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阿敏

「都是西瓜。」三妮順著李自的目光往後面看，「個大保甜，和同志們分了吧。」

三妮難得的在李自臉上看見笑容，原來李自喜歡吃西瓜啊，上次贈肉都沒見他笑得這麼開心。

李自說，「我替他們謝謝王同志。」

三妮笑著說，「不客氣。」

二十輛拖拉機駛進部隊，直接拉到了食堂旁的空地上，一袋子一袋子的西瓜從拖拉機上卸下來，呂旅長和另一個旅長也來了，兩個人還上去搬了幾袋子西瓜。

呂旅長高興的握著三妮的手，「又讓你破費了。」

「給保家衛國的戰士們贈什麼都不叫破費，你們才辛苦了。」三妮也深情的回握道。

呂旅長哈哈大笑。

「大棚里已經能種西瓜了嗎？」

「能呀。」等她一回去就能了，「還能種別的水果，等種出來了我再給你們送。」

「那我先感謝你了！」

「不客氣！」

兩個人邊走邊說，嘴上雖然都在說著客氣的話，但卻感覺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樣自在，誰都沒把感謝和不客氣這種客氣話放在心上，說到這裡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都笑了。

「你可得抓緊時間收拾你那片地了，一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等有人去視察了，你別地皮上空蕩蕩的。」

「你放心吧，用不了四年我就能給收拾完了。」三妮知道呂旅長不知道花出去多少人情才攔下了準備放出去競標的地，他心裡也關心這事兒，就給他吃了一枚定心丸。

呂旅長呵呵笑著，「我等你的好消息。」

中午食堂吃飯的時候就每人加了一塊西瓜，三妮這桌是一整個西瓜。

沈敬之美滋滋的吃了兩塊，每一塊都啃的乾乾淨淨的，三妮看著就感覺自己一早上沒有白忙。

李自也吃了好幾塊，許多年邊吃西瓜邊問，「你為什麼把李樂留在照相館，明天再去拿相片不就好了？」

「明天我們不用去，讓他等著相片好了直接帶過來吧。」

「你這瓜籽真少。」

三妮嗯嗯應付了兩聲。許多年弄得西瓜皮厚籽黑，又沙又甜。她買的西瓜皮有些薄，汁水又多又甜，籽少且小，她可不想和許多年好好聊聊這西瓜都是怎麼弄來得。

「好吃。」沈敬之說。

「好吃多吃點。」三妮又給他推了兩塊。

沈敬之又吃了。

食堂里吃飯的人看見三妮他們這一桌的人都熱情的打著招呼，許多年一直都弔兒郎當的，別人和他打招呼他都回個眼神就夠了，別人也不覺得他傲氣，他一直都這樣，李自會點頭示意，遇到認識的還會好好和人說一兩句，沈敬之埋頭乾飯不抬頭，只三妮一個人笑靨如花，熱情的回應著每一個問好的人。

「姐姐，快吃吧，吃完我們躲出去。」沈敬之心疼的看著三妮一直笑著回應每一個人，多累呀。

「為什麼要躲出去？」三妮回應完人說，「大家都這麼熱情，多難得啊。」

這麼多帥哥，都笑著和她問好，看看咱們邊防戰士，都多帥氣呀，吃頓飯都能讓人心情好。

一直笑也吃不消，三妮感覺打招呼打的有點累了，她一吃完飯就和沈敬之他們一起出了食堂。

「二十車太少了，一人才一塊。」三妮嘟囔道，「要是有一百車就好了。」

「二十車已經不少了。」沈敬之說，「他們吃一兩塊就行了。」

「不少了。」李自說。

幾個人走過去了，劉美麗才從食堂外面的拐角偷偷摸摸走出來，她看著幾個人遠去的背影暗恨，這個王舒文，對著自己就眼睛不是眼睛嘴巴不是嘴巴的，對著男人卻能說說笑笑的，她怎麼這麼下賤。還有這個沈敬之，雖然只是個小小的連長，但是他長得還挺好看，她一定要把沈敬之搶過來，讓王舒文承認她不如她！

「美麗姐！你在這幹啥呢？」

身後突然出現一個女孩子拍了拍她，嚇得劉美麗一激靈，她回頭一看來人惱怒的甩開她胳膊，「你幹什麼呀突然拍我！人嚇人嚇死人啊你知不知道！我要是被嚇到了你賠的起嗎？走開！」

劉美麗推開她走了，小慧摸著自己被拍開的手腕給她讓路。

「小慧！」幾個人跑過來，「我說你別和她打招呼吧，你不聽，非跑過來要和她說話，被打了吧？」

「疼不疼？」

「她兇巴巴的你理她幹什麼呀？」

小慧看著朋友們關心的目光揉了揉手腕，「沒事的，她可能是不高興吧。」

「她天天都不高興，她就喜歡她的欣怡姐，我們就不要往上湊了。」

「對啊，她們京都大城市來的才看不上我們呢，我們自己玩，她們懶得搭理我們，我們還不和她們玩呢。」

小慧失落的點著頭，「她前幾天不是帶我們都去照相了嗎，她花了那麼多錢，我看見她了怎麼能招呼都不打，我娘還讓我好好謝謝她的。」

「你謝她幹什麼呀，你是不是傻呀，她帶我們去照相，那不是為了氣那個王同志嗎？」

「她們兩個以前就認識吧？」

「肯定認識，人家王同志一來捐東西她就板著個臉，真好笑，你看不慣人家捐東西，你就自己捐啊，沒本事還看不慣別人。」

小慧也糾結了，雖然劉美麗花了很多錢給她們照相，但她確實本意只是為了氣人，雖然被氣的人根本沒搭理她。

「就是，她可真好笑，還京都來的呢，我看還不如我們呢。」

「小慧，我跟你講你不用感激她帶我們去照相的事，要不是因為她，人家王同志肯定就給我們照相了，她還讓我們照完相從鎮上走回來，她自己卻坐車回來了。」

「就是。」旁人也附和著。

「她剛剛偷偷躲在這裡是為了看人家王同志吧？自己處處不如人，就只敢在這裡偷偷躲著看，怕出來人家給她下面子呢。」

另一個女孩笑著說，「你們年紀小吧，不懂，我看她在這裡躲著呀，是在偷偷看情郎呢！」

「什麼情郎？」大家好奇的看向她。

「沈敬之沈連長啊，女孩子們的夢中情郎。」

「沈連長？」

「她喜歡沈連長，她上次說過的。」

「她說的是沈連長喜歡她，做什麼白日夢呢？我們村的人都喜歡沈連長，連村長的小閨女嬌嬌都喜歡沈連長，上次部隊拉練從村子里過的時候嬌嬌還給他倒水喝了。」

「就是，因為這個嬌嬌還和她爹吵架了，她爹本來挺高興她能進部隊文工團的，後來知道她是奔著沈敬之來的就不讓她來了。不過那時候她爹不知道沈敬之已經是排長了，只以為他是隊伍里的一個小兵，現在他爹要是知道沈敬之是個連長，肯定就同意了。」

那個說沈敬之是夢中情郎的女孩子叫阿敏，阿敏嗤笑了一聲，「村長的閨女就怎麼了，人家部隊里的軍官才看不上村子里的女孩子。」

「怎麼就看不上了？他們也都是村子里出來的啊。」

阿敏說，「說你們小，你們還不懂吧？哪個男人不喜歡城裡的女人，城裡的女人又白又漂亮，穿著裙子燙著頭髮多時尚，而且她們」

阿敏看著她們還帶著稚嫩的臉圍著一圈都聚精會神的聽她說著話，瞬間不說了。

「而且她們什麼呀？」有人看阿敏不說了就催促道。

「而且她們呀~」阿敏拉長了聲調把她們的好奇心都吊了起來，卻笑著說，「我才不告訴你們呢，一群小屁孩。」

「什麼呀！」幾個人上去撓她的痒痒，「你不是小屁孩，你也就比我們大三歲而已。」

「快說快說，快老實交代。」

阿敏笑著躲開圍攻跑掉了，「我才不和你們說呢。」

「站住，你別跑！」幾個人笑著追上去，有吃飯晚的人剛從食堂出來就看見幾個女兵笑著鬧著跑了遠了。

「女孩子啊，真好！」

「好什麼啊，都才十四五歲，這是誰去村子里收的文工團成員？老子想乾死他，老子現在看後山的母豬都眉清目秀的好看了。」

「怪不得你一有時間就往後山跑，快老實交代，去後山幹什麼了？」

「滾滾滾。」

「有幾個大的，十八九了，估計是想嫁進部隊才進來的，你抓緊時間看看娶一個去。」

「京都文工團留下來的那兩個都二十多了吧？」

「你可別靠近她們啊，裡面有一個喜歡許多年，就是奔著許多年才留在這的，你可別招惹上了。」

「那另一個呢？」

「誰知道啊！」

阿敏跑到三妮的宿舍門口，她敲了敲門，門裡傳來一個女聲，「來了。」

等了一會兒門才打開，三妮看著門外的姑娘膚色微黑，眼睛明亮，穿著文工團女兵的衣服。

「有什麼事嗎？」

「劉美麗喜歡沈排長，她想報復你，你小心她。」

三妮驚訝的眨巴了兩下眼睛，「你為什麼和我說這個？」

文工團內部還內訌呢？

「你是個好人，給部隊捐了很多東西，劉美麗太凶了，她就知道嫉妒別人，你別被她傷到了，我就是為了說這個才來的，我走了。」

「等等。」三妮叫住她，「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子回頭說，「我叫阿敏。」

「姓阿？」這個姓倒是少見。

「我沒有姓。」阿敏搖了搖頭，「我是被我阿奶撿回去的，我只叫阿敏。」

三妮看著女孩神色坦蕩的說著身世，把她往屋裡讓，「你進來坐會兒吧？正好我也無聊著，我們聊聊天。」

阿敏很高興的進了屋，屋子裡就是標準宿舍的樣子，到處乾乾淨淨的，只是多了一個大挎包放在桌子上。阿敏知道挎包里是照相機和膠捲。

「你的東西好少啊。」

三妮說，「就坐床上吧，我給你到點水。」

「謝謝。」阿敏高興的道了謝坐在床邊，「我還沒有去別人家做過客呢，這感覺還挺好的。」

三妮拿出她自己帶的ppsu材質的水杯，這水杯乍一看和玻璃無異，而且耐摔，正適合自帶出門充當玻璃杯，她從挎包里拿出小透明塑料罐裝的干檸檬乾花瓣干棗片和冰糖裝好的小茶袋，往兩個杯子里各丟了一個小茶袋，用桌子下的暖壺倒了兩杯熱水。

熱水一衝進去，透明杯子里的水位漸漸升高，水在升高的過程中慢慢變成了發紅的黃色，透亮透亮的，看著就很好喝。

「你這是什麼啊？」

「我自製的茶包，水還燙，等一下你嘗嘗看。」

「謝謝。」阿敏對著杯子愛不釋手，「你可真和善，一點也不像是個有錢人，哦我不是說你沒有錢，我是說你一點也不像我們這有錢人家的樣子。」

「你們這有錢人家是什麼樣子？」三妮坐在桌子旁問。

「至少不會給客人倒茶。」阿敏說，「我阿奶去別人家，人家都不給她倒茶，水也沒有。」

「你只和你阿奶生活嗎？」

「不是啊，我還有阿爹阿娘，有小弟小妹。」阿敏提起家人的時候語氣都欣喜了，「阿爹是我阿奶的兒子，我阿奶當初撿我的時候我阿爹也可心疼我了，就一直養著我呢，後來我阿爹娶了我阿娘，我阿娘也對我很好，可是我們家太窮了，我阿娘懷著我小妹的時候人都餓暈了，幸好我可以多幹活了，我抓螞蚱抓知了猴抓螞蟻，還會掏鳥蛋，我把東西都給我阿娘吃，我阿娘才不會餓暈了。」

「那你家人都挺好的。」三妮說。

「是啊。」阿敏說，「我家人都很好，我已經這麼大了，我就想多賺點錢給他們花，部隊里的人去村子里選文藝兵，我可高興了，來到部隊有飯吃，還有補貼拿，我很慶幸我被選上了，我阿奶也高興，當初部隊里的軍官讓我們上去唱個歌或者背個詩，她們都不好意思上去，我就敢，我唱歌還很好聽呢，這是我阿奶說的。」

「你來部隊就是為了拿補貼啊？」

「是啊！」阿敏一口承認，「每個月十塊錢呢，夠我阿奶買好多東西了。」

「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了。」阿敏看著三妮，「你多大了呢？」

「我也十八。」

「這麼巧啊，我看著你就覺得你和我差不多大，但是你念過書，你身上有文化人的樣子，一看就是念過書的。」阿敏高興的問，「念書好玩嗎？」

「還好吧，你識字嗎？」

「認識一點，我偷偷學的。」

「去哪裡學？」

「去鎮上啊！」阿敏說，「去飯店裡指著寫菜名的板子一個一個問人家這是什麼菜，去店裡面問人家這是哪個店，人家說了以後我就對著字記下來，已經記了很多字了。」

三妮看著阿敏樂觀陽光的樣子，即使她說起最難過的童年腦子裡想的也全是美好的回憶，她阿娘懷著孕都餓暈了，她就不餓嗎？可是她記的卻是她照顧她阿娘，她很厲害的找了很多可以吃的東西給她娘，她記得的是她在她年紀很小的時候就能幫家裡的忙的，她說這些的時候是帶著得意和滿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