
迎春不說話了，自己要是有鳳姐姐這樣的能耐，自然也是不會在孫家受欺負了，可是自己從小就是個沒有性格，不會和人拌嘴，也不會奉承人的，如是換成了這個家裏的任何一個姐妹，想來也是不會如自己一般吧。或許這就是自己的命了，正所謂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從小，自己的性格就已經註定了自己的一生悲劇吧。
「妹妹，以後有什麼想辦法讓人捎個信過來，讓我們知道你的情況，就算是不能幫到你，可是知道你過得怎麼樣也就安心了。」
「我知道，只要是有機會我就會讓人捎信過來。鳳姐姐，我這次來怎麼沒看到林妹妹和四妹妹？她們兩個怎麼不來？可是病了？」這會兒，迎春這才想起來黛玉和惜春，之前在吃飯的時候，也不見這兩個人過來，難不成都病了？可是，要是林妹妹病了，還能想通，要是四妹妹也病了就有些奇怪了。
「二妹妹，有些事情你還不知道，如今你林妹妹和你四妹妹兩個都不在這裏了，她們都走了，或許這就是我們家姑娘們的命運吧，都不好！」提起這個，鳳姐也是黯然傷神，可不是怎麼的：「這個家裏的姑娘除了你大姐姐做了娘娘之外，難不成就沒有一個是好的了，如今連同林妹妹你們姐妹幾個，竟一個比一個不好，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鳳姐有些無奈的說道。
這個家似乎是已經開始衰敗了，不說別的，先從人來說，就已經看出來衰敗了，原本熱熱鬧鬧的大觀園，自己前日閑着沒事，也去看了，如今竟然是一副衰敗的氣象，難道說這已經在預示賈家的衰落？老太太做了這麼多的事情，為的不過就是保住賈家的繁榮富貴，可是難不成正是這些事情促使賈家真正的走向滅亡？
「鳳姐姐說她們兩個不在了？不在了是什麼意思？」迎春有些不明白，只是着急的問道。不在了，難道是都死了？怎麼會，他們都是這麼年輕呢，自己在哪裏這樣的生活都過來了，她們還有什麼過不來的？
「不是，二妹妹別多想。」看着迎春的表情，鳳姐也知道是想到一旁去了，所以鳳姐忙就說道。
接着，鳳姐就將這一段時間家裏發生的事情對迎春講了，迎春本來只覺得自己在那邊水深火熱的，只是想着能回來這個家裏，好好的過幾天日子，可是哪裏知道這邊的姐妹日子竟是比自己的還艱難，可憐兩個女孩子，如今都不知道在哪裏，更不知道是不是還活在這個世上。林妹妹那樣冰清玉潔的人，只適合在家裏養尊處優，怎麼就能去外面呢？四妹妹也是一樣啊，從小連家門都沒有出過，到了外面還不知道怎麼生活呢。
「沒有派人去找？這樣兩個女孩子在外面怎麼能成？」迎春忙就說道。
「哪裏能不去找，開始的時候在找，找了很久，可是一直都沒有消息，到了後來，老太太說是不讓找了，只怕是影響了我們家的聲譽。」畢竟女孩子離家出走不是什麼好事情，老太太這麼做也是有她的考慮，只是畢竟那是自己家的女孩子，這樣做未免是有些絕情了。
「在我們家這些人的心中難過，我們這些女兒的命遠遠還比不上賈家的榮譽重要，比不上賈家的將來重要，我們不過就是為了賈家將來的榮華富貴而生的罷了，只要是對賈家有好處的事情，犧牲我們再多也是在所不惜的。當年大姐姐入宮是因為賈家，如今又為了賈家讓林妹妹和四妹妹無家可歸。」迎春從來沒有對這個家說過一句半句不滿意的話，可是如今卻忍不住了，只是在鳳姐面前說道。
自己可憐，親爹不拿自己當個孩子，可是四妹妹和林妹妹又何嘗好了，比起自己她們或許是更可憐的，罷了，自己以後遇事就忍着一點吧，也不再說什麼了，就算是留在賈家也不見得就有什麼好的，終究不過是個物品罷了。
「奶奶，三姑娘和寶二爺來了！」正說着話的時候，平兒走進來說道。
「正好，他們兩個來了，也能陪着二妹妹說會兒話。二妹妹在那邊的日子不好過，這一次就讓二妹妹多住幾日，和姐妹們多說幾句話。」鳳姐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了，所以忙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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