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君卿沒有帶人上去，而是把商衡安置在了半山腰，交由兩名雜役弟子照料。

想起清霜說過的話，隱在袖中的指尖微動，無人看到的地方，兩名雜役弟子背後閃過一道微弱的靈光。

「這孩子暫時交由你二人照料，他有任何需求盡可滿足，萬不可苛待。」留下這番話，君卿沒有逗留，轉身便打算離開。

一直沉默不言的商衡突然開口道：「仙尊難道就不好奇關於魔族的秘密？」他聲音低沉暗啞，像是在刻意引誘。

君卿腳下步伐微頓，清晰透亮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看向他，語氣淡淡，充斥着幾分冷意：「你若願意說，本尊洗耳恭聽。如果是想以此為交換，本尊勸你還是儘快打消這個念頭為好。」說完，提步離開，沒再看她一眼。

商衡短促的笑了聲，他用手捂著傷口，望着洛川仙尊離去時那風光霽月的身影，眼底充斥着晦暗不明的惡意。

也不知像他這般高高在上的仙尊，若有一天跌落泥沼會是什麼模樣？他會不會苦苦掙扎哀求，然後後悔今日用這般孤傲的語氣同他說話！

站在他身後的兩名雜役弟子忽的打了個哆嗦，閃過一絲寒意。

商衡轉過身來，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滿是不渝，他語氣不耐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扶我回去休息！」

兩名雜役弟子忙上前攙扶，總覺得眼前這少年有些怪怪的，讓人有些打怵。

※

這次沈清瀾從識海中出來時，已是三日後。

出來時，君卿恰好正準備去寅知堂授課。

她漂在半空，神□□言又止。

「不必擔心，事情都已經解決了。」似是猜到她想什麼，君卿很快給出答案。

「走吧，不然該遲了。」君卿看了看天色，同她說道。

「好。」

沈清瀾應了聲，安靜乖巧的跟在他身後，隨他一道下山。

走到半山腰時，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現在他們面前。

沈清瀾一臉錯愕，不明白商衡為何會出現在天極峰。

更令她感到震驚的是，商衡整了整微亂的衣角，走上前雙手交疊行禮，畢恭畢敬的朝君卿喊了聲『師尊』。

這下沈清瀾直接炸了，莫名的氣憤湧上心頭，被信任之人背叛的感覺油然而生。她難以置信的看着君卿，不明白先前君卿為何會騙她！

「我看錯你了！」

她氣的大腦一片空白，扭頭直奔下山，打算找個地方好好冷靜冷靜。

沈清瀾剛一離開，商衡白著張臉，神色尷尬道：「師尊...可是弟子做錯了什麼？」

君卿目光平和的看着他，說出的話卻是不留情面：「本尊曾說過不會再收弟子，日後切莫再這般稱呼本尊。再有下次，定不輕饒！」

商衡聞言身子一僵，垂眸看着身上特意換過的新衣，眼中閃過一絲薄怒和陰鬱。

「弟子謹記仙尊教誨。」他垂首應道。

「這段時間待在此處好好養傷，無事莫要出來。」君卿語氣淡淡。

明明是再溫和不過的語氣，商衡卻彷彿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

他臉頰脹得通紅，心裏怒意翻湧，惡念如潮水奔涌不息。只是礙於洛川仙尊的身份，只能攥緊掌心，藉由疼痛來提醒他，不能讓這人看清自己那些心思！

君卿輕飄飄的睨了他一眼，從他身邊擦過，身子繼續向前走去，方向剛好與先前清霜離開時一致。

※

沈清瀾離開時，憑着一腔氣憤衝下山。隨後四顧茫然，突然間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

她眼眶乾澀，委屈氣憤卻又流不出淚，只得沉默的繼續向前飄着。

怕自己像先前那般突然失控傷人，她還專門挑了條僻靜的小路。

她無意識地飄着，突然間系統冒了出來：「系統升級成功，發佈主線任務，阻止商衡入魔(0/1)。註：必要時可以將其斬殺。」

沈清瀾本就窩火，聞言怒極反笑，冷聲笑道：「先前關鍵時刻掉鏈子，現在還想讓我繼續幫你完成任務？」

系統：「......」

氣歸氣，冷靜下來后，她開口說道：「想讓我繼續做任務也不是不行，先告訴我之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內心的疑惑太多了，迫切想要弄清楚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自己為何會突然失控傷人。

系統機械聲再度響起：「完成本次任務，可為宿主提供答案。」

沈清瀾氣極反笑：「你這系統本事沒多少，算盤倒是打的精。」

知道這破系統也沒什麼本事，她乾脆說道：「我可以做，但是你得告訴我，商衡為何提前這麼久出現？他入魔又是怎麼一回事兒？」

既然註定要做這任務，倒不如以此從系統那裏多套點兒東西。

這次系統很快答道：「商衡的出現是個意外，他體內被種了東西。」

沈清瀾很快想起先前白青說商衡住的村子被魔修襲擊的事。

「難不成他不是自己逃出來的？」

先前她就有些疑惑，商衡不是主角，只是個炮灰男配，並沒有所謂的『天道眷顧』。是如何從魔修手上逃出來的？

修士都有神識，魔修同樣也有。沒道理那魔修整個村子都殺了，偏偏就讓他逃了，還讓他知道了所謂的『魔族秘密』。

若按系統所說，商衡體內被種了東西，那麼他從一開始進入天衍宗的目的就不純。

尤其他還非要往君卿面前湊，怎麼看都有問題。

沈清瀾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心裏已經後悔自己先前一時氣憤離開，反倒把君卿留在那兒了。

她剛打算回去，就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自己面前。

劍身一僵，冷靜下來后，她覺得此刻的自己像是離家出走被家長抓住的小孩兒，莫名有些心虛。

君卿微嘆，語氣平和柔緩的同她解釋道：「我留他在天極峰，是因為他身份存疑，放我身邊總比放在看不見的地方更容易掌控。再者，他的目標是我。在沒有其他證據的情況下，誘他出手，試探出他的目的，才是最快最有效的處理方法。」

想起系統的話，沈清瀾眉心微擰，表情皆是不贊同：「你就沒想過，整個村子被屠，他一個半大少年是如何得知秘密，並且活着離開還被帶到這裏？偏偏你剛和魔尊交完手沒多久，這樣的人突然出現在天衍宗，還指名道姓說要把這個秘密告訴你。」

不管從那方面來看，商衡此人肯定存在問題！

君卿輕笑了聲，微微頷首，淡定自若道：「我當然知道，他的目的是我，自然要想辦法接近我。到時，他做這一切的目的就會暴露出來。」

沈清瀾突然意識到，自己和君卿的思維模式上存在着極大的差異。

因為原書的緣故，她理所當然的將君卿當成需要庇護的『弱者』。那怕他的修為在此間世界算得上數一數二的強者，可她腦海里對應的是書中那個慘|遭|蹂|躪，毫無反抗之力的囚徒。

事實上，她早已經幫他避開最危險的那一關。

如今的他，既沒有被那倆渣渣下|葯|禁|錮，更沒有經歷那些污糟之事，還是那風光霽月，受人尊敬的洛川仙尊。

意識到這點，沈清瀾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為了擺脫這種複雜的情緒，她轉而換了另一個話題：「先前你和我說問題解決了，是如何解決的？」

她了解天衍宗的一些情況，知道宗內其實並不是擰成一股繩，心懷各異的人也不少，全靠他壓着才維持着表面上的平和。

『修士的本命劍刺傷凡人』怎麼看都是容易被人拿來做文章的事，那些人不可能這般輕易放過。

君卿對此事卻避而不談，他抬頭看了看天色，溫言道：「時候不早了，再不去宋臻該着急了。」

沈清瀾知道他每日都要去寅知堂授課，聽他這麼一說，只好將疑惑壓下，跟在他身邊慢吞吞地前往寅知堂。

途中，她略有些猶豫：「要不...我先回識海里待着？」

傷人的事剛發生沒多久，事情還沒查清，其他弟子見了她難免心生懼意，這樣對他名聲不好。

細密的睫毛輕顫，君卿淡笑着答道：「不必，有我在，你無需擔憂。」

沈清瀾望着眼前身姿筆直挺拔猶如修竹，溫和淡漠恍若神祇般的男人，內心喟嘆，心想這才是『洛川仙尊』應有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