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望

人來人往的街道喧鬧不已，有一人獨自出入茶樓，這人闖蕩江湖已有數年，卻無人敢提及他姓名。

此人來時身背一把短劍，此劍名為鴆鳥。

說書人在台上說的盡興，帷帽遮住了他的臉，叫人看不清樣子。一身戾氣隨意入座，與此地格格不入。

待說書人講到當年江湖恩怨之時，他方才開口打斷。

他入座的位置剛好對着台上的說書人，手裏的茶杯反扣在桌上，道：「你所言有錯。」

說書人臉上神情變換精彩，蔑笑道：「我說書幾十年從未有人說有錯，你既然說有錯，何不指出來？我也好請教請教！」

「好，那我便指出一點。楚爭天並非死於喬鷹遠之手，他死的大義凜然。」

說書人笑的更加輕蔑，他手中的扇子晃來晃去，道：「全天下皆知楚爭天的所作所為，你竟還要用大義凜然這等辭彙來形容他，實在是愚不可及啊！」

說書人早就瞧看見了他背上的那把劍，奈何一塊布包裹着他看不清劍的樣子，只好道：「枉費你也是個江湖人！」

「江湖人，可敢報上你的名字？！」

說書人這話像極了要將此人也當做飯後閑談，寫進故事裏去的樣子。

那人並未有起身的意思，可他有無下文，幽幽開口道：「我？哼呵……我姓魏。」

說書人的動作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扇子一合抖著指着他，哆哆嗦嗦的道：「魏！魏！他是魏以安！！快殺了他！！！」

二十年前……

魏以安懷裏抱着軒淺劍，倚靠着閣樓上的柱子。他身後有處帷帳，帷帳后的人輕聲咳嗽，似乎是病魔纏身的樣子，臉色蒼白。

魏以安剛要進去，帳內人便開口叫他止了步。

「現在幾時？」

魏以安輕語道：「亥時一刻，大哥是要睡了嗎？」

帳內人搖了搖頭，隨後便又是幾聲咳嗽。

他雖身體孱弱，可實力強悍，只可惜不常走動，江湖上沒什麼人知曉他的存在。

過了半會，一名傳信人抵達此處，魏以安便轉身與他對視，傳信人將細竹筒遞給魏以安后便後退兩步，抱拳對着帷帳開口言：「我已經先生的信轉交給楚公子，還望楚公子確認取信人是雙飛門府的喬府主喬鷹遠后，再將此信交於。」

「切記，一定要確認是喬鷹遠本人。」

恍惚間傳信人似乎看到楚爭天晃了晃手示意他可以離開。

魏以安接話：「信我會轉交，代我大哥向庄老先生問聲好。」

待傳信人離開后，魏以安這才回身，將信筒遞給楚爭天。楚爭天解開筒上細繩，將信紙攤開，字跡寫的模糊，想是怕被有心之人奪取，好在楚爭天看得懂，他微微皺眉。

此信內容看似輕巧，實則繁重。

楚爭天身份在這江湖上頗為奇妙，他既不附屬於任何門派，卻又不單獨來干。

他名下有處酒庄，表面上是經營酒業的，實際上是處江湖情報的交據點。

這江湖上你見過的，你沒見過的，這酒莊裏皆有。

楚爭天將信紙一對摺，淡然道：「江湖上要有趣事了。」

魏以安一臉茫然道：「大哥？」

楚爭天寵溺一笑，抬眼注視魏以安，輕巧言：「你能出手了。」

這並非楚爭天有意安排磨鍊魏以安的武功，而是魏以安已到了可以出師的地步，正巧藉著這次行動來驗證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確。

而此時，另一邊的喬鷹遠也正在快馬加鞭的前往酒庄。只不過他的雙飛門府離著酒庄實在是有些遠，一時半會也到不了。

好在他帶的盤纏足夠他支撐著幾天的路程。

現下他正在一處酒樓里歇息，與他一同趕路的人，是他府里的兄弟，叫劉夢周。

劉夢周從小二那裏要來了兩壺酒，這酒不好，但足夠提神，等他上樓時，喬鷹遠正站在窗前抬眼看明月。

他輕輕將兩壺酒放置桌面，開口道：「瞧什麼呢？」

「給你要了點酒，暖暖身子！聽說咱們要去的地方可是個極寒之地！！」

喬鷹遠眼含笑意，他沒有合窗，而是任由明月的光線透過窗欄，躍進房中。劉夢周早就給他倒好了酒，等他發話。

「夢周，你說這個楚公子，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劉夢周像是聽到了什麼難得一聽的趣事，道：「你怎麼也開始對別人感興趣了？」

喬鷹遠輕輕歪了歪頭，笑不露齒沒有回應劉夢周的話，而是轉移話題道：「我可聽說楚爭天有着這天下最為廣泛的情報，誒你說這種人如果來我雙飛門府，做我喬鷹遠的兄弟如何？」

劉夢周的手一抖，笑的合不攏嘴：「哎呦喂我的主子唉！你可別！咱府里有那麼多個我了，再來個可不得亂翻天？！」

「你怎麼能和人楚公子比？你又沒情報！！」

劉夢周嘴角一抽：「嘖，那我看白鷹小樓的情報也不必那遠塵酒庄的少多少！」

劉夢周口裏的白鷹小樓，是雙飛門府里的情報來源，隸屬雙飛門府。

片刻歇息后，便是即刻出發，此時此刻楚爭天已然等著喬鷹遠的到來。

兩主相見必有一爭。劉夢周獨自一人與魏以安碰面。這是劉夢周第一次見到魏以安，他的確和江湖上的傳聞有所不同，年芳十八。

兩人互相問候，魏以安作勢請他進門，這是劉夢周第一次見到楚爭天，楚爭天一身白衣，癱坐在床榻上，連個正眼都不捨得給劉夢周，好在劉夢周也不是個睚眥必報之人，權當看不見。

「雙飛門府劉夢周見過楚公子，我家公子已經在門外侯著，還望楚公子將信交於。」

奈何楚爭天睡眼朦朧，好似沒有聽到對方的話，這顯得劉夢周的處境極為尷尬，他已經在這立了一段時間了。

直到魏以安稍作提醒，楚爭天這才回過神來。

這才請喬鷹遠進來，上好的的酒擺在眼前，卻只能喬鷹遠一個人喝，楚爭天是心有怨氣臉上無色。

「喬府主可知，我辦事的規矩？」

大抵是照顧對方的心情，喬鷹遠也沒有動杯中酒。

「自是知道，拿錢辦事。」

「正是，只有錢給夠了，我才辦事，那麼喬府主，要用多少錢來換這份情報？」

喬鷹遠微微一笑道：「你的情報值多少錢，我便用多少錢來換。」

此言一出，楚爭天亦是笑意溢出。

喬鷹遠接過魏以安遞來的信，毫不客氣的展開，毫不在意會被有心之人瞧去。

開口的話卻是與信上內容毫不相關。

「楚公子在這酒莊裏待了有些年頭了吧，可有想過其他出路？以你的實力走哪條路都能有一番作為，何必屈身於這種小地方？」

劉夢周當下便知喬鷹遠這是又要作妖，一臉痛苦表情掛在臉上，心裏不免吐槽自家主子真是半點不要臉。他剛要開口阻止就被喬鷹遠給瞪了回去，咂咂嘴退後。

「喬府主這是何意？要買我的人？」

「錯，你是人，怎能用『買』這個字眼？應當用『請』這個字眼。」他兩指一抿信紙，對摺，再撕成碎紙：「如果我請你來我的雙飛門府，做我的兄弟，敢不敢？」

「喬府主這話，半真半假。更何況我這酒庄啊，離了我不行。」

見攬客不行，喬鷹遠只好作罷，不過他在臨走前，回望了楚爭天一眼，開口言：「總有一天，你會來。楚公子後會有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