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早在很久之前,周凜月就覺得自己完全不是秦晝的對手。

林昭告訴她,一段感情必須得是雙方都在勢均力敵相互克制的情況下,才能達到長久的平衡。

可周凜月在秦晝面前,就是一隻隨時能被吞下的獵物。

她也經常疑惑,學校那麼多人,她要是想早戀,大可隨便找一個。

為什麼偏偏找了秦晝。

不過仔細想來,當時的秦晝的確最符合她的擇偶標準。

穩重內斂,身上書卷氣重,有着同齡人所沒有的成熟魅力。

最主要的是,他當時戴着眼鏡。

周凜月喜歡戴眼鏡的男人,她覺得很斯文。

她喜歡斯文人。

或許是那天的開學典禮上,他剛好戴着一副銀色細邊的眼鏡,目光投放在她身上時,指骨分明,如玉竹一般的手指抵着眼鏡中梁往上推了推。

兩個人隔着人海與那塊透明的薄鏡片對視。

他當時的斯文里摻雜着難以忽視的清貴,如同滿塘綠意中的荷葉池中,長出的唯一一株睡蓮。

也可能是那一瞬間的對視,讓她鬼迷心竅將他當成了目標。

可誰知,卻讓自己掉進一個巨大的深淵裏面。

他才不是什麼清高的睡蓮,他是藏在睡蓮下的食人鯊。

睡蓮不過是他吸引獵物的偽裝,等目的達到,再躍出水面一口咬斷你的脖子。

-

周凜月徹底沒了瞌睡,肚子又連續叫了好幾聲。

秦晝將侍應生送來的衣服給她換上,宵夜早就涼透了。

「換好衣服帶你去樓下隨便吃點。」

眼下飢餓勝過了一切,周凜月已經懶得去管她嚴格執行的那些身材管理了。

裙子剛好合身,應該是秦晝讓人按照她的尺碼準備的。

她換好衣服出來時,秦晝也剛換完。

深灰色的襯衣,綁着一圈袖箍,沒有系領帶,此時正低頭挽著袖扣。

他身上有種不符合他年齡的強大氣場,不顯山不顯水。

不過周凜倒是早就習慣了,他讀書時就這樣,超乎同齡人的穩重成熟。

越往高處就不是所有人都能上來的了。

相比起來人也更少。

每張餐桌旁都有專門的廚師以及服務員,旁邊是巨大的玻璃杠,蔚藍色的海水裏正來來往往遊動着一些周凜月見都沒見過的魚。

服務員在旁邊做着介紹:「這些魚是才捕撈上來的,很新鮮。」

幾乎可以組成一條海洋食物鏈了,所以時不時會出現大魚捕食小魚的血腥場面。

周凜月隔着玻璃窗看的一清二楚,頓時胃裏一陣反胃噁心。

廚師主動為他們介紹起了菜品,大多都是以這巨型魚缸內的深海魚為主要食材。

秦晝一言不發,安靜的等待周凜月發話。

她沉默片刻,謝絕了服務員的推薦,最後只簡單要了一份意麵和甜品。

秦晝估計是單純沒什麼胃口,只要了杯加冰的威士忌。服務員早早就端上來了,此時他指腹輕慢描繪著杯口,眼神落在周凜月的臉上。

喉間溢出一陣極輕的笑來。

周凜月聽到了,她不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膽小,還是僅僅只是單純的想笑而已。

但她裝作沒有聽到,淡定的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眼下的淡定只持續了兩分鐘,許裕寒帶着一個金髮妹過來,輕車熟路的拉出旁邊的椅子坐下。

那雙帶了點法國血統的深眼窩讓他看誰都有幾分深情:「嫂子,好久不見了。」

面對生人時的局促讓她連呼吸都不太平穩了,掌心一片濡濕,但還是強裝鎮定的和他打了聲招呼。

許裕寒算是少數幾個知道秦晝和她有過一段的知情者。

他將視線看向秦晝:「姓李的那孫子我吊了他兩小時,那幾條虎鯊在後面跟了一路,他尿都嚇出來了,這會我已經讓人把他趕回岸上了。他爸手頭也不幹凈,前陣子......」

秦晝看了眼周凜月,緩著聲音打斷他:「行了,待會再說。」

許裕寒心下瞭然,這是怕嚇到他的小嬌妻。

他笑了笑,非常有眼力見的將話題岔開,摟着自己身側女伴的肩膀去給周凜月做介紹:「這是我今天的女伴。我知道嫂子非常喜歡喝COCO奶茶,趕巧嘛這不是,她就叫COCO。」

周凜月被他的冷幽默弄得沉默幾秒,然後笑着去和那個女生打招呼:「你好,我叫周凜月。」

他用了女伴這個詞,而不是女朋友,說明他們的關係不過只是維持幾天的露水情。

周凜月其實不太理解這種關係,但自從嫁給秦晝之後,見得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女人是日美混血,普通話說到不是很標準,平翹舌不分。

「我子道你,那個跳舞的?我很喜歡你的,上次你的表演我本來還想去的,可四沒買到票!」

COCO很熱情,彷彿和周凜月一見如故。

周凜月被她的熱情沖昏了頭,整張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謝謝你的喜歡,你要是想看的話,下個月的演出我送你兩張內場前排的門票。」

COCO笑着去挽她的胳膊,頭靠在她肩上:「謝謝親愛的。」

周凜月瞬間就僵住了,腦袋都不敢動了。

她只能用求助的眼神去看秦晝,後者卻端起酒杯,淡定從容的與許寒裕碰了碰杯。

眼神倒是一刻都沒從周凜月身上移開過。

COCO在美國長大,有種自信的熱情,哪怕只是第一次見面,她就好像和周凜月要好到認識十多年的老友了。

她挽著周凜月的胳膊說帶她去周圍轉轉,這裏好玩的很多。

周凜月抵抗不住她的熱情,可是對陌生人的恐懼讓她下意識看向秦晝。

似乎想找他尋求幫助。

旁邊豎立着一台雪茄櫃,溫濕度雙70,古巴雪茄的最佳存放濕度。

秦晝慢悠悠的點燃一根雪茄,下巴微抬,讓她好好玩。

人被牽走了,秦晝的視線卻還沒收回。

許裕寒笑道:「嫂子剛才的眼神就差沒直接朝你喊救命了。」

抽煙入肺,淡青色的煙霧又隨着他的呼吸一起吐出來,沾染了雪松片點燃時的冷冽氣息。

秦晝單手插著西褲口袋,另只手則夾着雪茄:「她總得慢慢成長。」

許裕寒輕笑:「你對嫂子還真是操碎了心,感覺你不像她老公,反而更像她親爹。」

秦晝無聲睨他,眼神淡到好似被這海水稀釋了幾遍,但依舊能看出幾分不虞來。

許裕寒舉手投降:「行了,我不說了。」

射擊館的面積很大,單獨佔據了一整層。許裕寒的確是花了大手筆的,專門去法國請來的幾位頂尖設計師親自操刀設計。

「啪、啪、啪。」

連續三次的射擊槍聲,經過特殊消音處理,沉悶而微弱。

記錄員在旁邊報環數,三槍十環。

打了五槍,其中四槍脫靶,一槍勉強打中六環的許裕寒在旁邊拍了拍手:「不怪那些心高氣傲的大小姐們在得知你結婚之後還對你念念不忘,我要是個女的,我肯定也對你動心了。」

秦晝摘了耳塞,取下護目鏡過來坐下。

許裕寒遞給他一杯剛調好的雞尾酒:「剛李賀給我打電話了,估計是知道他兒子做的事兒了,想讓我在跟前求求情。」

這是露天的,圓拱形的玻璃頂,抬頭就能看見海上的夜空。繁星璀璨如碎鑽,拂面的海風帶着淡淡咸腥氣。

秦晝手裏還戴着黑色的皮質手套,他修長的指節此時被包裹住,禁慾的同時又有種復古的紳士感。

「你這是要替他求情?」

微沉的語調,已經不止是暗含不虞了。

許裕寒和他認識這麼多年,為數不多的見他情緒波動大,都是因為同一個人。

他自然知道周凜月對他意味着什麼:「我怎麼可能幫那傻逼求情,我讓他有時間關心自己兒子還不如關心自己那堆爛尾樓還有公司虧空的賬款。」

他沉默片刻,最後還是說出了口:「我只是覺得對嫂子虎視眈眈的人太多了,你要不趁早公開關係,宣誓主權得了。」

周凜月年少成名,又生了這副只因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的身段和樣貌,從小到大她的仰慕者連起來可以繞地球兩圈。

更別提圈子裏那些權勢滔天的大人物們了。

如今的李彰充其量只是個小嘍啰。

「她不願意。」秦晝慢條斯理地摘下皮質手套,低眸時,眼中情緒晦暗不明,聲音也沉下去幾個度,「她一直都想和我分開。」

他們甚至連證都沒領,因為周凜月不願意。每每秦晝提起時,她都找各種理由推脫。

她認為這樁婚姻,包括她自己,都不過是生意里無關緊要的一環。普通一枚不起眼的螺絲,看着可有可無,可離了它又不行。

她就是這枚微小的螺絲,僅僅起了一個連接一切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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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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