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夜入胡王鎮

第二十九章 夜入胡王鎮

拍賣會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氣氛,從開始的鴉雀無聲到私下開始小聲議論。

這築橋丹好是好,真值十五枚靈幣?未必,也許是放題宗藉機拔高自家丹藥的手段呢?就拿三宗令來說,起先四五百靈珠就能換取一枚,如今都換靈幣來拍了。

「哈哈,我出十五靈幣。」一聲爽朗笑聲蓋過了眾人的議論聲,「師叔啊,我說什麼來著,師侄是真來捧你場的!」

眾人朝著笑聲望去,只見一名青衣公子手持一隻錢袋子,星眸劍眉,只隨便挽了個髮髻,就說不出的寫意風流,黃鳴越看越不順眼,老覺得這小哥臉上寫有欠揍二字。

上桑苦笑一聲,看了看畫蠅,畫蠅面無表情點了點頭,算是應了。

奎赴京耳邊這才緩緩響起了上桑的傳音術,「赴京啊,錢你該怎麼交就怎麼交,只是這築橋丹里有溢價,我也說了不算...不過我已與畫蠅說好了,晚點散了場你去拜會一下,屆時溢價部分會退還給你的,至於我,劉榀給交代了點事情需要我跑跑腿,就不和你一起回山門了。」

奎赴京眯起眼點了點頭,便將錢袋子砸向了上桑,十幾丈的距離竟能轉瞬即至,上桑也沒客氣,一把抓了過來,並將裝有築橋丹的盒子彈給了奎赴京,過程極緩,誰都能抓得住,只是誰也沒敢抓而已。

至此,今日的大軸就來了。

放題宗的入門令牌,起價就是十靈幣,短短几息就到了十九靈幣,隨後就由著場內為數不多的十餘位望族銜脈期、溶血境族長或長老商議了,一番傳音論價后,由一名姓尤的溶血境老人以二十三枚靈幣帶走了放題令,至此,第一天的拍賣會就此結束。

無論是有收穫的,還是過眼癮的,眾人心滿意足散了場。

散場后三人一起回到了旅店,相比兩手空空的劉舊去和黃鳴,收穫了一枚淬鍊體格的武者丹丸的王貴友反而眼神更加落寞,回到了之前沉默寡言。

黃鳴倒想勸勸,只是不知如何開口,既然那橘五能夠陪同那欠打的公子哥一起下山,那白天里高價買走那隻鞭子的牛頭面具女子,估計就是橘四了。

王貴友搞罪回屋,只剩了黃鳴和劉舊去在那慢慢飲著,黃鳴對酒並不算陌生了,小時候便常去於四那裡偷酒來喝,只是小時候偷酒喝,大杯飲著是覺得有點江湖演繹中的大俠風範,後來大了點,發現也就那麼回事。

雖然如今的黃鳴,也只將將十四歲。

「黃老弟,後天拍賣會結束有何打算?」劉舊去與黃鳴碰了一個,卻不喝下,而是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似乎碰杯比酒更醇醉。

「並無特意要去的地方,約莫遊歷著,年許時間內去太青山看看。」

「嗯,」劉舊去意興闌珊地點點頭,仰頭喝了杯中酒,「太青山脈幅員千餘里,高人乘坐雲盤看那太青山脈,說如那真龍卧于山間,尤其是那主峰太青山,更是被譽為青之正宗,是要去瞧瞧的。只不過由此去往太青山,有兩條路可選,一是北上去往瘦湖,坐船去廟河街,再越過三不管的烏鴉嶺后,進入隋國,最終到達太青山,只是這一路雖有景,也有險。」

「劉兄,那第二條路呢?」劉舊去說得這條路是黃鳴原本要走的一條路,既然有第二條,不妨聽他講講。

「第二條路就是陪我往西走,過胡王鎮,越馬子丘,直達祁河,在那祁河大瀑布飲完三碗離別酒後,你沿河往北一路去往隋國,而我南下坐船回我的大祁,這一路別的不說,起碼我都有那通關文書,能省去不少麻煩。賢弟意下如何?」

「全憑劉兄做主。」既然此路穩妥,還能陪劉大哥多走幾步,何樂而不為?

飲盡了這壺酒,兩人各回各屋,黃鳴服用玄氣散,打坐修行,一夜無話。

第二日,王貴友接著去拍賣會碰碰運氣,只是這運氣指的是能見到橘五,還是拍到適宜自己的功法,就不好說了。黃鳴和劉舊去各在屋中,各有心事。

畢竟五顆靈珠的入場費,實在是太貴了,見識過也就算了。

三天後,在劉舊去和黃鳴的勸說下,王貴友終於點頭答應陪著二人走一走,散散心。三人一早結了賬,旅店掌柜送了一人一條臘腸,謝過掌柜后,三人奔赴荊坡出口處,交付了通行令牌后,同乘一副符舟骨架緩緩下了荊坡,黃鳴臨走前再次看了眼每名守衛都有的柳筋樣式的鞭子,嘆了口窮氣。

下了荊坡一路向西,王貴友的話匣子終於被二人給撬開了,原來是隨後兩天的拍賣會上,均有見到橘五小姐,在最後一天散場時王貴友鼓起勇氣前去敘舊,順便送出那對玉蝶,卻無意間得知橘五小姐要跟身邊那位姓奎的公子哥去太青山上完婚,王貴友當場臉色煞白如遭雷劈愣在了原地,等回過神后,橘五已與奎赴京去的遠了。

劉舊去趕忙勸慰,還拿出了一壺好酒,王貴友一飲而盡,飲完還要。

走了一周有餘,路時窄時寬,偶爾路過一些集鎮就投店,還好劉舊去路熟,就少了三人餐風露宿的可能性,路上劉舊去沒少與二人講解他心目中大英雄胡王的事迹。黃鳴聽的饒有興緻,王貴友聽的意興闌珊。

說那胡王已是五百餘年前的英雄人物了,年少時生的英俊瀟洒、風流倜儻不說,還能挽那八石弓。

黃鳴一聽嚇了一跳,自己身後這把獨中已算是沉重至極了,配合自己膂力氣勢勉強能以五石弓力發揮出八石的效果,那這胡王莫非是個溶血境的武者宗師不成?

只聽劉舊去繼續唾沫橫飛地說道,「胡王自幼長在軍中,深得軍士的愛戴,十九歲那年,胡王的父親,三洲國開國皇帝劉晟駕崩,我們大祁趁機對三洲出兵,意圖拿下三洲國西部的叫天洲,也就是我們現在站的這片土地,」劉舊去用腳捻了捻地上凍得結實的紅土,繼續說道:「胡王還在歸往皇都奔喪的路上,就被新晉的皇帝,也就是胡王的大哥派去駐守手印屯,胡王領命帶著舊部趕往手印屯,路上卻發現手印屯往東不足百里之地,三面環山之處,有一道僅有五丈多寬的銜接大祁與三洲國的必經之路。胡王便叫停了舊部,仔細勘察了地貌,隨後當機立斷,去手印屯把守兵帶著輜重過來,開倉放糧募集士兵,即便這樣,一旬後手印屯的屯兵和現募的新兵才稀稀拉拉地趕了過來,點卯過後才發現僅有不足一萬餘人,且很大程度上都是饑民,胡王在那次鼓舞士氣的講話中,留下了千古名句。」

「大丈夫生而為人,上圖建功立業赴國難,下保百姓黎明免荼毒,但是我希望你們人人不死,仰仗著這天險抗擊祁軍,活著比什麼都重要,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劉舊去神情激昂,王貴友難得打趣道:「劉兄,大祁不是你的母國嗎,為何對敵國胡王如此尊崇?」

劉舊去搖頭不語,半晌后,情緒緩和后才緩緩說道:「胡王以一萬老弱病殘抗擊我大祁十萬將士,月余不退!此等英雄讓後世之人如何不神往?再說如今大祁三洲修好,邊境已有一百餘年不曾有干戈了。」

黃鳴問道:「後來呢?」

「後來胡王功高蓋主,憑藉屏障屏退了我國將士,只是那邊戰事剛一結束,胡王就被傳召進京,敲打一番后,才昭告天下正式封他為胡王,封王卻不裂土,依然回到了叫天洲,只是有爵位並沒有軍權,還處處被當地大員掣肘,比起現如今三江城的九王爺還不如。後來胡王丈量土地,修繕水利,倒也做了不少功德事,只是畢竟活得不痛快,在三十餘歲就鬱鬱而終了。」

半晌,劉舊去平復了一下心中情緒,笑著說道:「手印屯現在已是半荒之地了,人們為了紀念胡王,在當初那片三面環山的地方,熔銅鑄了雕像,建立了胡王鎮,隨著五百年的經營,雖是邊疆偏遠地,也慢慢繁華了起來,聽說即將撤鎮設縣,縣令這會兒估摸著已掛著印在來的路上了。」

劉舊去又想起了什麼,抱拳對二人說道:「天色雖晚,卻不耽誤趕路,二位賢弟一會進入鎮子時切不可泄露武者跟腳,尤其是黃老弟,你這弓還是弄塊布包一下吧,否則遇上邊軍,被當成大祁細作就有些麻煩了。」

「哈哈,劉大哥本就是祁人,被當做細作也情有可原,我倆既不是三洲人,也非祁人,確實是冤枉得很。」王貴友看了看天上月梢,打趣說道。

「劉大哥,有一事我一直很困惑,或許你能幫忙解惑一下。」黃鳴皺了皺眉,開口問道:「若是武者遇上邊軍,勝負如何?」

「老弟,武者和武者之間的差距不用我說你也明白,一名溶血境的武者,不說劉府尹之流,哪怕是最墊底的那種溶血境,即便十個八個我們這樣的湊上去,也不夠人家一根手指頭彈的。邊軍也是如此,大祁邊軍近十萬,有些是家境窮苦的孩子,來邊境討碗飯吃而已,稀稀拉拉的軍備及戰力,這樣的邊軍我們三人自然應付自如,即便打個百餘人都不在話下。但有些邊軍是一些權勢王爺拿真金白銀砸出來的『奇兵』,世代吃這碗飯,父傳子的那種,這種邊軍軍備自不用說,結陣殺敵更是從容不迫,還有那膂力不亞於一般武者的神射手,箭矢攢射出去,你我這樣的不死也得掉層皮。我等遇上幾十個這樣的邊軍,估摸著也不一定是對手。更有趣的是常年在外廝殺,會有朝中武者不定期來查看是否出現突然開竅的武者,若經發現,迎來他們的就是一條通天大道、錦繡前程。或成為王府中舉足輕重的管事,或做那見不得光的殺手,只要經營得當,做那朝中三品的大員,又有何不可?就拿二百年前我朝的瓦魏都尉許密來說,若不是他老人家不幸死於一場護送途中,拜個將軍那是早晚的事。」

黃鳴暗暗點頭,這劉舊去一個開武館的,能懂這麼多,絕非明面上的身份那麼簡單,還需稍作提防的好。

三人踏著月光,沿著小徑一路往西走去,約莫二更天時,終於見到了稀稀拉拉的燈火,這三面環山的胡王鎮,就映入了眼帘。

雖是叫鎮,卻有那石頭城門及弔橋,一條一丈有餘的小溝,儼然就是座城池了。三人自然不放在心上,只是黃鳴眼光往水裡探去,卻看到裡面有不少三菱錐,尖釘等物件,所以戰事雖過了五百餘年,這胡王鎮仍有阻隔祁軍的一戰能力。不說別的,只說城樓與這護城河的間距,正是一般射手剛好能射中的距離。

劉舊去扯開嗓子,「軍爺們,麻煩放下弔橋,放我三兄弟進城!」

「一更已過,尋常百姓不能入城,趕明吧!」樓上傳來了軍士的聲音,頗有些不耐。

「將軍,我等有京城的通關文書,小人是姜毅大人手下聽用之人。」劉舊去趕忙說道,言語中顯露地市儈至極,哪有二竅武者的宗師風範?

「姜侍郎?放他們進來。」城樓上有些動容,半盞茶的功夫,弔橋緩緩放了下來,賓士出十餘騎,為首的是名鬍鬚稀疏的老者,眯了眯眼看著站在正中的劉舊去,劉舊去點頭哈腰地呈上文牒,那名為首男子草草看了看各地印戳后,點了點頭,「既然是兵部姜侍郎的人,就跟我進來吧,只是幾位大人可是前來公幹的?若有需要,可以來門房詳談。」老者眼珠子咕嚕一轉,一改城樓上的語氣,恭謹說道。

劉舊去答道自然自然,就在這一路騎兵的身後開始往鎮子里走去,黃鳴王貴友跟在其後一言不發,任由那名游騎老者與劉舊去相互試探。

進門后,老者沖著城門內取暖的髒兮兮老頭喊道,「老蔡,還跟著蹲著呢,快滾回家去!」

「蒙都尉,沖我喊什麼啊,嗓門這麼大不知道的還以為來的是名將軍呢,前幾天我家房子被風雪颳倒了,我也沒轍嘛,這城樓下可比家裡暖和多了,等會你們睡了,我再將家裡鋪蓋卷過來,齊活!」

姓蒙的都尉作勢要拿皮鞭抽過去,老人見機不妙就開始大聲嚷嚷,「蒙種殺人了,殺人了!」此時街上還有稀拉拉的人群,不禁都轉頭往城門口望去,其中一個挑著擔子的孩子看到是這蔡煙老頭叫喚,一臉不屑地罵道:「老雜種,老潑皮,讓蒙都尉打死你個不知恥的老王八蛋才好。」

於是街上人人起鬨,都盼著蒙種能教訓教訓這老不正經的蔡煙,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卻希望蒙種別真一鞭子抽過去,罵兩句得了。畢竟蔡煙雖孬,畢竟上了年紀,哪禁得住這種沾了雪水且帶了鉤刺的鞭子?

蒙種鞭子抽在地上,啪地一聲震得眾人耳鳴,這個叫蔡煙連滾帶爬出了城門洞,卻依然嘴上不輸陣:「蒙種,你爹當年活著的時候見了我也得親切稱呼一聲蔡老哥,你這勉強帶把的玩意兒,自小撒尿就尿鞋,嚇唬人誰不會,有本事你過來讓我打死你?」

「滾你娘的蛋,老子這輩子就沒尿濕過鞋,倒是你蔡煙,每次大解小解都要兩刻鐘,次次撒尿數著滴數來算,可是全鎮有口皆畢的。」蒙種大聲嚷嚷,顯然對蔡煙這尿鞋一說尤為在意。

「那叫有口皆碑,你個臭小子從小沒文化,還敢在這裡拽文,說給今天來的爺們聽到也就罷了,要是給新晉的縣老爺聽到,還不得笑掉大牙?」蔡煙越說越得意,裹了裹身上的破爛棉襖,笑著露出了所剩不多的后槽牙。

蒙種惱羞成怒,揚個鞭花就抽向蔡煙,蔡煙狼狽躲過,踉蹌一下撞在王貴友身側,蒙種又是一鞭,倒是結結實實抽中了蔡煙的後背,蔡煙哎喲一聲撲在了劉舊去身側,大罵一聲:「蒙種!你爺爺當年來我家裡送豆子和餅子,都是滿臉堆著笑的,你個小雜種,也敢打你爺爺?」

蔡煙早年也算個富家翁,養馬術在叫天洲叫得上名號的,只是後來老兒沒了媳婦和女兒管束,又好賭兩手,且逢賭必輸,才成了如今樣子,本意教訓蔡煙兩下拿回面子就收手的蒙種怒向膽邊生,又是挽個鞭花就要狠狠向蔡煙抽去,蔡煙連滾帶爬逃至黃鳴身後,一把抱住了黃鳴的大腿,蒙種的鞭子就跟過來了,本來這種速度的抽擊,黃鳴一側身就能躲過,可剛一打算抽身,渾身便動彈不得了。

蒙種一鞭子結結實實抽在了黃鳴肩上。

黃鳴渾身一哆嗦,瞅著身後蔡煙驚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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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陸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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