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萬里無雲，金烏高懸。天地化作一座熔爐，灼熱的溫度，讓萬物生靈不約而同地躲了起來，正午時分竟是一派寂靜。

倏然，一陣歡呼聲迸發，驚得正在樹上納涼的麻雀們四散而逃。而那熱烈的歡呼聲好似不會停歇一般，一聲比一聲大。

再一看，原來是西岐大營里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們圍成一圈，不知道在看什麼。

「光是看着也沒意思，不如開個盤押個注如何？」有人忽然出聲道。

「同意，同意。」又有人起鬨道，「我壓一個饅頭賭李先行官得勝。」

「我我我，我押黃公子勝出。」

「……」

人群里吵吵嚷嚷的，驚動了正在擂台上比武的兩人。

聽到自己被當成了賭注，青年人抄起手邊的水袋，砸在了起頭的那個人身上，笑罵道：「你小子膽子大了，竟然敢聚眾開賭，當心師叔軍法處置。」

被砸的那人摸著頭，嘿嘿一笑：「小賭怡情嘛，黃公子。」

「感覺挺有意思的，」紅衣少年跳到了青年人的身後，一把勾住了青年人的脖子。抬頭看向開盤的人，笑嘻嘻地丟出自己的護甲，「加小爺一個，小爺押自己。」

黃天化搖搖頭無奈道：「當心被師叔發現，罰你。」

「那就趕在師叔回來之前結束。」言罷，哪吒手一抬直衝黃天化的面門。

黃天化連忙後退躲了過去，然後樂道：「你這小子太狂妄了，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那就試試看看吧。」

哪吒的動作迅速，像一道閃電一樣，眨眼之間就到了黃天化的眼前。拳如疾風，若是普通人早就會因為反應不及時，而被拳頭擊中。

但好歹是玉虛宮三代弟子，黃天化雙臂交叉，擋住了哪吒的這一拳。

哪吒挑眉：「不錯嘛，師兄。竟然能接住小爺這一拳。」

「好歹是同門，我要是吃不住你這一拳，豈不是給我師父丟人。」說完，黃天化雙臂一頂震開了哪吒，接着一記飛踢襲向哪吒。

哪吒憑藉着靈巧的身手躲了過去，隨後拍拍手，心中的戰意被周圍的歡呼聲喚醒。

「要認真一些了，小爺我可不想被師叔嘮叨。」

說完，便立刻上前，與黃天化纏鬥了起來。

周圍的歡呼聲越來越大，引來了不少人圍觀下/注。最後，驚動了回到軍營的姜子牙。

不出意料，在場的所有人都被丞相大人罰了。

金烏西墜，玉兔東升。一間屋子裏燈火通明，偶爾還能聽到屋子裏傳來深沉的嘆息聲。

「都怪你，你要是早點認輸的話，師叔就不會抓住小爺了；小爺不被師叔抓個正著，小爺就不用挑燈抄十遍軍法了……」

哪吒一邊寫一邊抱怨，最後忍無可忍把筆一丟，趴在了桌子上。

同樣被罰的黃天化忍無可忍道：「閉嘴，分明是你先開始押注的，少賴到我頭上。說到底我是被你拖累的。」

哪吒捂著耳朵一副「我不聽，我不聽」的樣子。

黃天化：「……」太乙師伯您真是辛苦了。

燭火瑩瑩，跳動的明黃色讓哪吒想起了在陳塘關的時候，他記得自己有一次偷跑出去玩，被父親抓了個正著。最後，也是被罰抄書十遍。不過那個時候有人幫忙抄書就是了。

他趴在桌子上，抓起竹簡。竹簡啪的一下展開，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他就一個頭兩個大。

要是還能有人幫忙抄書就好了，哪吒嘟嘴。目光掃到正在馬上就要抄完的黃天化，他眼睛一亮，心道，對啊，小爺眼前不正好有個人嗎！

「喂！哪吒你這個小混蛋，好端端的你突然坐起來幹什麼？」剛剛失手，在自己的竹簡上畫了一條墨跡的黃天化暴跳如雷。

哪吒猛地抬起頭，熱切地看着黃天化。

張牙舞爪的黃天化，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天化師兄——」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1]幾個大字浮現在黃天化的腦海中，他立刻抱着竹簡拔腿就向外跑。

哪吒自然不會讓到手的苦力逃跑，他伸手一把抓住黃天化的袖子。

「師兄——幫幫忙吧。我寫不完了——你忍心看着年僅十五歲的師弟徹夜無眠嗎？」

黃天化冷漠道：「忍心。師父說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而且就你那一筆狗爬字，誰能模仿出來。」

「當然有人能模仿出來，」哪吒小聲嘀咕著，接着拉着黃天化的衣袖大喊，「但是道德師叔還說了，要尊老愛幼，你作為師兄要照顧小爺。不然等師叔來了，小爺就說你欺負我！要知道師叔可喜歡小爺了，要是被他知道你欺負小爺的話……」

哪吒作為靈珠子的轉世，加上命格特殊，備受玉虛宮上下憐愛。他要是掉一滴眼淚，黃天化的日子絕對不好過……

想到這點的黃天化從喉嚨里擠出了一句，算你狠。

哪吒地把黃天化按回了桌子上，眉開眼笑道：「我就知道師兄最疼我了。」

「……」

黃天化看着驟然增加的竹簡，試圖再拖一人下水：「你為什麼不找楊老二來幫你寫，就抓着我一隻羊薅羊毛？」

哪吒伸了個懶腰，盤腿坐在椅子，手裏捏著自己的一縷頭髮，說道：「小爺當然也想找楊老二幫忙，只不過小爺到現在也沒找到他人在哪。小爺覺得他應該是聽到風聲，提前跑了。」

黃天化：「……」好你個楊老二。

「好了好了，師兄快抄吧，不然你明天真的要頂着一圈烏青晨練了。」哪吒打了個哈欠，又伸了個懶腰，「小爺去睡覺了。」

「你給我回來！」

忽然，外面閃過橘紅色的光芒，緊隨其後便是人們呼天搶地的求救聲。剛想跟黃天化扯皮的哪吒頓時斂去臉上的嬉笑，他翻過桌子，連忙推開門。

就在開門的瞬間，他感受到了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天空中下起了火，無數的火星落在西岐城中，連接成一條巨大的火蛇，焚燒着西岐城。那橘紅色的火光照亮了黑色的蒼穹，人們在火焰中哭喊著。

黃天化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哪吒按著太陽穴，眉頭緊蹙：「小爺一直跟你在抄軍法，怎麼知道發生了什麼。先去找到師叔和武王。」

「說得也是，師叔肯定知道事情原委。」

而在此刻，天空中的火星突然凝聚在一起，彙集成一團巨大的火球，砸向西岐城。被火球砸中的地方，出現了焦黑色的深坑。

「該死，要是被小爺找到是那個妖人作怪，小爺一定要把他丟進師父的九龍神火罩里。」哪吒一拳砸在了石牆上。

黃天化伸手拍了拍哪吒的肩膀：「冷靜哪吒，當務之急是找到師叔，弄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說話間，一顆火球迎面而來。

哪吒喚出了火尖槍，劃開了直衝二人的火球。轉頭看向黃天化，深吸一口氣：「小爺知道輕重緩急。走了，去找師叔了。」

言罷，就踩着風火輪向丞相府飛去。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哪吒和黃天化找到了姜子牙和武王，那兩人正忙着指揮眾將領救援。

「師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哪吒大步上前，開口詢問。

姜子牙：「事發突然，我也只來得及草草算一卦。只知道這火非天災，乃人禍也。思來想去，這恐怕是商軍的攻城之策。」

「此計歹毒至極，想我西岐百姓遭受此等無妄之災，寡人深感痛心。」武王咳了咳，詢問：「事已至此，尚父可有計救西岐百姓於水火之中？」

「卑鄙小人，」哪吒抱拳請命，「師叔讓我去把那縱火之人抓回來了。」

姜子牙攔住了哪吒：「莫要衝動行事，此刻敵暗我明，我等尚不知其還有何手段，貿然出擊只會自討苦吃。當務之急是救出困在火海中的百姓。」

哪吒剛想說擒賊先請王，不抓到縱火人後果難料時，忽然感到腳下傳來異動。

一股不詳的預感在心頭盤旋，他連忙將師叔和武王推到一邊。自己將火尖槍插在地面，就在刺入地面的瞬間，他就感到了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他連忙向旁邊滾去躲開了熱浪，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條火蛇破土而出。

那蛇的目標直衝師叔和武王，哪吒來不及思考，連忙擲出火尖槍，想要將火蛇定在原地。然而火乃有形無實之物，火尖槍定不住那火蛇。

眼看火蛇就將姜子牙和武王吞入腹中，天邊忽然響起清脆悠揚的龍吟。

伴隨着龍吟，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剛才還耀武揚威的火蛇在雨水中化作一縷青煙。

這綿綿細雨成了西岐城的救命稻草。那些肆意遊走在大街小巷的火蛇，頓時偃旗息鼓，消失於世間。

清涼的雨水帶走了西岐城的燥熱，哪吒伸出手接着水，心裏鬆了口氣，看來師叔算到了會有人相助，自己是白操心了。

他抬起頭看向天空，在雲霧之中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銀白色。他先是一愣，而後心房莫名的顫動起來。

只見一白衣公子踏雨而來，輕聲細語：「我乃東海龍王敖廣三子敖丙，應龍吉公主之邀，前來助武王禦敵。」

敖丙謙和有禮地向眾人說明身份，解釋了此行的目的。

那聲音好似陽春三月的微風一樣，和煦悅耳，讓人感覺舒服。可是對於哪吒而言，這道聲音就是戰前的號角聲，令人激/情澎湃。

他盯着那人的背影，心道，還真是我不就山，山來就我[2]啊。滑不留手的臭泥鰍，這次可是你落到我手上了。當年歪曲事實告黑狀，害得我被師父關進洞府修鍊的仇，我一定要從你身上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