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二章：食之無味
「皇上，你看，這是冰粉，跟水欽做出來的，一模一樣。」
趙熙看着那碗冰粉，沒吱聲了。
只是心頭刺痛著，如被蟲子在無聲地噬咬一般。
「皇上，不若試試，那水欽的人，可喜歡了呢，居說日日都要吃一碗。奴才還叫人放了中州的甜西瓜去，味道更豐富。」
小敬子小心地雙手奉上，趙熙沒有拒絕，而是接了過來看着。
碗裏有桂花的味道，還有果香，乾果的香味。
他低下頭吃了一口，好生的香甜，入口冰涼，像是整個夏天熱氣，都要給壓下來一般。
她，是不想回來了吧，在那裏好好地生活，好好地做着她想做的事。
他也是無能，沒護住她。
思念如刀似箭，夜夜貫穿他的心一遍又一遍，可是卻沒有勇氣去水欽，去將她接回來。
「皇上。」小敬子看着皇上眼角漸濕，趕緊說：「皇上，你慢些吃，奴才着急趕回來，一身灰塵，先下去換身衣服再來侍候皇上。」
有些時候，還是要懂得避忌，哪怕他是皇上最信任的人。
皇上的失態，他該避，還是得避。
皇上心裏的痛，他也明白。
趙熙看着那碗冰粉，好生香甜，可是，有些吃不下去。
想她啊，夏蟬，夏蟬，夏天的小蟬兒。
如今天熱了，樹上有蟬，可是他身邊卻沒有她。
他給她曾許諾的話，也是很多沒有做到，她如今一定滿滿都是失望吧。
他以為，他成了萬人之上的人，便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現實一次次地給他殘酷打臉。
他知道她出來了，他欣喜萬分，可是，他又要裝作不知道。
她在水欽啊，離這裏，挺遠的。
是她找的地方吧，離他越遠越好。
他已經傷透了她的心，她再也不想離他那麼近了，這其實也是好的，他給她總帶來一次次的傷害。
「皇上。」一塊清脆的呼喚。
趙熙趕緊放下了碗，抬起頭把眼裏的濕意給逼了回去。
再回頭的時候，已是如往常一樣，清冷淡然。
上官煙徐徐而來，聲音嬌軟：「皇上可莫要生氣，氣壞了龍體，這就划不來了。」
「你怎麼過來了？」
上官煙接過宮女手裏的茶盞：「臣妾聽說皇上跟御史大夫吵了一架，就特地過來看看，皇上，御吏大夫也是一番好意，如今天下太平，皇上是該好好考慮皇嗣一事了。」
趙熙臉色更冷，也不接她遞上來的茶，只是道：「這些事，不必皇后操心。」
「要是旁的事，臣妾定也是不會來擾皇上，前些天母后也跟臣妾說起，皇上啊，如今天下人也都看着呢，皇上年輕有為，可上位三年，膝下猶空，人人都還以為是臣妾善嫉，不能容人。」
趙熙不喜談這些事，並不說話。
上官煙心間一陣難過，但是臉上也沒表現出來，而是嬌笑道：「這些後宮之事，本應也是臣妾該辦好的，如今還讓御史大夫來說，着實是臣妾的做得不好，臣妾讓人好好在民間挑些佳麗，讓皇上挑選充盈後宮。」
趙熙不悅地道：「他一個御史大夫，做好自己的事便是。」
管過界了吧，居然管到他的個人事上來了。
「皇上，莫要氣了。」
上官煙眼尖地看到桌上放着的東西，又笑了：「皇上，這些民間亂七八糟的東西，可莫要隨便吃，萬一不幹凈鬧肚子，可是大事兒了。」
「你來這，可有要事？」趙熙淡淡地問了一句。
上官煙欲語還休，想了想還是說：「皇上，今日初一。」
上個月太後下了令，讓他初一十五，必須歇在坤寧宮，皇上登基三年還沒有生下一兒半女的，諸多人已經有微詞了，要堵住悠悠眾口，那就是必須讓後宮有所孕育。
可是皇上他，唉，她也只能一嘆息啊。
「你先回去吧。」趙熙淡淡地說。
上官煙心間一喜，還以為他妥協了，便高興地說：「好，那臣妾先回去，皇上你也莫要太累了。」
帶着宮女退身出去，趕緊吩咐道：「皇上即然喜歡吃那些民間小食，你們也趕緊出去宮外，樣樣買些回來，切忌，一定要先試食，不可草莽行事。」
身為皇后多年，皇上一直不曾在坤寧宮過夜，個中酸楚，也只有她深知了。
別人只道他風光呢，皇上對她愛護有加。
可是，唉，她現在只希望守得雲開見月明吧。
現在夏蟬早已經消失了，也沒人跟她爭。
如今放眼後宮，誰能與她相提並論，便是當年深受皇上喜歡的瑾妃，還不是屍骨已寒，所以啊很多事不在天意，而在人為。
上次太后說初一十五讓皇上要歇她宮裏，皇上並沒有說話，今天她正好盼到了初一，又還暗裏掇竄著御史大夫去皇上跟前說一番話，皇上氣歸氣，但是也是一個分得清輕重的人，今晚他肯定會來坤寧宮的。
她得抓住這些機會，她要生下皇長子，這樣才能真正的安心。
一回去就叫宮女們忙起來，把帘子，帳子，被褥什麼都全換新的，全是換上喜歡的淡色，還把她去年採的梅花拿出來做薰香。
不多時，派出宮外去買東西的宮女也都回來了：「娘娘，你看，冰粉買回來了，可熱鬧了呢，好多人排著隊。」
「這玩意兒是何處的？」
「奴婢也打聽了一下，好像是水欽那邊傳來的，賣得還算是便宜，百姓們都喜歡吃呢，說這樣炎熱的天氣，吃一碗下去通身都舒服。」
百姓愛吃的賤物，她可不愛，哪怕看上去香香甜甜的，她都沒心思去嘗一口。
「放一邊去吧，放妥當一些，晚些皇上過來，再端上來。」
「是，娘娘。」
「給我去打溫泉水來。」
她要沐浴梳洗，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再薰得香香的。
想想就高興啊，等了那麼多年，她等來了他的呵護，現在也要等來他的疼愛了。
幾個年長的嬤嬤也笑得一臉春風得意，小聲地跟她說：「娘娘，今晚奴婢們備好水，隨時等娘娘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