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第14章 第十四章

最後的結果自然是,周凜月羞紅著臉報數,挨完了那十幾下的打。

疼倒不是很疼,秦晝應該是有特意控制力道的。

秦晝的這種懲罰方式的確是有用的,那天之後,周凜月對待學習的態度比之前認真了數倍。

放學后的後山空無一人,周凜月被他壓在身後殘缺廢棄的牆壁上,直到吻到喘不過氣。

他才稍微退開一些距離,與她額頭抵著額頭,聲音輕微沙啞:「我剛才給你講的那些知識點都記住了?」

她的唇被吻到紅腫,微張著輕喘,好半天,她才點了點頭。

秦晝讓她複述一遍。

雖然中途有些卡殼,但想到若是說錯一個字,還會像剛才那樣被他吻到喘不過氣。

她還是非常艱難地一字不落說了出來。

少年總算露出一點笑,無端染上的慢條斯理,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有些不合年齡的儒雅:「以後有不懂的,再來問我。」

-

周凜月循規蹈矩的學生時代,因為秦晝,而多出了幾分膽戰心驚的躲藏。

她總是害怕被發現,害怕事情敗露。

可就是在這種膽戰心驚的躲藏之下,她的成績反而穩步上升,最後考上心儀的大學。

周凜月自己都說不清她對秦晝到底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但是至少,她不抵觸。

他對她做的那些事情,她會下意識的感覺局促與恐懼,但她並不抵觸。

過往的記憶總在不恰當的時候被勾起。

周凜月去看面前男人的臉,他身量修長,那身淺灰色的襯衣穿在他身上,被平直的肩骨完全撐開。

腰窄而肩寬,是非常完美的倒三角身材。

他正好也看着她,眸色淡而沉。

在周凜月眼中,現在的秦晝與讀書時期的秦晝比起來,其實變了很多。

但唯有晦暗到讓人揣摩不明的情緒,一如既往。

她被他看着,總有種獵物被猛禽盯上的畏懼。

於是稍顯局促,握著球杆的手緩慢鬆開:「要不今天就到這兒吧,我還得去找我朋友。」

天色漸亮,周凜月估摸著時間,林昭差不多也快醒了。

她也正好藉著這個理由離開。

說完這句話后,她下意識抬眼去看秦晝,像是在等他的准予。

他下顎微抬,並不留她:「去吧。」

只是在落下這句話后,他目光往後看了一眼。

那個西裝筆挺,一言不發站在旁側的男人走到周凜月跟前,語氣斯文的揚手示意:「周小姐,請。」

周凜月愣了愣,沒有立刻給出回應。

秦晝顯然也沒了繼續打下去的興緻,隨手將球杆遞給一旁的侍應生。又接過方帕擦了擦手。

見她目光放過來,他揚了下唇,笑意不深:「怕你迷路。」

周凜月聽完后,也沒有繼續說什麼,點了點頭,便出了桌球室。

一旁的許裕寒見人走遠了才問:「我怎麼感覺嫂子這麼怕你。」

秦晝坐回椅子上,輕描淡寫:「她連你都怕。」

許裕寒嘿的笑了一聲:「你說嫂子這麼小的膽,當初是怎麼敢倒追你的?」

COCO一聽這話來了興緻,那雙玻璃珠般透亮的淺棕眸子看着秦晝:「月亮嘴得你?」

秦晝視線微垂,平靜地落回她身上去。

說不清是因為她口裏的稱呼,還是錯誤的發音。

許裕寒在一旁糾正:「追,舌頭捲起來說。」

COCO又笑着改口說:「月亮追得你?」

秦晝點了點頭,不緊不慢地點燃雪茄。

隔着冉冉升起的青煙,他目光沉靜的注視着那道逐漸閉攏的電梯門。

COCO像是覺察新奇,周凜月那種內向文靜的女孩子,居然也有主動的時候。

「有詳細細節嗎?」

許裕寒知道秦晝的耐心有限,於是及時捂住了COCO的嘴。

並轉移話題詢問秦晝剛才怎麼不去送一送。

這是他今天抽的不知道第幾根煙了,但他沒有癮。

秦晝是在高壓環境下長大的,從降生那刻起就帶着全家所有人的期望。

家人對他寄予厚望,他也嚴於律己。

不對任何東西上癮,也不可能讓自己去對某樣東西上癮。

「癮」之一字,代表了萬般枷鎖。

一旦被禁錮上,人就會變得畏首畏尾,膽怯如鼠。

魯珀特之淚可承千斤之重,卻受不了尾端輕微一擊。

人性固是如此。

古巴雪茄有股淡淡的甘草味,夾雜着雪松片點燃時的清冽,如同雪山飲甘泉。

可此刻卻只剩澀苦。

秦晝只抽了一口就將那根雪茄在白砂石的煙灰缸中碾滅。

是受了潮?

也不可能,雪茄櫃適溫保存,怎麼可能受潮。

他看着火苗熄滅前彷彿不甘地揚起最後一縷薄煙。

那張清冷矜傲的臉隔着這縷青煙有些晦暗不明。

他深深舒了口氣,肩胛骨松展,重新靠回椅背。

「她不想和我有任何牽扯,尤其是在她的那些朋友面前。」

許裕寒其實聽不太出來他說這番話時到底是什麼情緒。

畢竟他的語氣太平靜了。

但仔細一想,也正常。

秦晝這個人,你很難非常直觀的去用一個詞語來形容他。

他理智且公平,不輕易與人共情,但他能夠平等的去對待身邊每一個人。

這種公平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有可能換來一句「中央空調」的稱呼。

但秦晝的公平反而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他不會因為一時心軟而給你特例。

這樣的公平,說一句冷血也不為過。

許裕寒有時候都想勸勸他,周凜月好歹也是個大小姐,雖說從小父母離婚,她被判給了沒幾個錢的父親,但骨子裏還是個嬌嬌女。

從小沐浴在眾星捧月的光環中,免不了心氣高一點。

如今卻因為自己的姐姐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而在家裏人的安排下被迫結婚。

她有抵觸心理也正常。

但轉念一想,他覺得自己還是別廢這個話了。到底是他們自己的家務事,他一個無關緊要的外人有什麼資格橫插一杠子。

秦晝野心大,不拘於情愛,包括先前與周凜緒的婚約,也不帶半點男女感情。

不過是為了搭建兩方一道橋樑。

比起虛無縹緲的合作關係,具有法律效應的結婚證,好像更能讓這一切變得水到渠成起來。

連婚姻都不惜拿來等價交換的人,你指望他有幾分真情?

就是可憐了周凜月,估計每天回到家,被褥都是冷的。

無愛無性的婚姻,擱誰誰受得了。

-

帶路的男人名叫趙或,他給周凜月做了個簡短的自我介紹,他是秦晝的助理,平時負責跟在他身邊,協助他的工作。

周凜月點了點頭,目光緊盯着電梯不斷下滑的樓層。

五分鐘前林昭給她發了消息,說她在二樓的酒吧。

電梯下行至二樓,甚至十秒的時間都沒用到,周凜月卻有種度日如年的煎熬。

直到樓層數變成「二」

電梯停下,待門開后,趙或一手放在腹前,另只手則扶著門,微微側身,讓她先行。

對方越是客氣,她就越發局促。

縮回袖中的手指蜷了蜷,最後在一聲微弱的道謝聲中急忙離開。

出了電梯就是酒吧的入口,趙或並沒有立刻離開,待看清對方找到好友之後才收回了手。

按下電梯樓層后,他撥通了排在第一位的號碼。

語氣畢恭畢敬的請示:「秦總,人已經送到了。」

那邊低嗯一聲,又另外交代了他一些其他的事。

男人聽完後點頭:「好的秦總。」

-

林昭在酒吧里沒有喝酒,而是一個人坐在卡座上玩飛行棋。

這個點還很早,廳內寥寥幾個人,大多都是熬了一晚還沒睡的。

林昭一見到她,就急忙上前將她全身都檢查了一遍,確認完好無損后她才鬆了口氣。

「昨天你被拉出去之後都發生了些什麼?」

周凜月不喜歡撒謊,但具體的細節她也不方便全部講給她聽,於是將秦晝從整個事件內完全剝離了之後,才把事情的原本都講了一遍。

林昭皺眉罵道:「那姓李的不是個東西,院長也不是個東西。」

罵到後面可能還嫌不夠解氣,最後無範圍無差別的將所有群體都攻擊了一遍。

「男人都他媽沒一個好東西!」

被無差別攻擊到的調酒師往這邊看了一眼,林昭恰好和他對上視線,全然沒了剛才的氣焰,心虛的別開臉。

周凜月看到她這副樣子,嘴角上揚的弧度恬靜。

裏面的暖氣給的太足,才坐了這麼一會就有點熱了。

周凜月乾脆脫了外套,裏面是一條連衣裙,但腰后那裏有點巧妙的設計。

中間鏤空用一個蝴蝶結替代,並不明顯。

只是偶爾抬手或者起身時,手臂和肩胛帶動着蝴蝶結輕微往上。

在那片刻的間隙,林昭敏銳的看見她凹陷的腰窩裏,零零散散的遍佈着幾處曖昧的紅痕和指痕。

她皮膚嬌嫩,卻也沒到輕輕一碰就顯出痕迹來的程度。

分明是被誰用手,大力按壓過。

而且是如此隱秘且**的位置,留下指痕以及,明顯就是**含咬出的吻痕。

林昭愣了愣,聯想到劇院最近傳得沸沸揚揚的花邊新聞。

——周凜月被老男人包養了。

原先林昭覺得這事兒空穴來風、無稽之談。

可今天在輪船上來了這麼一遭后,好像在給這件事增添可信度。

那個調戲周凜月的狗男人最後被吊在遊艇上圍着輪船開了兩個小時。

陰沉暗邃的海面,探照燈將一直跟在後面的兩條虎鯊照的一清二楚。

那男的都不知道被嚇尿了幾次,中途甚至還直接昏死過去。

林昭平時跟着舞團到處演出,接觸的上流人士也不再少數。

雖然只是勉強摸到這個圈子的邊緣,但大概的信息她還是知道的。

這個男的家裏是做礦產生意的,本家在南非那邊,也算是富得流油。

雖然長得其貌不揚,但女朋友換得倒是挺勤。

聽說蔣素婉也和他好過一陣,最後被玩出一身傷來,在醫院躺了半個月,撈到一塊價值八位數的印度粉鑽做為補償。

也不怪院長想靠這種方式來籠絡人脈,聽說他最近有意往上走,正在疏通打點各方關係。

李家就是最重要也是最難攻克的一環。

所以,到底是誰的來頭這麼大,連李彰都敢動。

酒保過來,詢問周凜月喝點什麼,她只要了杯溫水。

偏頭正要和林昭講話,卻見她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麼。

見她思考的這麼認真,周凜月也不打擾她。

而是等林昭自己從沉思中走出,她的神色比剛才還要凝重,幾次看着周凜月那張盡態極妍的臉。

她的外貌挑不出一絲錯處,精緻到彷彿AI建模,流暢的臉部線條,天生冷白皮,吹彈可破。

眉眼含嬌,唇似點絳。

漂亮的女生或許能獲得外界贈予的眾多便利與善意,但那些不懷好意的視線也時常讓她們處在一種不安全的環境下。

想到幾年前的那場車禍,林昭沉默一瞬,最後還是委婉的提醒她:「月亮,蔣素婉那樣的人生不適合我們。那些位高權重的人,身邊多的是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他們是沒有真心的。」

周凜月不知道林昭為什麼要突然和她說這些,或許,她是看到了她和秦晝。

想到這裏,她呼吸一窒。

說不清是什麼感覺。

不知道是出於何種目的,她不太希望被別人知道她和秦晝目前的關係。

就好像是一段沒有感情的婚姻,很久以前的那段初戀,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就與別人不同。

沒有愛,只有數不清的親吻與碰觸。

包括現在這場婚姻,好像也是這樣。

秦晝似乎對她有癮,但也只是對她的身體有癮。

周凜月眼神稍暗,點了點頭,她說:「我知道的。阿昭,我都明白。」

看出了眼裏的黯淡,林昭嘆了口氣。

對她自然是無比的心疼,從小到大覬覦她的人實在太多太多,她也因此有過一段慘痛的經歷。

從小出生在偏愛姐姐的家庭里,她得到的愛也並不多。

所以她想找一個強大的依靠,這些林昭都能理解。

可......

北城有錢人那麼多,以周凜月的條件,閉着眼睛找都能找到一個一表人才的。

怎麼就偏偏......

找了個又老又禿還是啤酒肚的老男人。

聽蔣素婉繪聲繪色的描述,十米開外都能聞到對方身上的老人味。

他最好是北城首富!!!

不然林昭實在是痛心疾首啊!!!自家的玫瑰被豬給拱了。

不知為何,說出來之後反而輕鬆許多。

之前一直將自己已經結婚的消息藏着掖着,生怕被旁人聽了去。

每次林昭說演出的時候看見前排的VIP席上坐着一個一米八八的大帥哥,要介紹給周凜月。

她都是拚命搖頭謝絕她的好意。

林昭勸她:「又不是讓你立刻去談,先加上聯繫方式聊聊。你上台的時候我看到他那個眼睛都亮了,明顯是沖着你來的。」

劇院前排的VIP席基本是內部票,很少對外銷售。

大多都是拿去送給那些權貴資方們。

而這裏面近一半的人,幾乎都是沖着周凜月來的。

即使另一半不是專門為了她而來,但心裏想的依舊是一睹美人容顏。

可哪怕追求者多如牛毛,但林昭卻從不見她和哪個異性走得近。

林昭都這麼說了,她還是搖頭:「我目前還不想考慮這種事。」

她已經是秦晝的妻子了,哪怕這場婚姻並不是建立在愛的基礎上。

但周凜月心裏十分清楚,她嫁給了秦晝,就該做到自動與其他男人劃清界限。

這是對他的尊重。

那次之後,林昭也明白了她不想談戀愛的決心,就沒有繼續給她物色另一半。

但是......

糊塗啊。

想不到她拒絕那個一八八帥哥的原因居然是為了一個又禿又丑的老男人。

林昭在心裏嘆氣。

輪船是在上午七點回到的岸口,周凜月和林昭一起下了船,在路邊等待網約車過來的時候,周凜月往船上看了一眼。

從下往上看才驚覺這艘輪船到底有多高,幾十層樓的高度,往上層層堆疊,上方是均勻鋪開的玻璃頂。

露天的空中酒吧剛結束完一場狂歡,幾個喝到爛醉的人正坐在上面吹着海風,看着都有些神志不清。

「你說......」林昭看到那些人的狀態,小聲去問周凜月,「這些人不會磕了吧?」

早上的海風是帶着涼意的,即使現在是盛夏。

男人清潤的嗓音被這海風裹挾著,一併滑到她耳邊來。

夾雜着輕挑的笑,像是柳絮撓耳。

「你別亂說,我可是做正經買賣的。」

林昭和周凜月一同抬頭看去,許裕寒攬著COOC的肩走了過來,此時正滿臉笑意的看着她們。

COCO看到周凜月了,正要上前和她打招呼,被許裕寒壓着肩按住了。

他笑着過去:「這艘船是我的,我過來做個小調研,不知道兩位小姐姐的體驗感如何?」

周凜月愣了愣,才遲鈍地說出三個字來:「挺好的。」

許裕寒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秦晝接了個電話,現在才下棧橋。

那根煙剛點燃,手機就放在耳邊,幾乎全程都是對方在講,他只是偶爾給出一個簡短的回應。

末了,他碾滅了煙,隨手扔進一旁的垃圾桶內。

「行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辦。」

保鏢在前面開道,他身後則跟着幾位同樣西裝筆挺的男人。

遠遠望去,他在其中格外出挑顯眼。

電話掛斷後,他鬆了松領帶,目光移放在周凜月的身上。

東方既白,微涼的海風帶着淡淡的咸腥味,秦晝比起剛才又添了件外套,魚尾灰的。

儒雅和清冷在他身上過度的極其自然,分明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卻又絲毫不違和。

自從半年前一見「秦晝」誤終生后,這還是林昭第二次見到他。

那種久違的怦然心動又被勾起來了,她有些緊張的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穿着,好在院長還算大手筆,拿給她們的衣服都不是什麼小商場買來的便宜貨。

她在心裏糾結待會應該怎麼打招呼,可等人走到跟前了,又被那種無形的壓迫感給釘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以前常聽蔣素婉講她那些獵艷經驗。

首先要擦亮雙眼分清楚真有錢和假有錢,別等到時候人和心都搭進去了,發現竹籃打水一場空,連個LV的櫃枱包都沒撈到。

裝出來的有錢人,大多都喜歡在外在上下猛功夫。

別人一眼就能看見的地方,譬如車子、衣服、手錶。

真正的有錢人講究一切從簡,你甚至於認不出他們身上穿的衣服到底是什麼牌子。

但光是一顆紐扣,就足以看出價值不菲。

最為重要的是,他們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浸潤在世家高門的環境內。

接受的是最高等的教育資源,身邊亦是行業最頂尖的人才。

那種不發一言的迫人感,是裝不出來的。

面前的男人分明長著一張看一眼就很難忘掉的臉,可醞釀好久的話盡數堵在嘴邊。

男人身上的煙味還沒散開,清清淡淡的甘草氣息,竟然蓋過了難聞的海風。

充斥在鼻腔的咸腥氣被這股清新的味道給取代。

周凜月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舒服許多。

男人從林昭身邊走過,後者低下頭,在心裏感慨有錢人果然氣場足,尤其是長得這麼帥的有錢人。

估計平時不管在哪都是被無數追求者捧著。

哪裏還看得上她們,除了美貌和略懂一些舞蹈之外,一無是處的普通女孩。

周凜月與林昭並不是並排站着的,這裏路並不寬敞,為了不妨礙到行人從這裏經過,周凜往後退了退,與她一前一後挨着橋墩。

秦晝來到她面前,停下了腳步。

一人垂眸,一人抬頭。

他的眼裏看不出幾分熟絡,反而配合著她出演着素不相識的路人戲碼。

片刻后,他揚了揚下巴,輕描淡寫的提醒一句:「鞋帶散了。」

她一愣,低下頭去,精緻的小羊皮鞋,真皮材質的鞋帶,此時松垮垮的垂在兩端。

「謝謝。」她禮貌的和他道了謝,剛要彎下腰去系。

男人半蹲在她面前,淺棕色的鞋帶纏繞在他骨節分明的指間。

僅僅只是系個鞋帶,由他做出,卻有種賞心悅目的優雅來。

一個很可愛的蝴蝶結。

他站起身,後退一步,自動拉開代表禮貌的距離。

那雙眼仍舊雲淡風輕,看着她,也僅僅只是看着她。

沒有多餘的話,也沒有立刻走開。

四周的一切彷彿都凝固了,他的精英團隊在一旁安靜等待。

而那些保鏢,也盡責退讓到一旁。

周凜月卡了殼,話語貧瘠到又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謝謝。」

他好像只是單純的在等她這一聲謝。

微點了點頭,便徑直走到路邊。

那輛停靠許久的邁巴赫旁已經有司機等在那了,在他走近時,司機將後排車門拉開,畢恭畢敬的等待他上車,又輕慢地將車門帶上。

目睹完全程的許裕寒唇角掛上笑意,意味深長的摟過COCO的腰與她來了個法式濕吻。

COCO被吻到七葷八素的時候聽到他用不輕不重的聲音說了句:「角色PLAY,好像還挺有意思的,我們下次也試試。」

說這話的同時,他目光放在周凜月身上,別具深意。

周凜月有些心虛的攥緊了外套的袖口。

她當然聽出了許裕寒的話外音。

她不希望身邊的人知道秦晝的存在,秦晝願意配合她演陌生人她很感激。

可是剛才......

看林昭的反應,她好像還不知道自己和秦晝的關係。

許裕寒摟着COCO的腰坐上那輛銀黑的帕加尼,兩座的跑車,底盤很矮。

相比較前面開走的那輛商務型邁巴赫,他這車顯得浮誇又狂野。

發動機轟鳴的聲音漸行漸遠,空氣里只遺留下淡淡的跑車尾氣,以及車輪揚起的沙塵。

林昭的情緒也從仰慕到自卑,最後轉換成震驚。

雖然周凜月的追求者的確數不勝數,可那是秦晝!!

高高在上的秦晝!

他居然主動彎腰去為周凜月系鞋帶!!!

哪怕是將剛才的場景拍照發出去那都是驚動整個娛樂板塊和財經板塊的重大新聞。

畢竟這兩人本身就常駐這兩大版面的頭條。

一個是當前風頭最盛的舞團女首席,一個年紀輕輕就躋身福布斯排行榜的北城首富。

這簡直就是偶像劇才敢編寫的內容!!

雖然她對秦晝確實抱有一些綺念,但她還是寧願先看到好姐妹得到幸福。

「月亮,你覺得秦晝怎麼樣?」

周凜月被她問的有些心虛:「挺......挺好的。」

這含糊其辭的回答,一聽就知道又想敷衍她。

原本林昭是打算從各方面來給她分析,當秦晝的女朋友到底有多少好處。

先不說他的背景能帶給她多少便利,單說他那張臉,哪怕他沒錢,只是放在家裏當個花瓶也是養眼的。

可看到周凜月閃躲的眼神,似乎想要避開這個話題。

林昭又瞬間明白了。

看來那個禿頂老男人的勢力的確很大,周凜月不敢和別的男人走的太近,怕得罪他。

唉。

林昭不想讓她為難,也沒繼續往下說。

網約車到了之後,她們先回劇院換了衣服,然後才各回各家。

這個點還很早,劇院內沒什麼人。

林昭還特地掃了一眼,沒看到院長。

這個糟老頭,她遲早要報復回去。

周凜月看着自己上了鎖的柜子,鑰匙不知道放哪裏去了,昨天找了那麼久都沒找到。

本來她還想把裏面的相冊帶回去的。

那是前些天沖洗出來的,用家裏的底片。

是她從幼年時期到現在的照片,奶奶在電話里說想她,可是周凜月又沒辦法經常回去陪她。

所以就想着,把照片沖洗出來,等下次回老家的時候帶去給奶奶。

以後要是想她了,就可以翻出來看看。

算了。

她拿了放在桌上的包,等明天再找個人來幫忙開鎖吧。

蔣素婉剛好過來,她今天中午有場演出,要提前過來排練。

身上的裙子是J家剛出的早秋新款。

為了證明自己能提前訂到秀場款,也難為她在這麼熱的天還長衣長褲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

看見周凜月了,她動作浮誇地撥弄自己耳朵上的黑珍珠耳墜,戴在食指上的巨型粉鑽戒指在頂燈的映照下,折射了細碎的光。

她如今真有一種闊太太的倨傲了,連帶着對周凜月也多出幾分為人師長的勸告。

「真想攀高枝兒,也別什麼男人的床都爬,老人味熏着你沒事,可別帶到劇院來熏我們。」

周凜月和劇院的人走得並不近,性格問題,本身就不愛社交,偶爾出去聚餐也是全程安靜。

聽見蔣素婉別有深意的嘲諷,她禮貌的沖她笑了笑:「早上好。」

這種一拳捶在棉花上的感覺讓蔣素婉氣不打一處來。

這人是沒有脾氣嗎,還是壓根就不把她放在眼裏?

她就是看不爽周凜月這點,平日裏總是一副自命清高的模樣,真把自己當成了時代遺珠了?

蔣素婉也懶得拐彎抹角,看了眼她低頭換鞋時,後頸露出的那一塊紅痕。

她當然知道這是什麼。

剛生起的不爽這會得到了平衡,在人前清高,背地裏不還是得在床上滿足老男人的**。

「趁著年輕多撈點好處,等以後老了,可就色衰愛馳,被後來者取代了。」

周凜月聞言抬眸看向她。

蔣素婉心裏得意,面上更得意,似乎很滿意看到她這個反應。

不料周凜月只是沉默了會,然後才輕聲開口請求道:「可以稍微讓一下嗎,我要出去了。」

她說話並沒有北城人的字正腔圓,尾音總會往下拖一拖,像是一顆裹了夾心的湯圓。

咬開軟糯的外皮后,裏面是是甜膩的內餡。

不管什麼話,被她說出來都像是在撒嬌。

周凜月已經全部收拾好了,可蔣素婉一直堵在門口。

原本是想等她說完了再走的,可對方好像沒有離開的意思。

在心裏猶豫了很久,周凜月還是輕聲說出了口。

甚至還禮貌的補上了一句:「謝謝。」

「......」蔣素婉的臉色已經非常難看了,剛才的得意如瓷器剝釉一般。她咬了咬牙,一雙眼睛憤恨的瞪着她,最後還是不情不願的往旁邊挪了挪。

周凜月是打車回的家,阿姨正在廚房裏煮鮑魚粥。

桌上甚至還放着熬夜后滋補的湯,正冒着熱氣。

阿姨聽見聲音后出來,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回來啦?先喝點湯,粥馬上就好。」

周凜月把包放下,和阿姨道了聲謝,視線往二樓看去。

阿姨猜到她在找什麼,笑了笑:「先生一個小時前回來換了身衣服后就出去了,這湯和粥都是他叮囑我熬的,讓你吃完后好好睡一覺。」

哪怕他們的年齡只隔了一歲,可心理年齡卻有着天壤之差的區別。

不論是婚前還是婚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都是秦晝在照顧她的一切。

有條不紊的安排好她的所有事情,若非必要,他都是親歷親為。

周凜月點了點頭,欲言又止:「那他......」

阿姨帶着柔和笑意等待着。

片刻后,周凜月還是塌下肩來:「算了。」

她準備先去樓上換身衣服再洗個澡,可才踏了兩級台階,腳步又逐漸放緩。

內心天人交戰一番,理智最終還是落了下風,她轉過身,續著剛才未講完的話,輕聲問阿姨:「那他吃了嗎?」

阿姨笑容露出幾分欣慰:「沒吃。他向來不關心自己的,唯獨怕你冷了餓了。」

周凜月的臉紅了紅,停頓數秒后,她提步上了樓。

說不清是什麼心情,總之,很怪異。

洗完澡后,剛好粥也好了,她讓阿姨中午不用叫她吃飯,她想先補個覺。

阿姨在清理流離台,聽到她的話點了點頭:「好的。那下午飯還吃嗎?」

「嗯,我定了鬧鐘,三點的。」

「那行,你好好休息。」

回到房間后,她點了香薰蠟燭,又將加濕器打開,老舊市場淘來的留聲機正播放着舒緩的鋼琴曲助眠。

周凜月戴上眼罩,扯過被子蓋上。

這一覺一直睡到中午十二點,她不是被鬧鐘叫醒的,而是被林昭的奪命連環CALL給吵醒的。

人還神志不清,手將眼罩往上推了推,迷濛着眼胡亂在床頭柜上摸索著。

最後憑藉記憶按下接通。

才剛將手機貼面,就聽見林昭可謂驚恐的聲音:「周凜月,你看微博了嗎?」

她再次縮回被子裏,剛睡醒的聲音微微沙啞:「微博?」

林昭接下來說的話讓她的困意徹底消失。

「你的婚紗照被人發到網上了,現在直接衝到熱榜第一了,還有你們以前談戀愛親密的那些照片也都......」

周凜月瞬間瞪大了眼,從床上起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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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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