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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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醒了么?」

千澤湖上,煙水空濛,霧靄蒼茫。

兩岸青山在朦朧浩渺的霧氣中若隱若現,遠遠看去,似牆壁上一幀仙氣飄渺的古畫。

隨着船槳吱吱作響,兩側山丘一重重穿於腦後,又一重重映入眼帘,抬頭青山遮目,船下碧水潺潺,遠處迷霧瀰漫,如煙如霧,畫面波瀾壯闊,美不勝收,是江南小鎮少見的遼闊浩瀚。

然而此刻吳氏卻壓根無心欣賞沿途的美景。

昨夜下了一夜細雨,甲板上濕漉漉的,被千人踩萬人踏着,已是一片泥濘。

吳氏此刻的心情與這片甲板一般無二,只覺亦是被人千人踩萬人踏過般,七上八下,不得安寧。

「回夫人,姑娘剛醒,正要……正要洗漱來着。」

剛採買來的丫鬟桃夭支支吾吾回著話,言行舉止間還有些畏畏縮縮,笨手笨腳。

吳氏看了一眼,眉頭輕蹙,心裏的鬱結越發似團,越發緊蹙了,不過眼下並沒有多餘的心思計較這些細枝末節,只對桃夭吩咐一聲「早起還有些涼,給姑娘泡一杯參湯趁熱送來」,便牽着五歲的幼女掀開帘子一併入了內。

船倉內略微擁擠逼仄,商船不算小,運送了不少貨物隨行,此番被柳家包圓了,除了些捎帶的貨物,整個船上只有柳家一眾奴僕,不過走運河的船隻再大到底比不過走海運的大船,每個房間搖晃逼仄,比江南的綉樓還要憋悶幾分。

只見房間里除了里側的一方矮榻,便唯有屋子中央設了一處矮腳桌凳,一處低矮梳妝台,靠北的牆角里擺放了兩個箱籠,整個房間里便再無多少擺設了,加之天氣昏暗,視線含混不清,整個船艙唯有靠南的牆壁開了一扇四方小窗,故而天都亮了,室內還點了一盞蓮花清油小燈。

吳氏一入內便立馬收起了臉上的煩雜,強自擠出了三兩分笑意,見屋內逼窄,先是將南側的小窗支起,又舉起剪子將油燈挑亮了幾分,這才藉著漸漸明亮的光線隔着紗簾遠遠朝着床榻方向看了去。

這一看,目光便又多柔和了兩分。

只見床榻上歪著一道婀娜窈窕倩影,纖纖素影,似楊柳裊裊,斜斜倚在軟枕上睡眼惺忪,將醒未醒,雖未見其具體面目,不過縱使隔着一道薄薄的紗簾,依然可以想像出,那將會是怎樣一張光艷逼人、仙姿玉色的面容來。

吳氏隔着紗簾輕柔的喚了聲:「鶯兒,可是睡醒了?」

說話間輕輕走上前撩開了紗簾。

五歲的柳瑤瑤也立馬歡快的喚了聲:「大姐姐——」

興奮地撲騰了過去。

倚在軟枕上醞釀精氣神的柳鶯鶯聞聲轉醒,側臉惺忪地看了來。

雖然大半年過去了,吳氏早已習慣了長女這張明艷奪目,撼美凡塵的臉了,可是每每再一次看到,她依然會再一次止不住的驚艷和嘆息,在柳鶯鶯轉過臉惺忪看來的那一瞬間,哪怕作為女人,作為母親的吳氏依然都避免不了的心頭隨之微微一窒。

那是怎樣一張臉?

那是怎樣一雙眼?

只見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張光彩奪艷的鵝蛋臉,臉上肌若凝脂,晶瑩似雪,白得晃眼,又見唇紅齒白,朱唇烈焰,只覺絳唇映日,像是雪地里殘留的一滴血,一眼望去,給人某種深深地視覺衝擊力,竟生得極具風情,極致妖艷風韻。

明明是個還不曾及笄的小娘子,還差了三月,若是放在其他小娘子身上,分明還一臉稚氣,可擱在眼前這張臉上,只見那臉,那唇,那鼻間竟已是呼之欲出的濃濃的濃艷和嬌嬈了,一時美得令人詞語匱乏,竟難以描繪!

是的,柳家長女柳鶯鶯不過十五年華,竟已美得香艷奪目,極具風情了,而這張臉上竟無一絲缺點,最最出挑的卻還要數那雙眼和那雙眉了。

只見她生了兩彎細細的柳葉眉,眉尾微微吊梢著,雙峨婉轉,百般風情,柳葉眉下又生了一雙含情凝睇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翹,細細看去,又似鳳眼上佻,既有桃花眼的多情婉轉,又多了一分鳳眼的妖嬈嫵媚,看人時,只覺目光流盼間無情也好似多含情,一眼望去,竟覺得勾魂奪魄,輕易能勾走了人的心魂。

十幾歲的娘子,竟有這般瀲瀲絕色,甭說吳氏,就連世人也不多見。

「娘……」

「瑤瑤……」

剛剛醒來的柳鶯鶯因有些暈船,醒來后在晃晃蕩盪中又重新倚了回去,剛剛閉目,見吳氏出現,立馬眼裏染笑,打起精神撐著欲起,吳氏見狀,趕緊將人給重新摁了回去,連連抬手摸了摸柳鶯鶯的額頭,又摸了摸她的臉,一臉關切道:「今兒個好些了么,昨兒個睡得如何?」

又道:「還暈著么?」

說話間,連連細細緻致的將人查看着。

「早好些了,娘親不必擔心,昨兒個睡得早,方才鶯兒還是被餓醒的,一醒來便特特打發桃夭去尋吃的了,早就不暈了。」

柳鶯鶯笑盈盈的安撫著吳氏。

聲音如嬌鶯初囀,又透著股子慵慵懶懶的嬌嬈,眉目秋波一抬間,秀眸惺忪,自帶着一抹情笑。

只看得吳氏心頭一跳。

話一落,柳鶯鶯伸出纖纖玉指朝着瑤姐兒圓嘟嘟的小臉上掐了一下。

瑤姐兒嘴裏立馬甜膩膩的喚了一聲「大姐姐」,隨即嘴裏嘟囔著「耶,大姐姐好了,我今夜要同大姐姐睡」,便手腳並用的爬上了床榻,柳鶯鶯見她撅著屁股一臉嬌憨模樣,頓時展露笑顏,彎腰將瑤姐兒直接抱了過來。

姐妹二人抱作一團。

原來柳鶯鶯暈船,自上船起便連吐了三日,連膽汁都差點兒給吐了出來,這幾日稍稍好些了,卻也精神懨懨,吳氏見長女臉上分明還有些懨色,卻為了安慰她不惜拿自己打趣著,心裏有些欣慰,又不免有些心疼。

又見長女分這會子分明素麵朝天,歪歪懶懶的躺在那裏,此刻她還不曾洗漱,披着一頭散發,身上著一身白色素衣,眼下泛著一股烏色,面上一片倦怠,本是蓬頭垢面的姿態,可落在了她的身上,卻絲毫不見半分狼狽邋遢,反而莫名平添了幾分慵懶凌亂的美來。

再見褪下了白日裏的一身端莊周正的外衫,這會子渾身上下只著了一身貼身中衣,輕薄的衣衫慵懶的籠在身上,將那飽滿有致,豐盈妖嬈的身段勾勒得無處遁形,柳鶯鶯不是江南貴女圈子裏盛行的那類纖細蒲柳之姿,相反,她出落得飽滿婀娜,像是熟透的蜜桃般,飽滿得快要溢出汁水來。

吳氏不過略略抬眼,視線隨意一瞥,便在長女的身段上飛快掠過,只見與瑤姐兒打鬧間,那綾白色的中衣里包裹着著那一對,竟已經鼓鼓囊囊,亂亂顫顫的了。

那是那經歷幾多的婦人身上都少見的玲瓏豐盈,就連成婚多年,生下好幾個孩子的吳氏見了都忍不住瞠目、心驚肉跳的存在。

吳氏頓時眉心一跳,連連收回了目光,不敢多瞧。

見幼女黏糊糊的圈著長女的脖子抱着不撒手,吳氏立馬笑着道:「瑤瑤,大姐姐這些日子身子不適,不許瞎鬧騰。」

又見姐妹二人好得跟一個人似的,玩著額貼額的遊戲,吳氏萬般欣慰,沒想到不過才相處了大半年光景,瑤瑤對長女的喜愛甚至遠超了老二老三去,也是,到底血濃於水,雖分隔多年,不曾相見過,可一旦重逢了,血脈相承的東西,無論什麼都跨越不了。

見姐妹二人如此要好,吳氏心裏歡喜,然而想到不久后的分別,吳氏驟然又垂下了眸子,心情瞬間複雜低落了起來。

吳氏只覺得對長女鶯兒百般憐愛,千般內疚,萬般虧欠。

又為接下來的母女分別感到不舍和不忍,還為女兒接下來的命運感到擔心和愧疚。

原來,這長女柳鶯鶯八九歲時曾在燈會上不慎走丟,一丟便是整整五年,約莫大半年前才有幸被尋回來,卻未料,竟是在妓院裏被尋回來的。

這個消息當初方一傳回雲城時,吳氏還來不及從尋回女兒的激動和歡喜中緩過神來,便被這麼個青天白日了的一顆炸雷炸得當場承受不住直接昏厥了過去。

醒來后,才知長女鶯鶯還並未曾被淪落為千人騎萬人駕的娼妓,卻也大差不差了,在柳家尋到她的三日後,她竟已被妓院隆重打造成了江南第一名妓,將要被以江南第一名妓紅拂的名頭隆重拍賣其初夜了。

彼此,江南第一名妓紅拂的大名早已被妓院隆重宣揚了出去,然而妓院卻神神秘秘一直賣著關子,宣揚了大半年卻始終不肯將這位美人推出來露臉,只每月十五月圓之日讓其戴着面紗在三樓遠遠露面一回,儘管如此,卻依然勾得眾多香客們早已心癢難耐了。

在恩客們一日復一日的登門激烈遊說下,終於在月前妓院放出了風聲,萬花樓決定在八月十五那日將紅拂推出人前,同時廣邀江南所有名士們一道出席,為這位江南第一名妓操辦十五歲的及笄禮。

這個消息一出,瞬間震動整個江南。

柳家也是在這個時候留意到了這位傳聞中神神秘秘的妓、女紅拂,這才陰差陽錯間尋到了丟失了整整五年的長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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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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