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

早川紗月相當從心，先擺出老實乖巧的態度。

「對不起。」

她眼觀鼻、鼻觀心，將事情解釋了一遍，着重強調自己真的沒有出賣跟彭格列有關的信息，而且那些衣着參考都只是出於猜測。

末了，在內心滴血的聲音里，她磨磨蹭蹭地把那張燙手的銀行卡拿出來，放到桌角，雙手緩緩地往前推了推。

只要她咬死自己給出的建議都是出於猜測，這件事說到底也不能算多大的錯誤，頂多算是小小地得罪了一次雲雀。

甚至都夠不成他對女人特別出手的理由。

男人沒有錯過她交卡時那一閃而過的心痛表情。

他並不討厭這些打着小算盤的草食動物，但當算盤打到他身上的時候，對方就得仔細掂量是否能承載招惹他的後果。

早川紗月看見他從衣兜里又拿出了一張照片放到桌上。

冷白的指尖點了點。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手腕撤開的時候，衣袖前的彭格列手環正好映出他身後百葉窗里漏下的星點光芒，不經意折射到早川紗月的碧藍眼睛裏。

她很輕地闔了闔眼帘，卻不妨礙聽見雲雀耐心告罄的最後通牒，「你看着這張照片，重新回答我的問題。」

早川紗月再次睜開眼。

起初她還以為這張和之前有什麼不一樣，直到發現照片上面還是一個同樣風格的女生。

提起的心放下時，她往下挪的目光定在了對方手腕上一條不甚明顯的配飾上，哪怕圖片並未拍全飾品圖案，但那一半露出的星月輪廓，已經足夠為她解釋雲雀恭彌這股怒意來源。

然後她就意識到。

她盯着這張照片看得實在太久了。

足夠男人看出端倪。

——「咚咚咚！」

虛掩的辦公室門被人敲響，如驚雷炸開。

哪怕外面的人遵守禮儀，沒有直接進入女下屬的屋裏，那道極有穿透力的聲音也已經突破薄薄門板，毫無阻礙地抵達室內三人的耳中。

「雲雀！聽說你來找我？」

活力滿滿、堪稱熱血沸騰的聲音如一輪明日，倏然降臨，替早川紗月逆轉了面前的困境。

她以前所未有的反應速度，迅速過去替笹川了平打開了門，從沒在聽到自家上司的聲音時有過這樣喜悅的心情，「笹川先生。」

走進來的高大短白髮男人脖頸上還有一層很薄的汗，從場館與公司的距離來看，他應該是等不及司機過去，權當賽前熱身、一路跑回來的。

對方顯然沒有意識到辦公室里是什麼樣的場面，很自然地走過去對雲雀恭彌發出邀請。

「今天我有比賽，就只陪你小酌兩杯好了，走吧，去我辦公室？」

他甚至朝雲雀恭彌伸出手、即將哥倆好地搭上他的肩膀。

結果被坐着的人精準閃避開。

早川紗月覷著時機，正想降低自己在這間屋子裏的存在感，雲雀恭彌的目光卻已經精準地再次鎖到了她身上。

「我好像還沒有同意你離開。」

「……」

早川紗月站了回去。

也就是這時，笹川了平後知後覺這屋裏好像發生過什麼，視線不解地在他們倆之間轉了一圈，「怎麼了，你認識安娜？」

金髮小助理立即擺出一副「我很委屈、但我不敢說」的表情，將事情來龍去脈重複完，覷著雲雀恭彌的表情，把那張照片小心翼翼地推回桌上：

「我剛才真的努力想了很久……」

「可是，我不知道這張照片和其他人有什麼區別，雲守大人，很抱歉，請問我是犯下了什麼更為嚴重的錯誤嗎？」

從之前開始就不知道答案的草壁，還有聽完故事也沒找出什麼問題的笹川也跟着看向他。

幾道視線聚焦下，雲雀恭彌冷笑了一聲。

-

十分鐘后。

笹川了平成功將這位並盛時期就交情不錯的老朋友帶去自己的辦公室，開着清酒的時候，他還試圖教會雲雀一些道理。

「我說你這傢伙也不要到哪裏都板著一張臉啊，明明條件也不錯卻極限單身到現在，完全是因為其他女生都像安娜一樣被你嚇跑了吧？」

雲雀恭彌目光涼涼地瞥着他。

「我來不是為了和你聊這些無聊的事情——」

停頓片刻，他語氣冷靜地宣佈，「這個叫安娜的人，從今天開始，調去風紀財團。」

笹川了平：「？」

他褐色的眼睛裏滿是不解。

「為什麼？」他忍不住道，「安娜可是我提拔上來的、極限努力的彭格列好員工，她的職業生涯目標是就這樣一路晉陞到總部，你做這樣的決定問過她的意向沒？」

黑髮男人理所當然地看着他：「為什麼要問？」

問了也不會說實話，就像剛才那樣。

「擺在她面前的選擇只有兩個，一個是離開這裏，另一個就是進入風紀財團。」雲雀恭彌說着去看草壁哲矢，「你現在就去讓他們準備相關手續。」

笹川了平卻打斷了他的話：「不行！」

他重重地將清酒瓶放在桌上，抬手扯了扯自己的領帶結，「你這傢伙怎麼還跟以前一樣自我？現在彭格列分部的人員可是我在率領，雖然我們同為守護者，職權相當，但你如果今天不給出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我絕不可能同意你把人調走。」

雲雀恭彌微微揚了揚下巴。

「她很可疑。」

笹川了平：「哪裏可疑？」

「進入分部兩個月不到，她就已經擁有僅次於你的話語權，只要她願意，在你這種頭腦簡單的傢伙眼皮底下做點瞞天過海的事情，簡直再輕易不過。」雲雀恭彌甚至還拿出了點年輕時少有的耐心，堪稱心平氣和地做出提醒。

笹川了平深沉地思考了一會兒。

他最終說道，「我信任她，何況，她現在並沒有做出你所說的背叛行為。」

雲雀恭彌冷哼，「因為你不是她的目標。」

這樣着急地表現、露出鋒芒，那人想要的東西多半在彭格列總部。

但是——

他為什麼要將自己的獵物交給別人？

-

另一頭。

早川紗月成功從那間死亡辦公室逃離，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又看到秘書部那邊的人匆匆忙忙來找自己，說是聽見晴守大人辦公室里的聲音越來越大，好像他和雲守要打起來，問她該怎麼辦？

「！」

什麼！

還有這好事！

雖然她不知道這兩人是因為什麼發生爭執，但如果笹川了平能替她出一口剛才被恐.嚇的惡氣，早川紗月立刻宣佈燃燒一個月生命、為她的上司創造彭格列分部的業績輝煌！

如此想着，她也露出個無措的表情，「如果是那兩位的戰鬥力打起來，我們這個水平，也不能怎麼辦吧？」

勸架是不可能勸架的。

頂多站遠點，在心裏給笹川拉橫幅加油這樣子。

其他人一聽，是這麼個理，於是都遠遠地站着，往那邊張望着腦袋，試圖從暫時安靜的辦公室外走廊里看出點什麼。

就在這時，門被草壁哲矢從裏面打開。

兩道聲音從裏面透出。

「我就知道你這傢伙從國中開始就沒有任何長進，來吧，今天我要極限地用我的拳頭教會你怎麼尊重別人！」

「憑你？」

「我絕對會扁飛你！」

「雖然看到你這傢伙就讓人失去勝負欲，不過無所謂，我不介意再提醒你一次，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

在彭格列分部成員震驚的表情里。

草壁哲矢無奈地對着裏面說道，「請不要因為這些小問題引起守護者之間的爭執，這件事我會解決的。」

他合上門，轉身在遠處的吃瓜群眾當中看了一圈，而後精準地朝着早川紗月而來。

「介意單獨聊一聊嗎，安娜小姐？」

當他停在早川紗月面前的時候，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就是要被解決的那件事。

眾目睽睽下，她跟着草壁哲矢單獨走到了旁邊。

緊接着，這位雲雀恭彌的左右手很直接地對她發出邀請，「我聽說安娜小姐是為了追求薪資待遇來到的彭格列，風紀財團可以給你兩倍，你意下如何？」

早川紗月：「……」

很後知後覺地。

她忽然猜到了那兩人吵起來的原因。

從未拿過禍水劇本的間.諜生涯，就這樣忽然多了點奇妙素材。

早川紗月沒想到笹川了平竟如此仗義地維護她，頓時在心中大為感動，面上便相當冷靜地拒絕，「我覺得笹川先生是個不錯的上司，或許——」

叼著草葉的人難得強勢地打斷了她的話。

「我建議你再想一想。」

「恭先生做的決定從不更改，在這裏拒絕的話，下次可能就不是這個條件了。」

早川紗月：「……？」

好你個濃眉大眼的草壁學長！

她推了推眼鏡，擋住自己過於複雜的目光，很平靜地應，「看來我沒有選擇，不是嗎？」

-

這天。

彭格列分部所有員工都知道了雲守蒞臨、還順便把晴守的助理帶走了這件事，聽說他們倆還差點因為這位助理而大打出手。

於是從此彭格列分部又多了一段關於事業型妲己的傳說。

但這些都暫時不被早川紗月所知。

此刻她剛在人事部辦完交接手續，跟着草壁哲矢走出分部大樓，在晌午燦爛的日光里，看見了已經坐在轎車後排的雲雀恭彌。

附近綠化帶上飛下一隻嫩黃的小鳥，在他指尖站定后，又蹦跳着到他掌心裏，收起翅膀，將自己窩成毛茸茸一團。

他唇角很溫和地勾了勾。

隨後，若有所覺地看向車窗外，正好對上早川紗月的目光——

灰藍眼眸被天空映亮，襯着他此刻神情里的笑意，彷彿在對她說：

負隅頑抗又怎樣？

最後還不是落入了他的股掌中。

作者有話要說：有的霸總真的很適合拿強取豪奪劇本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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