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陸峮人生得高大,他手指叩在唇邊,發出一道清越的鳴聲。

被他無意中散發出的氣勢逼得只能分在道路兩旁站立的府兵們很快便看見一匹渾身赤黑,唯獨額前有一簇白色印記的矯健駿馬飛躍而來。

陸峮翻身上了馬,好歹記着和那些府兵打了個招呼:「今日太忙了,替我同府上大人們賠個不是。改天再來,改天再來。」

雖說未婚夫妻之前婚前不好見面,但是……像剛剛那樣,隔着房門說說話也是很好的。

越想越美的陛下笑着御馬而去。

徒留下一堆府兵面面相覷。

如今崔起縝他們都不在府上,盧夫人聽到管事轉述府兵的那些話時,保養得宜的美艷面龐上險些被氣得多出一根皺紋來:「豈有此理,實在是豈有此理!」

想到無端受了好大一通驚嚇的女兒,盧夫人又氣又痛,連忙帶着女使婆子們往卧雲院去了。

路上還吩咐了多派幾個府兵去門口守着,別叫什麼人都能輕而易舉地闖進來。

管事應了,心裏邊兒卻在嘀咕,當今那位陛下可是出了名的殺神,便是再派幾隊府兵過去一塊兒上,說不定也不是人家的對手。

盧夫人風風火火地到了卧雲院,想要好生安慰一番自己受驚的嬌嬌女兒,卻聽得綠枝說,娘子已經睡下了。

睡下了。

睡下了?!

盧夫人很擔心,可別是偷摸躲在被子裏哭呢吧。

也是,嬌養在深宅大院裏的小娘子,頭一遭碰上了那等悍匪做派的人,可不得嚇壞了?

見盧夫人忙不迭進屋去查看崔檀令是否真的受了委屈在哭,知曉內情的綠枝沒法,只得忍着笑進去了。

紫竹她們輕手輕腳地掀起了床帳一角,盧夫人看着床上躺着睡得正香的崔檀令,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外邊兒都因為天子忽如其來的動靜鬧開來了,她這正主兒倒好,睡得正安逸。

盧夫人憐愛地摸了摸女兒白里透粉的小臉,又低聲對綠枝道:「再過半個時辰就叫她起來,這會兒睡得多了半夜可就難入睡了。」

綠枝點了點頭。

今日天子突至,崔起縝回來了定然也是要問兕奴幾句話的,想了想,盧夫人又多加了一句:「記得同兕奴說,晚上叫她過來昌平院用膳。」

她還得去老太君的院子走一遭,省得叫老太君擔心,人年紀大了,心緒起伏大了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綠枝依言應了,等送了盧夫人出去,她又折返回去,看着娘子柔美無瑕的臉龐,一時之間心裏邊兒倒是有些矛盾起來。

說那泥腿子新君粗魯,他對着她們這些奴僕是挺不講究的。

可對着娘子的時候,好像……有那麼幾分講理的味道?

·

昌平院

爾朱華英帶着瞳哥兒早早地就來了。

聽說今日天子忽然闖入府中的事兒,爾朱華英就悔得直拍大腿。

她為何要在那時候出府去買首飾?

若是她在,好歹能與妹妹做個伴兒,不至於叫她被那泥腿子新君給嚇著。

瞳哥兒板著小臉看着自家阿娘滿臉憂愁地猛嗑瓜子兒,那噼里啪啦的清脆響聲讓他覺得有點煩。

於是他努力伸著短短胖胖的小胳膊給爾朱華英拖了碟子點心:「阿娘,吃餅。」

爾朱華英百忙之中抽出空敷衍了一下兒子,隨後又與盧夫人說起這件事。

這天子突然來她們府上,所為的到底是什麼啊?

見祖母和阿娘都忙着嘮嗑,瞳哥兒慢吞吞地從凳子上爬了下來,一屁股坐在門檻上,一心一意地等著姑姑來。

他人小,耳朵卻尖,從盧夫人與爾朱華英說的一大堆話中敏銳地捕捉到了他想要的話。

瞳哥兒要做第一個迎接姑姑的人。

不過今日崔起縝他們下值得早,除了在衛所忙着練兵的崔騁烈,崔起縝與崔騁序父子一前一後回了昌平院。

遠遠地就看見一個穿着綠衫子的矮墩墩小郎君坐在門檻上,崔起縝素來嚴肅板正的臉上忍不住帶了幾分笑,略略快步走了上去:「瞳哥兒,坐在這兒做什麼?」

瞳哥兒乖乖叫了人:「等姑姑。」

崔騁序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瓜,一把將他撈了起來:「去裏邊兒等。」

爾朱華英聽了夫婿的話,這才注意到兒子又跑到門檻上坐着去了,連忙點頭:「門檻正在風口上,坐久了仔細拉稀。」

盧夫人:……

崔起縝:……

崔騁序:……

對於這個嘴上有些時候沒個把門兒的媳婦,崔騁序心中無奈:「瞳哥兒還小,你說話須得注意些。」

只有夫妻二人時,她怎麼口無遮攔也不要緊。

或許是自個兒活得太無趣,見着這樣鮮活可愛的妻子,崔騁序總是捨不得虎下臉訓斥。

崔起縝身為公爹,自然不會去管兒媳,只轉身同盧夫人說起話。

盧夫人心裏邊兒正煩著:「你今日可見着陛下了?」

崔起縝點頭。

盧夫人緊接着又問:「陛下可同你說了,他今日為何要來咱們府上找兕奴?」

崔起縝撫須的手一停,想到陸峮理直氣壯,卻又破天荒地帶出些尷尬的話——

「這是朕與皇后的私事。侍中怎得如鄉野婦人一般,學了這碎嘴好八卦的習性?」

崔起縝面無表情,他是未來中宮皇后的阿耶,打聽打聽,本就是無傷大雅的事兒!

更何況,陛下您闖入的可是臣的府邸。

不過後邊兒這些話崔起縝沒說出口,陛下嘴硬撬不出話來,他自回家問兕奴便是。

見自家老頭子又開始裝模做樣,盧夫人低低嗤笑一聲,對着面露期待的爾朱華英道:「別等了,你們阿耶也是個不知道內情的。」

崔起縝:……又不是只有他一人不知道。

爾朱華英有些失望地點了點頭:「我還以為阿耶的耳朵會比咱們更靈一些。」

窩在崔騁序懷裏等姑姑的瞳哥兒耳朵動了動。

懷疑被兒媳內涵年紀大了耳朵不靈光的崔起縝:……

他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這時一家人都十分期待崔檀令的到來。

落日熔金,餘霞散綺。

眾人翹首以盼的三娘子終於乘着瑰麗霞光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姑姑!」

瞳哥兒好容易等到了姑姑,輕易不開口的他憋足了勁兒大喊一聲,白嫩嫩的小臉都紅了,不知道是太用勁兒,還是有些害羞。

見着在長兄懷裏探頭探腦的小侄兒,崔檀令笑了笑,走過去捏了捏他圓嘟嘟的臉蛋,這才依次和親長們打了招呼。

盧夫人招了招手叫她挨着自己坐,爾朱華英也連忙湊了過去,母女仨親親熱熱地坐在一堆,倒是襯得站在一旁的兩個大男人並一個小蘿蔔頭有些孤單。

瞳哥兒拍了拍崔騁序的胳膊:「阿耶,瞳哥兒要下去。」

崔騁序動作溫柔地將他放到了地上,隨後就看着這臭小子腳一沾着地便噔噔噔地往他姑姑那裏撲。

崔騁序決定邀請他阿耶去手談一局。

反正可以等回去了再叫英娘告訴他今日陛下來府上究竟是為了什麼。

崔起縝板着臉,可是這兒都是女眷,瞳哥兒又是個奶娃子,和他說不上什麼話。

父子二人去了書房。

這下爾朱華英說話便更放鬆了些:「妹妹,你快同我說說,那瓜娃子陛下來找你幹啥?」

崔檀令被她這麼一說,又想起隔着一道木門,那人說的話卻像是被風吹亂了的柳絮,柔柔地拂過她的耳廓。

有點癢。

崔檀令不太習慣這樣的感覺。

面對阿娘和阿嫂藏着滿滿求知慾的眼神,崔檀令想了想:「陛下過來是為了澄清外邊兒那樁謠言,他從前沒娶過旁人。」

後邊兒那兩句話,崔檀令下意識地隱瞞了,她依稀覺得好像……不太適合和阿娘她們說。

盧夫人與爾朱華英對視一眼,俱都從彼此眼裏讀出了震驚。

天子親自前來,就是為了說這事兒?

找個內侍代勞不就好了?

瞧他那悍匪一般的做派,盧夫人還擔心他是不是要將婚期提前,恨不得今日就將她們兕奴擄到宮中去。

爾朱華英倒是從崔檀令寥寥數語中品出了些別的東西。

「陛下對咱們妹妹,真是情根深種!」

崔檀令抬頭,面露不解,這情從何而來啊?

爾朱華英熟練地捂住瞳哥兒的耳朵,悄聲道:「這些都是陛下想來求見妹妹芳容的招數!你別不信,你瞧瞧你長兄那副板正嚴肅的模樣,成婚之前他也厚著臉皮來找了我好多回呢!」

崔檀令心中端正穩重的長兄形象又悄悄塌了一塊兒。

盧夫人喝了一口茶:「咱們兕奴生得貌美,陛下傾心,也是常理。」

眼看着婆媳二人就著這話誇了她好一會兒,崔檀令臉紅得來都麻木了,只提醒道:「阿娘,阿嫂,陛下是隔着一道門與我說話的,我們沒有見面。」

那他又如何得知自己模樣生得如何,又是如何得來的一見傾心之說?

盧夫人聽了這話,心裏邊兒對那泥腿子新君的偏見稍微少了一些,還知道遵守男女婚前不可見面的禮。如此,也不算是無可救藥的粗狂魯莽了。

爾朱華英卻有自己的理解:「咱們妹妹說話的聲音這般好聽,光是聽着你說話就喜歡上了,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啊!」

阿嫂好像總是喜歡將她視作世間最討人喜歡的女郎。

崔檀令動了動胳膊,有些肉麻,可是……她也很喜歡被誇的感覺。

心情變好了的崔檀令低下頭,親了親瞳哥兒的臉蛋子。

猝不及防被親了一下的瞳哥兒臉瞬間就紅了起來。

爾朱華英見了,心中不禁對兒子可以和崔檀令如此親近而生出幾分酸意,當下看着瞳哥兒紅彤彤的臉,她忍不住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猴屁股。」

瞳哥兒被笑得臉愈發紅了,小小的人兒抿直了唇,一本正經道:「姑姑不可如此……」

他動了動耳朵,從阿耶給他說的小人書里挑出一個比較成熟的詞:「輕薄於我。」

輕薄?

崔檀令快被這小郎君給可愛壞了,她笑眯眯地在他另一邊臉蛋上又親了親:「你還小呢,別和阿耶他們學。他們就愛板著個臉,一點兒也不可愛,瞳哥兒就不一樣了,姑姑喜歡瞳哥兒,所以才會親親你。」

是,是這樣的嗎?

瞳哥兒的耳朵又動了動。

白嫩嫩的小郎君環住崔檀令,認真地點了點頭:「瞳哥兒不學。」

姑姑多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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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魚貴女嫁給泥腿子后躺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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