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隻狐狸

發球落地的那一刻，宮野春跟宮治交換了一個眼神。

宮野春：阿侑嗨了。

宮治：是的。

完蛋。

宮野春在心中為對面的人默哀了三秒鐘。

忽略誰不好。為什麼要忽略阿侑呢？

他完全不是那種能接受被忽略的性格嘛……

完全不能被忽略的宮侑開始發第二個球，這次對面的反應就熟練多了，很快就擺起應對的架勢，但沒有用——因為這次他發的不是強力跳發，而是落地點靠前跳飄球。

生川眾：「……」

草草草草——！

這詭計多端的發球手！！

宮野春開始覺得擺姿勢有點無聊，跟宮治小聲交頭接耳，「他們沒研究阿侑的發球嗎？怎麼連四步飄球六步跳發都不知道。」

宮治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心想。你還記得自己是合宿三天前才想起來合宿這回事的嗎……

拿到對戰表才知道的對手，哪有那個閑工夫去研究啊！

幸好是隊友。宮治面無表情。不然分分鐘想打他。

不過對面不愧是豪強學校，並且也是專註發球的，沒多久就看出了門道，切斷了宮侑的連續發球得分，雖然這個時候比分已經到6比1了。

宮侑面色不善：「切。」

輪換位置。

強羅昌己麵條淚：我哪裡惹到你了嗎是——6比1你還有什麼可不滿意的！？

僅僅是一輪、哦不，應該說是六輪發球，場上的氣氛就完全不一樣了。

強羅昌己收起上場前那種打量的姿態，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這完全不是平時那種，只關注主攻手或者自由人，就可以隨便應付的對手。

必須拿出全部的真本事，全力以赴擊敗對方才行。

他舔了舔嘴唇，感覺有點緊張，但更多的是興奮。

和強者對戰的機會，不是每天都有。

強羅昌己轉身，和隊友擊掌，「不要大意，把比分追回來！」

生川整齊道：「喔！」

重整士氣之後的生川立馬變得牛逼多了，剛剛重開，主將強羅昌己馬上以發球強勢拿下一分。

角名點頭示意：「抱歉。」接飛了。

宮野春拍拍他的肩膀，沒說話。

角名：「……」別默認啊，這裡不應該dontmind嗎？

尾白感嘆：「對面主將的發球不錯啊。」

他很快就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因為緊接著5號、9號、11號……

稻荷崎眾：「……」

不、不止是主將，對面好像是全員發球都很不錯啊！！

但還不止於此。

稻荷崎的機會球，尾白阿蘭看準時機開始助跑，在網前跳起，時間剛好、高度剛好、姿勢剛好——宮侑的球恰恰好傳到他手裡，可抬起頭，對面卻是三人組成的高牆。

手臂揮下去，球卻砰一聲打在對面的手臂上，瞬間反彈下地面。

哨聲響起！對面的攔網得分！

球的觸感還停留在指尖，尾白落地，看向自己的手心，這才意識到什麼。

「居然是『發球&攔網』啊——」

宮侑看了他一眼。

宮野春也看了他一眼。

角名也看了他一眼。

宮治拍了拍他的肩膀。

尾白阿蘭：「……」

尾白阿蘭：「喂喂，幹嘛這麼看著我！我就是剛剛才發現！不行嗎！不行嗎！？」

繞開一切策略和進攻，完全不給對手任何空隙和機會。

要說排球中最原始、也是最理想的得分方式——非發球莫屬。

以強力發球直接得分，不能得分的時候，就用攔網瞬間將對面的攻擊化為自己的一分，還能保留髮球權。

發球&攔網，則是僅次於發球直接得分的理想得分形式。

至今為止，稻荷崎不是沒有碰到過使用同樣策略的對手。

但能做到如此極致的，確實算是少數。

宮野春看向自己的掌心，那裡面還殘留著排球的觸感。

被攔下的觸感。

他攥起手掌，眼神逐漸躍躍欲試。

這招好像——有點帥啊！

哨聲響起，第一局結束。

拿下這一局的是稻荷崎。

可這局的分差，一直停留在開頭髮球的那6分，沒有再變過。

兩隊人交換場地，從對方身前掠過。

強羅昌己揚眉吐氣。

宮侑抬下巴陰陽怪氣。

尾白跟上一個爆栗，把人拖走：「禮貌點！」

局中休息。

強羅昌己的目光再次掃過對面吵吵嚷嚷的隊伍，喝了口水。

發球。攔網。發球。攔網。

說起來都是很簡單的事，可將最簡單的事做到最極致，就會產生最不簡單的效果。

一個強力發球很好對付，那如果所有發球都是強力發球呢？

一個人的攔網很好突破，可如果全隊都擅長攔網，無論什麼位置都有精準的攔網在等著攻手呢？

一球、一球、又一球。

最普通的壓力一層層累積，也會讓局勢變得難纏又艱巨。

強羅昌己看向對面的眼神專註起來。

那麼，你們要用什麼來破解這種艱巨的局面呢？

稻荷崎。

宮野春和宮侑對視一眼。

宮野春：「用那個嗎？」

宮侑：「用。」

宮治無語：「又來？」

角名仰頭喝水：「惡趣味。」

第二局開始。生川發球，雖說他們發球犀利，那也是相對來說，還沒有到牛島那種怎麼都接不下來的程度，一局下來，稻荷崎都接出一定經驗了。

但同樣的——生川對稻荷崎攻手的攔網，也已經攔出一定的經驗了！

又一記重扣被攔下，比分來到20:19，強羅昌己忍不住揮了一下拳。

很好！這樣下去，這一局應該能翻盤。

強羅昌己：「咬住他們——！」

生川：「喔——！！」

強羅昌己的目光投向對面，雖說場面基本上在控制之內，但如果說他現在還有什麼擔心的，那應該就是稻荷崎那個黑頭髮的12號。

……明明說是主攻手，但卻完全不怎麼參與進攻啊。

強羅昌己無語。對面那個二傳不會是詐他呢吧？

又是生川發球，對面也不出意外的接了下來，接下來就是熟悉的流程：組織進攻，攔網，組織進攻，攔網。無數次，無數次，他們就是這樣取得勝利。

比熟練，他們絕對不會輸！

強羅昌己大喊：「無論多少次，攔下他們！！」

自由人接下一傳，球在空中高高的旋轉，二傳宮侑已經迅速到位，並擺好了姿勢——這個姿勢卻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一向動作乾淨、姿勢完美，讓人看不出傳球方向的二傳，這次卻擺出了一個明明白白的傳球姿勢，方向教科書式的明顯。

強羅昌己一愣，腦海中一瞬間劃過無數想法。

真的？還是假的？背飛？背快？二次進攻？

不——

這一刻，直覺告訴了他答案。

是挑釁！赤/裸/裸的挑釁！

他就是在告訴所有人，他要往哪個方向傳球！

就像是在說——有種你就攔攔看！

可惡！好讓人火大啊！？

強羅昌己迅速到位，他的視線掃過前排所有可能進攻的攻手，卻沒看到一個人開始助跑。

強羅昌己：「？？？」

沒人助跑，怎麼可能？？

不——不是沒人，是不在前排——

他的瞳仁再次放大了。

助跑的人，是後排的那個黑頭髮的12號！

排球落下，宮侑舉著雙臂，輕輕跳了起來。

一球、一球、又一球。

平凡的一球疊加的壓力，如何才能破解掉呢？

宮侑能夠想到很多的辦法。

速攻，甩開攔網，假動作，二傳欺詐……

但那些都不是他想選的答案。

因為那些都不是最有意思的答案。

而他想選的那個答案，是稻荷崎能打出、也只有稻荷崎能打出的，最有意思的答案。

少年咚地一聲踩在地上，隨後高高躍起，強羅昌己抬起頭，或許是體育館的燈光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感覺身上好像瞬間起了雞皮疙瘩。

好高。他身高不是有一米八嗎！？怎麼能跳得這麼高！？

但我也不會輸！

強羅昌己數准節拍，跟著少年的動作起跳，跳得高又怎麼樣？只要抓好節奏，一樣可以做到最令人窒息的攔網！

落下的少年和跳起的攔網身影交錯，宮野春揮動手臂，掌心觸到排球。

那一瞬，強羅昌己對上了他的眼睛。

很難形容那是什麼樣一種感覺。

因為來不及進行任何思考，他的手臂不受控制的一歪——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顆球以不可思議般的速度和力量，直直砸進生川場地的界內。

砰！

生川眾：「！！！」

剛才發生了什麼？

怎麼對付最普通的一球？

當然是用最普通的攻擊。

這是一個很長很高的傳球。

高到所有人都能看到，長到所有人都能跟上，所有人都知道這球會打到哪，所有人都知道這球會由誰來打。

最普通的。最傳統的攻擊。

但是即便如此。

但是即便如此——

也絕對能拿到分數！

這就是只屬於稻荷崎的，他們最強的ACE啊！

如同聚光燈一般，傳球把所有人視線的中心聚攏。

球場的燈光在他的瞳仁中閃爍。

平時溫和到存在感淡薄的那個少年。

此時此刻，在球場上。

再也沒有人比他更有存在感。

咀——

哨響。

宮野春落地，轉身和宮侑擊掌。

稻荷崎得分。

比分。21:19。

強羅昌己：「……」

他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這OO是人類能打出的力量嗎！？

三人攔網誒！這人直接打穿了三人攔網啊！？

強羅昌己失去高光：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他不參與進攻了。

是因為太快了吧！他要是參與這場球就沒得打了，結束的太快了所以不給他傳球是吧！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