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

簡單相處了幾天過後，唐橋實栗大致了解了這兩位同期的性格。

七海建人是個說話做事都很有條理的人，很容易就能讓人對其產生信賴感。相比之下灰原雄雖然偶爾會有粗心大意的時候，但卻是咒術師群體中少見的樂天派，什麼都往好的方面去想，跟鳳長太郎是一個路數的小天使。

「唐橋桑你有沒有見過二年級的夏油前輩啊？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

唐橋實栗已經結束了熱身跑，正站在原地活動腳腕，灰原雄忽然眨巴著大眼睛湊到了她的面前。

說實話，她跟夏油傑也僅僅是有過幾面之緣，完全稱不上了解，一開始她對夏油傑的印象還是很好的，但後來又從硝子那裡聽說了不少他跟五條悟的「光輝」事迹，眼下她也說不準了。

「你以後見了就知道了。」

聽說灰原雄非常憧憬夏油傑這個平民出身卻能夠與五條悟齊名的咒術師，她還是不要打破面前這個少年的希望了，就讓他沉浸於對偶像的幻想之中吧。

不過以他的性格說不定也不會覺得夏油傑有什麼問題？

灰原雄想了想也是，對一個人的評價本來就是很主觀的一件事，還是需要自己去判斷才對。

當下也不再糾結，拉著七海建人去對練了，哪怕是在體術課上他也不太好意思拉著一個女孩子打架。

剛好唐橋實栗這個花架子也不太喜歡單方面挨揍，這段時間都是家入硝子在指導她。

聽說庵歌姬和冥冥已經失聯兩天了，實在放心不下的家入硝子也跟著去救援了，也不知道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這麼想著的時候，視線里竟然真的出現了一大群人。

五條悟臉上掛著惡劣的笑容，正在跟一個綁著鬆散雙馬尾的女孩子拌嘴，從她穿著一身巫女服可以確定這個女生就是庵歌姬，那另外一個高挑的女生就是冥冥了。

家入硝子遠遠地朝她招了招手，這一行為引起了她身邊人的注意。

庵歌姬有些狐疑，「那個就是五條的未婚妻？」

不等家入硝子回答，五條悟就已經得意洋洋道：「怎麼樣？她不僅比歌姬漂亮，而且實力還很強哦！」

說完又自顧自地補充：「不過比歌姬還弱的，這個世界上應該找不出幾個吧？」

強行跟去任務的長谷川茜含笑看了他一眼，半真半假地嗔道：「是啊，連同為女孩子的我都有些嫉妒了呢！」

庵歌姬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這個學妹，嘴唇嚅動了一下沒說什麼，冥冥則是美眸一挑。

夏油傑饒有興緻地左看右看，笑眯眯道：「悟，都說了不要欺負弱者了。」

家入硝子斜睨了兩個同期一眼，示意他們兩個閉嘴，然後又柔聲安撫庵歌姬，這才避免了事態的進一步升級。

七海建人在面對前輩的時候態度也比較平淡，禮貌問好之後就不再出言。灰原雄看起來則是興奮很多，一雙明亮的眼睛總是不自覺地往夏油傑那裡瞟。

夏油傑含笑鼓勵了他幾句，然後看向只跟女孩子們打招呼的唐橋實栗。

「明明我也是前輩啊，實栗醬是故意忽略我嗎？」雖然她似乎也有意無意地無視了長谷川，粉發女孩子現在的臉色可不算好看。

五條悟也一唱一和道：「是啊，傑也就算了，怎麼能夠連我也忽略呢？」

夏油傑微笑轉頭，質問自己的摯友：「什麼叫做『我也就算了』？」

唐橋實栗則是臉不紅心不跳，理直氣壯。

「因為是第一次見到歌姬前輩和冥冥前輩嘛。」

幾個人並沒有在這裡逗留很久，二年級的四個人等著要被夜蛾正道訓話，庵歌姬和冥冥則是趕著回去寫這次的任務報告。

灰原雄笑容爽朗地感嘆：「前輩們果然跟我想得差不多，尤其是夏油前輩，真是又溫柔又強大！」

七海建人和唐橋實栗對視了一下，都覺得自己的同期有些天真過頭了，不過沒有人打擊他的積極性，有這樣一個活寶在身邊還是很能調劑心情的。

沒過兩天，一年級的三個人忽然接到一個特別的任務，協助五條悟和夏油傑保護「星漿體」天內理子。

七海建人覺得這簡直是胡鬧，灰原雄則是準備擼起袖子大幹一場。

只有唐橋實栗疑惑地問了一句：「『星漿體』是什麼？」

*

到達沖繩的時候，唐橋實栗環顧四周，下意識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七海建人已經向她解釋過「星漿體」的重要意義，所以高層居然僅僅指派了他們的援手三個初出茅廬的小術師來支援才更顯得奇怪。

知道有兩個勢力在追殺天內理子，不應該里三層外三層地把她保護起來嗎？

像現在這樣，不僅放任她滿世界到處跑，支援力量也幾乎等同於沒有，這可不是高層那些人的行事風格。

有人想看到天內理子死去嗎？

唐橋實栗暗暗思忖，七海建人很顯然也已經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他的臉色看起來更臭了，只有灰原雄還沒發現問題的嚴重性。

怪不得五條悟罵高層那些人是「老橘子」，唐橋實栗現在只想他們躺在床上發霉爛掉，趕緊給靠譜的年輕人騰位置！

知道了事情有貓膩，唐橋實栗先是打電話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了五條悟。

「實栗醬不用擔心，我們可是最強的！」

「一定會把『星漿體』完好無損地帶回高專的。」

聽出了他並不是毫無準備，唐橋實栗稍微放下心來，專心致志地巡視周圍的環境。

到了夜晚，本以為有一場硬仗要打，沒想到就只有小貓三兩隻，輕而易舉就被他們解決掉了。

到了第二天中午，天內理子的懸賞已經到期了，灰原雄揉了揉疲憊的眼睛，主動提出要去買便當，兩個人都沒有阻止他。

「這兩天你有些不開心，是因為『星漿體』嗎？」

唐橋實栗沒想到七海建人居然會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情緒，她自問已經掩飾得很好了。

既然已經被看穿了，那也沒什麼隱瞞的必要了。

「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七海建人倚在欄杆上，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在聽。

「理智上來講，我明白『星漿體』的同化是一件有百利無一害的事情。」這樣就能夠確保天元身體的穩定性，讓那些咒力低微的「窗」和輔助監督們也能夠輕鬆使用放出結界。

「只要犧牲天內理子一個人就好，就連她自己都已經做好了覺悟。」

「可是——」

「生命是能夠用這樣的事情衡量的嗎？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完全是被動地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生命是很寶貴的啊......」明明連那個女孩子的面都沒有見過一次，唐橋實栗卻忽然為她的命運悲哀起來。

明明她也知道同化是最優解了，以最小的犧牲去換取最大的利益，大多數人都會做出理智的選擇。

可是——

她低下頭，在理智與情感的較量中，天平不斷往情感的那一邊傾斜。

七海建人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如果你是那個少女，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呢？」

唐橋實栗想了想，如果自己是「星漿體」的話，父母早已去世，身邊親近的人只剩下一個亦姐亦友的女僕，外面一大堆人正盼著她用自己的身體為咒術界換取一個美好的未來......

「我大概會選擇同化吧。」因為這個世界上已經沒什麼值得留戀的了。

但她不確定天內理子會不會也是這麼想的。

「那麼，按照你對五條前輩的了解，如果天內小姐不願意同化的話，他又會做出怎樣的反應呢？」

唐橋實栗幾乎沒有任何思考，脫口而出：「他會放她走！」

五條悟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無所謂要不要保護弱者，但如果真的有人向他求救的話，無論怎樣他都會伸出援助之手的。

七海建人一臉「你不是很清楚？」的表情，目光望向悠遠的海岸。

「所以擔憂也無用，一切就看天內小姐的意願了。」

這句話不知道是在說服她還是在說服他自己，唐橋實栗看到他雙手握緊了欄杆。

看樣子也不全然像外表表現出的那般淡然。

*

五條悟和夏油傑帶著「星漿體」率先返回了高專。

唐橋實栗他們則是打算留在沖繩休整一晚。

看了一眼時間，五條悟他們應該已經到達薨星宮了，看樣子那名少女還是選擇了同化。

唐橋實栗閉了閉眼，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心情。

既覺得少女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又認為自己有這樣的想法是不對的，生命不能用任何事去衡量生命的價值，那樣無異於是傲慢地將自己凌駕於生命法則之上。

但是——

如果知道後來會發生那樣的事的話。

無論如何那天她也會回去的。

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已發生的一切都會成為既定的事實，任何人也改變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