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章 急詔(中)

第735章 急詔(中)

第735章急詔(中)

天色剛剛發白,在這寒意料峭的早春,書房的窗子卻全部支了起來,冷冽的空氣吹進去,帶著幾分讓人頭腦振奮的清新味道。

珍藏在香樟木匣子里的《九州輿地圖》被拿了出來,鋪在黃梨木大書案上,穿了件半新不舊的鴉青色杭綢素麵夾袍的徐令宜背手立在書案前,頭顱微垂,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輿圖,神色極其嚴峻。

十一娘看著,腳步一滯。

聽到動靜的徐令宜已抬起頭來:「你來了!」

突然被叫進宮,十一娘肯定會很擔心,知道他回來,自然會在第一時間來看他。

為什麼要看《九州輿地圖》?

十一娘有種不好的預感……

「出了什麼事?」她一面問,一面走到了徐令宜的身邊。

山川河流,一一在目。

徐令宜猶豫了片刻,指了輿圖上宣同府的所在:「韃子集結了十三個部落的人馬,繞過嘉峪關,已到宣同府城外。」

徐令宜親了親她的額頭,這才放開她。

走到半路,她遲疑道:「馬大人找您,可有什麼急事?」

現在的太夫人,每天早、晚都要見到了徐令宜才安心。

兩人之間就多了一分清冷。

有小廝跑進來:「侯爺,五軍都督府的馬大人求見!」

「他不會有什麼事!」徐令宜望著她,「始陽很偏僻,離宣同很遠,那些韃子就算是走錯了,也不會走到那裡去的。現在形勢緊張,五軍都督府用兵必講究神速,不會放著離宣同最近的后軍都督府兵力不用,捨近求遠地調右軍都督府兵力的。你放心好了,他比我們還安全!」說到最後,露出一個帶有安慰味道的溫和笑容。

她是為了安慰他才說的這些話吧!

十一娘坐起身來。

太夫人拉著徐令宜的手關心地問他昨天在哪裡吃的飯,喝了酒沒有,周士錚叫他去做什麼……徐令宜笑著應著,給太夫人讀了一段《心經》,太夫人這才笑吟吟地放了他走。

他吃得簡單,她吃得複雜……常常是一大炕桌菜,她的佔了三分之二。沒想到她會來,看得出來,廚房重新安排了早膳,時間上還是太緊,多是麵湯,饅頭,只炒了幾個青菜,做了碗小米粥。

「皇上就問了問您西北的事,難道沒有說別的?」她遲疑道。

他正在夾菜,神色從容,動作沉穩有力……一如被先帝叫進宮的那個晚上……他曾輕輕地摟著她,手臂沉穩有力,神色從容地安排她帶著幾個孩子走……她還記得被他摟著時的氣息……

徐令宜輕輕地搖了搖頭。

十一娘一怔。

十一娘跟著他出了門。

夫妻倆對坐著用早膳。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生活中那些或溫馨、或旖旎、或氣惱、或嗔怪的場景走馬燈似地在他腦海里轉著,卻始終找不到源頭……

十一娘訝然。

「朝廷已經有十幾年沒有對西北用兵了,皇上心裡沒有底,找我去問話。」徐令宜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淡淡的,可眼角眉梢都透露出一股子強大的自信,讓他的人突然間挺拔了不少,有種器宇川渟的莊嚴與凝重。

宣同府是燕京的屏障,屏障一旦被除,燕京則危在旦夕!

「去年冬天很冷,今年的春天又來得遲,連草根樹皮都沒有了,只有進關來搶了!」徐令宜的聲音很冷靜,「看這樣子,恐怕要動用五軍都督府了!」

十一娘心裡「咯噔」一下,臉色大變,失聲道:「怎麼會這樣?」

再見到他時,怎麼沒有問他為什麼偏偏安排她帶著孩子走……她是永平侯夫人……如果徐府被抄,內院她是頭一份……不像二夫人,二爺已經逝世二十幾年,孀居,久不在外走動,住在偏僻的院落……如果走,二夫人更容易……而且二夫人曾經經歷過徐家的興衰,忠誠度、意志力、應變手段,相比她而言,更讓人放心……徐令宜,是個行事穩妥的人,更何況是面臨著家族存亡的時刻……

五大人掌握五軍都督府的中軍。

十一娘掙扎著要坐起來,徐令宜手一用勁,她只得又倚在了他的肩頭,臉有些紅,卻沒有再繼續掙扎。

如果不是出於政治上的考慮,他應該很想再征西北的吧?

十一娘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無意間看到了被徐令宜隱藏起的另一面。

徐令宜沉默良久才低聲道:「皇上還問我有沒有去西北平亂的意思……」他語氣微頓,「我,委婉地拒絕了!」聲音很平緩,如被淤塞的河水。

「你等我一會,我們一起去給太夫人問安。」徐令宜說著,轉身出了門。

四川屬右軍都督府管轄,山西屬后軍都督府管轄。

他笑了笑,拍了拍十一娘的手:「這麼早,還沒有用早膳吧?」然後扭頭喊了燈花,「把窗戶都關了,讓婆子們擺早膳吧!」轉移了話題。

這才是他在軍營里的形象吧!

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該有多好……

這點小事,怎麼會難得住十一娘。

看著她眼底閃過的一絲不安,徐令宜失笑。

她有些恍惚起來。

徐令宜點了點頭。

燈花進來,看見兩人親親熱熱地坐在一起,忙垂了眼瞼,低聲道:「侯爺,早膳擺在哪裡!」

「沒有!」十一娘笑道,「挺好的!」

「怎麼了?」徐令宜看見對面的人數著米顆吃著粥,笑道,「早膳不合口味?」

她小時候母親總是很忙,偶爾抽空一起吃個飯,她就會在嘰嘰喳喳地講著身邊發生的事,好像這樣,就能彌補那些和母親不在一起的日子,可心裡還是有個洞,聲音再大,也沒有辦法填滿,反而更顯得失落。後來在餘杭,講究「食不言寐不語」,那時候只覺得苦悶……是從什麼時候,她已經習慣這樣靜默無語的吃飯,心卻感覺平靜而踏實。

感受著他溫暖的氣息,聽著他醇厚的聲音,十一娘不禁長長地吁了口氣,好像壓在心頭的大石頭突然被人搬走了般地輕鬆起來。

十一娘默默地走過去坐下,接過茶盅,說著家庭瑣事,想打破彼此間的清冷:「昨天回來的路上,我和英娘商量了半天,想在流芳塢那邊種些菱角,又怕到時候菱秧長得太密,不能划船了……」

十一娘不由抬頭朝對面的徐令宜望去。

婆子得了囑咐,低頭進來,躡手躡腳地把炕桌搬走,放了擺著早膳的炕桌。

自己也太小心眼了。

少年夫妻老來伴,自己想的太多了。

十一娘性情沉穩,又是大家出身,矜持慣了,想她柔情蜜意……果真是自己得隴望蜀了!

想到這裡,他摟了十一娘的肩膀,親昵地吻了吻她的面頰:「萬一菱秧長得太密,讓管事請了田莊上的婆子們來割就是了。我記得菱角五、六月份才有,到了五、六月間,天氣熱了,誰還去划船。不耽擱事的……」

十一娘想到他剛才一瞬間流露出來的強大自信,心裡突然覺得有點堵得慌,手輕輕地覆在了他放在書案上攥成了拳的手上:「謹哥兒在四川,您要再去了西北,這裡空洞洞的……還是留在家裡的好!」望著他的目光溫柔如春水,一直蕩漾到了他的心尖,讓他又有些許的失望。

笑容依舊溫和,卻少了原來的溫度。

好象就是從那以後,她才真正意識到一直以來,徐令宜獨自背負的重負,也是從那以後,他不快的時候,她的心就會揪起來,然後想說些什麼,做些什麼,讓他釋懷,讓他高興……

徐令宜沒有做聲,直到進了太夫人的院子,才低聲道:「皇上招了五軍都督府的人進宮,他來問我,如果皇上要他推薦領兵的大將軍,推薦誰好?」

燈花應聲而去。

「走吧!」他淡淡地道,「免得讓娘等!」

「那謹哥兒會不會有什麼事啊?」十一娘更關心這個。

十一娘忙起身給徐令宜更衣。

徐令宜沒有露出驚訝的表現,而是沉思了好一會兒才吩咐小廝:「請他到花廳坐!」

徐令宜聽到她在自己懷裡輕輕地透氣,臉上的笑容更盛了。

徐令宜已走到臨窗的大炕前,提起炕桌上暖著的茶壺倒了杯茶:「來,坐下來喝口熱茶。」

屋裡子不時響起清脆的碰瓷聲,輕微的喝湯聲,咀嚼的響聲。

徐令宜已經離開軍營十幾年了,一個五軍都督府掌管中軍的都督還要來問徐令宜推薦誰去做大將軍……要知道,戰事失利,推薦者也是有責任的,甚至會被連坐……或者,生活在一起,沒有了距離,有些事情就被忽視了?

她很想問他,平亂西北的時候都發生了一些什麼事?為什麼事隔多年,還有人對他這樣的恭敬和信任!

可想到他剛才輕描淡寫的語氣,十一娘又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十一娘鬆了口氣,這才道:「皇上找侯爺進宮做什麼?」

說是一會,等了快一個時辰,徐令宜才轉回來。

十一娘,好象變得很依戀自己似的。

徐令宜微微地笑,吩咐燈花:「就擺在這裡吧!」

二夫人代太夫人送他們到門口。

「四叔!」她若有所指地道,「要是你答應,我想和娘去西山別院住一些日子。這樣一來,四叔有客人的時候,也不用領來給娘問安了,娘也不必打起精神來應付這些人了。你看可好?」

O(∩_∩)O~

今天一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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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攻略(《錦心似玉》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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