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地震

【你第一次來主城區，我帶你逛逛？】

「喵嗷。」

系統收穫了一隻心如死灰的布偶貓。

綿綿臭著臉，貓瞳顯得又冷又沒感情，邁著小貓步踩在陌生的街道。金屬管錯綜複雜，狹窄至極，往常綿綿絕對不會踩在如此危險的地方，但今日它心情不佳，只想躲起來。

離家出走——大概是離家出走。

成為玩家之後，可以隨時憑藉和系統的聯繫來到無限世界，而無限世界內供人居住的地方便是主城區，有人在此定居，也有人只有在副本前後才回來修整幾天。

很奇妙的一個空間，天一邊紫色一邊藍色，沒有太陽，遠遠地看像是一個巨大的肥皂泡泡。建築很新奇，又很擁擠，是肥皂泡泡里搭滿的積木。

【根據規定，每位玩家都能有20平米的免費居住空間，更多需要積分購買。衣食住行福利很多，生存的基本物資都很便宜，只要每周繳納100的積分，便可在下城區居住。】

綿綿很隨意地跳上了又一條金屬管，在獨屬於貓的領域暢行。它的尾巴壓低，往常最喜歡翹起來撒嬌的大尾巴低垂著，彷彿是在刻意遮掩住什麼東西。

【居住的基本事項還有很多，都不太重要。綿綿，你的第一次直播很成功，三十分鐘前主系統檢測到你進入下城區，想邀請你去城中心見一面。】

「喵？」

【商談簽約主播的事。】

綿綿瞅了一眼漂浮在身邊的銀色小魔方。這是系統，喻夜的系統也是魔方形狀，那麼主系統，大概就是一個很大很大的魔方？

它胡思亂想着。

系統已經為它叫了個單人飛行艇——只有通過系統才能訂購該服務，包月只要100積分，隨叫隨到。

小貓咪顯然沒見過那玩意，遠遠地看着飛竄而來的銀白色梭狀飛行艇，嚇得它以為自己要被創飛了，扒拉着金屬管子不敢動。

【飛行艇。下城區比較大，這是主要的交通工具。】

艙門緩緩打開，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空間，一個人坐很寬敞，兩個人大概就會嫌擠。綿綿一隻布偶貓，雖然體型接近貓中霸王，但和面前的飛行艇比起來還是很渺小。

它試探著，踩了踩半空中的飛行艇。

沒有因為它的體重下沉，穩穩噹噹。

它壯著膽子踩進去。

……

數分鐘后，銀白色飛行艇降落至城中心的高塔，綿綿邁著磕磕絆絆的貓步走出來，軟乎乎的肉墊終於觸碰到實地，於是——

「yue！」

小貓咪狠狠地暈機了。

【……】系統看不下去，第一次見貓暈機，也是第一次知道為什麼商場的暈機葯賣得如此便宜，【系統商場里有暈機葯，吃一顆就好了。】

綿綿撇著耳朵，才不想吃藥。

這麼一遭下去，它對主系統的印象可謂是更壞了一些，想像里出現一顆巨大的黑色魔方，魔方裂開嘴，桀桀地笑，手裏是白色的藥片，兜售給每一個暈飛行艇的可憐玩家。

它隨着系統指引，很快就來到了高塔之內、一個原型的空間。據說主系統就在這裏。

「喵——」

小貓咪還沒見到什麼主系統，抱怨的音調就已經從它嘴裏溢出來，發表自己的不悅：不想進遊戲，不想坐飛行艇，不想嘎蛋。不想嘎蛋不能嘎蛋絕對不能嘎蛋！

「喵？」

卻聽見空間中央，遠遠的高台上，傳來另一聲貓叫。有些僵硬，不太自然。

綿綿：？

這個無限世界裏除了它還有別的小貓咪嗎？

它昂起頭，走到白色的台階上。這時它注意到階梯上有一種小小的方塊，都是正方體，有的是純潔的白色，有的則是一種電子的藍，零零散散，堆了不少。它更往上走，也逐漸看見了高台之上坐着的傢伙。

他盤著腿，身上鬆鬆垮垮地套了件白色的衣物，有些像人類的睡衣，從領口能看見纖細的鎖骨、胸膛的肌膚。一頭銀亮的長發披散而下，離地面只有大概二十公分，漂亮地像是金錢也買不到的絲綢。

他垂着眼，睫羽似霜，遮蓋在清麗藍瞳上，臉部輪廓很柔和，眉骨高，又有點古典風的意味。

看着是一位冷感美人。

但冷感美人此時張著好看的唇，用一種不太符合外貌的電子音聲線說：「喵嗷嗷。」

布偶貓下意識糾正：「喵喵喵。」

下一秒。

【主系統，系統NYA258號帶着宿主綿綿報到。】

綿綿震驚。

它想了想自己腦海里的黑色邪惡大魔方，看着面前清秀的貓語菜雞選手，微微炸毛：「喵？」

主系統：「喵。」

【主系統您別再賣萌啦！】系統最先忍不住，叫起來，【綿綿為什麼會成為無限世界的玩家，您有頭緒嗎？】

主系統：「沒有。」

【綿綿是只貓，情況特殊，簽約主播的合同，您準備好了嗎？】

主系統：「沒有。」

【同事NYB299號托我問您一句，上周它彙報的bug，您修復了嗎？】

主系統：「沒有喵。」

「工作的事情之後再說。」他像是覺得這樣的對話累了，很緩慢地抬了抬手，盯着自己的指尖發獃。藍色眼瞳里有微光劃過，主系統花了0.03秒讓一份電子合同出現在綿綿面前，足足有二十來頁的內容，「這是合同。」

簽約主播，無限世界將會對主播提供更多的福利，以及部分基礎的保護——比如條款第12條第2項提到，無限世界不禁止玩家互相競爭包括決鬥廝殺，但若是故意謀害一名簽約主播，則無限世界有權力剝奪玩家一切的特殊能力，罰去寂滅區囚禁10以上20年以下。

當然了，簽約主播要繳納的積分數量會上升很多。

總得來說利大於弊。

布偶貓看着合同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迷迷瞪瞪地瞅了兩分鐘，直接翻到最後，在合同上印下了一枚貓爪印。

這時，它看見主系統站起身，銀白長發從肩膀上流淌而下。

窸窸窣窣。

數不清的藍白色小方塊從他身上掉落下來，撲簌撲簌，像是在下一場正方體形狀的雪。銀色長發的末端在不斷融化，只是，常理來說會凝聚成球狀的液體，在落地前全都變成了大小不一的方塊。

綿綿又是一陣瞳孔地震。

布偶貓變成了宇宙貓貓頭：原來黑色的兩腳獸融化會變成圓球，白色的兩腳獸融化會變成方塊。

奇怪的知識增加了！

……

【我們主系統就是那樣的。】出了高塔，系統一邊漂浮，一邊細碎地吐槽，【雖然我們佩服、尊敬、感激偉大的主系統，但主系統確實會弄出些很麻煩的bug。每個玩家過來見面，都是一副震驚臉。】

綿綿心想震驚肯定不是因為bug。

它不願意再坐那些飛行艇，便只是步行，偶爾跳到縱橫的金屬管上，走些捷徑。城中心很熱鬧，好多不認識的兩腳獸在街道上，有店面、有顧客，和外面似乎沒什麼不同。

綿綿落到一個窗台上，對着熙攘街道發獃。

它其實更想回自己的貓窩去。

可是……嘎蛋。

漂亮布偶貓頓時冷了臉，在窗台上趴坐，伸出腿舔毛，在遠離人群的地方小憩。

「咪嗚……咪嗚……」

不知道休息了多久，綿綿被一陣貓叫聲吵醒。同族的聲音總是如此吸引人，而且這個貓叫聲和主系統、系統那種僵硬的模樣不太一樣，像真的。

【咦，下城區還有別的貓？不應該啊……】系統也聽見了。

綿綿支棱起兩片耳朵，仔細辨認了方向，伸了懶腰后往那個地方小跑去。

好像就在上方不遠處的一個窗口裏。

綿綿跳過去，蹲在那邊的窗枱。

「老闆！急急急！癮犯了我快忍不住了！」火急火燎的聲音闖進店面，積分消費的聲音一閃而過，然後是舒爽的嘆息聲音，「啊……」

另一邊有比較輕的吐槽聲：「最近怎麼了，咱這兒以前可沒幾個人消費。」

「你沒聽說嗎？新主播裏面有個……」

綿綿扒拉開窗戶縫隙，探進一顆貓貓頭，緊接着是自己的身體。

布偶貓落到地板上。

這是一個有些凌亂的房間，很多看不懂的工具放在桌面上，就是沒看見那隻發出細弱叫聲的貓。

「艾莉爾！」有個人在隔壁叫喊，「客人等不及了，你的新產品調試好了嗎？」

「好了！我就放在窗邊。」

於是開門，腳步聲湊近。

來人看見窗邊的綿綿，眼前一亮，心說艾莉爾的水平又提升了，眼前這隻布偶貓漂亮極了，瞪圓的小眼睛像兩顆藍色寶石，特別逼真。最近有隻布偶貓的直播大火，連帶着他們這兒的生意都好了很多，店長更是連夜研發佈偶貓新產品。

他一把抱起布偶貓，軟乎乎的溫熱小貓在他懷裏叫了一聲。

「喵。」

「真棒，這反應可太逼真了。」

「喵！」

綿綿壓根不理解發生了什麼，但它被抱着離開房間的剎那，忽然在房間的角落裏，看見了好多毛茸茸的支棱玩意——

全都是歪七倒八、不會動的僵硬貓貓！

「喵！喵！嗷！」

它叫得凄厲，系統也終於看見了牆上的幾個大字：

【賽博貓咖館】

【定製仿生貓咪，你值得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