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安慰

求安慰

進入九幽山還沒多久,就迎面撞上了一群身着統一白色弟子服的年輕修士,有男有女,頭上均別着支白鶴造型的木簪子。

為首的是一個相貌還算俊挺風流的男修士,只是那副自視甚高的狂妄模樣,一看就是個早死炮灰。

越聽栦目視前方嗤笑一聲,「是清鶴門的廢物。」

清鶴門。

嗯……很令人如雷貫耳的一個門派。

哪怕是甫次涉足無渺洲的沈瑜,也在此之前就對這個門派的大名早有耳聞。

頂着一個聽起來清新脫俗的宗門名字,實際上確是最為推崇雙修之道,而且門下的男女關係極為混亂。

看着為首男修士左擁右抱美人環繞的模樣,倒令那些傳聞更加可信了幾分。

只見越聽栦話音一落,對面那群耳聰目明的修士立即要圍上來捋起袖子干仗,卻在瞥清少年陰鷙面容的一瞬間面色青白僵硬起來。

尤其是為首的那一個。

「何聶,許久不見啊,你那條腿可是好利索了?」少年抱着劍若有所指似的,閑閑開口。

他不說還好,沈瑜仔細觀察下果然發現那修士左腿站立時不自然的往後微傾,似是有些發跛。

被喚作何聶的年輕男子臉色難看,警惕的看着他道,「清鶴門和長生門井水不犯河水,這九幽山你們來得,我們也來得。」

這話說得倒沒錯。

如果不是放話的人外強中乾看起來格外心虛的話,就更好了。

何聶放完話后像是生怕會和他們起衝突,揮揮手轉頭就帶着身後的男女修士往著另一個方向快步離去。

那步伐,好似身後有惡鬼在追。

看着那片浩浩蕩蕩可以稱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沈瑜實在按耐不住好奇,湊到越聽栦身邊悄聲問,「你做了什麼,他怎麼怕你怕成這樣?」

「沒做什麼,他想強佔良家少女,被我碰到廢了他一條腿而已。」

少年生了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涼涼睨着她道,「怎麼,謝夫人也想試試?」

沈瑜正想回嘴他兩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大家都是見證謝翕和陸霜意凄美愛情的倒霉炮灰,何必這樣針鋒相對。

只是還沒等她張嘴,一道凌厲劍意卷著疾風轟過,將少女額間的幾根碎發吹得高高豎起。

沈瑜應激性的閉上眼睛,只模糊地看到一條黑色拋物線從空中倏然掠過又狠狠墜地。

數丈外,玄衣少年捂著胸口倒在地上,惡狠狠吐出一口血沫,眼睛紅得充血一般,「哪個雜碎暗中偷襲!!?」

幾乎是同一時間,又一道卷著罡風的劍意襲來,將剛欲捂著胸口直起身來的少年「砰」的一聲再次甩飛了出去。

從沈瑜的視角可以看到,俊秀少年半張臉狼狽的徑直埋進層層疊疊的枯葉里。

「……」

完了。

謝翕這是抽的哪門子風。

就見青年以魚骨笛作劍,笛身燃起強烈的幽藍色劍意。

他適時收了手,臉上卻不見半分心虛和歉意,淡聲道,「不好意思,手又滑了。」

這次陸霜意的警告和勸解也沒阻擋兩人勢同水火的架勢,一黑一白兩道身影極速輪轉,打得難解難分,直至打出了殘影。

不過謝翕沒有本命劍,一把魚骨笛到底不佔上風。

兩人停下的那一刻,幾乎同時自唇邊溢出一道蜿蜒的血線。

「謝公子!聽栦!」

陸霜意望望謝翕,又望望越聽栦,最終還是跑過去扶起了看起來傷勢更重些的越聽栦。

雖然不知道謝翕為什麼發瘋,但沈瑜覺得他這瘋發得天時地利人和。

委實是合適極了。

這樣她後續使絆子的成功幾率又直線飆升了許多。

她強忍着高興,裝作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扶住謝翕,「你怎麼樣?」

青年垂眸掩去眼底情緒,清風霽月的一張俊臉好似有些脆弱似的,悶悶吐出了一個,「疼。」

「啊……?」

沈瑜杏眼微怔,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真魔頭就該無懼流血和疼痛,怎麼她懷裏這個三天兩頭跟她扮柔弱求安慰?

她心裏很是不相信,嘴上卻還得煞有其事的焦急安撫,「哪裏疼,可還撐得住?」

撐不住最好。

沈瑜極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嘴角不要翹起來。

寒鴉數點,暮色已深。

最後經過商議,他們還是決定原地修整一會兒。

幾人圍坐在一棵參天巨木下的石磯上,身側是清澈得幾乎可以望見水底的涓涓溪流。

水裏時不時有細細的銀藍色閃過。

那顏色極為罕見漂亮,引得沈瑜探出半邊身子夠著頭去看。

然後她訝然的睜大了杏眼——竟然有這樣漂亮的小魚。

巴掌大小,通體銀藍色,細長,遊動的時候如一鈎活潑新月。

少女清艷的小臉上顯出幾分痴迷,就要忍不住伸手去碰那隔着淺淺水波的銀藍小魚。

那魚兒也不畏生,竟在原位擺動幾下尾巴,好像等著人去觸碰。

「嘩——」

橫空而來的長劍被人挽起個漂亮的劍花,直直擊打在水面上,擾亂了那如水鏡琉璃一樣的湖面,銀藍色的小魚也感知到危險一般紛紛四散游開。

沈瑜回過神來,順着那被水珠飛濺過的劍刃去看來人。

這一眼讓她怔愣原地,嘴巴張了又闔,反反覆復好幾次才能找到自己的聲音。

「……沈……沈靨阿姐。」

持劍而立的是一位貌美無比,卻辭色冰冷的紫衣女子。

那肅殺板正的精緻眉眼只有對上沈瑜時才如春水泛漣漪,淺淺舒展開來。

女子收了劍,臉上難得帶了絲笑模樣,「小阿瑜,還不快過來?」

沈瑜一頭撲進紫衣冷凝的女子懷中,仰著臉,眉眼俱是驚喜,「沈靨阿姐,你怎麼會來?」

在預知夢中,她也曾於瀕死之時深深悔恨過,那時腦海中最想念的是一手將她養大的沈靨阿姐。

幸好現在一切還沒發生,還都來得及,這次她一定要好好活着,捍衛追尋屬於她自己的道!

她記起剛剛的景象,口中問著,「方才……沈靨阿姐可是覺得那魚有什麼古怪嗎?」

「那是惡念銀魚,皮囊極具迷惑性,若是不小心被它引誘就會激發出自身藏在內心最深處的惡念。」

沈瑜一嚇,有些慶幸的拍拍胸口,「還好還好,差點就著了那壞魚的道。」

說着又仰起頭,「沈靨阿姐來此是為族中事務嗎?」

難道如他們一般,也是來尋寶的?

紫衣女子搖搖頭,「你不是幾個月前給我傳了靈信,告知我你早已和心上人海誓山盟結為了道侶……」

說着,目光危險意有所指的在沈瑜臉上停頓了幾秒。

而後又越過一臉窘迫相的少女,直直望向她身後氣息疏冷潔凈的雪衣青年。

沈瑜頭皮發麻∶她後知後覺的想起來確實是有這麼一回事。

在她覺醒預知夢之前,自己曾給沈靨阿姐去了信。

沈靨阿姐是沈家的眾多小輩中最有天賦的一個。

自及笈之日起便斬斷情緣,擇了無情道,強得可以把那幾個冷傲自負的堂兄弟們捆在一起吊著打。

族中長輩對此也是敢怒不敢言,誰教沈靨是那個最有希望繼任家主之位的人呢。

而沈瑜之所以在成親兩年多后才敢去信告知沈靨,那原因就更簡單了。

作為被沈靨一手帶大的那個,沈瑜最是熟悉她的脾性。

在沈靨的信條里——想做沈家的女婿,必須得過了她那關。

簡單說,得跟她打一架。

那時候,戀愛腦上頭的沈瑜覺得謝翕可能打不過阿姐。

不僅打不過,還可能被她一劍給劈死。

畢竟那人元丹破碎之後,平日裏動不動就發熱昏厥迎風咳血。

現在想想……

只能說往事不堪回首。

沈瑜捂住臉,羞恥得恨不得以頭搶地∶她怎麼會認為日後會覆滅整個仙洲屠遍宗門的大魔頭是只病弱菜雞啊!

現在也只能寄希望於沈靨阿姐看不出謝翕的半妖身份,否則以她對妖物的厭惡程度……

那後果簡直不敢想像。

謝翕幽深莫測手段殘忍,想對付他必須有十足的把握,否則一擊不中就是永世不得翻身。

沈瑜緊緊抿住唇∶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願看到阿姐受傷。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似是聽到了她心中所想般,紫衣女子提着劍,兩道廣袖被澗谷里的風吹得獵獵招搖,徑自迎著那白衣青年的冷淡目光,「我們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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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滅世魔頭成了模範道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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