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快樂留給自己，悲傷留給他人！

冰霜似蝕骨之蛆，鑽進余夜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角落，令他儘是凍傷的軀體有種說不出的痛苦！

這並非嚴寒之痛，而是一種類似於凍過後渾身浸泡在熱水裏的感覺，酥麻到骨子裏，難以抵擋，無法言喻！

余夜不知已昏闕多少次，每一次暈倒，他都覺得自己再也站不起來！

正如此時，身體后彎，身體呈一個奇異的拱形，宛若一張弓、一座橋，總之不是活物！

余夜就這般被寒風吹倒，意識模糊的像陷進泥沼！

他被泥沼中的無形大手徹底拉扯進漆黑的深淵，沒有像前幾次那樣給他撲騰的機會和時間！

但在泥沼有光的頂端，似乎出現了一道身影！

「夫君，加油哦~」

余夜一想起溫黛清，便鼻頭髮酸！

因此，他猛地咬破舌頭，在鮮血流淌時猛地挺直身軀，隨之抬起僵硬的手臂，一口咬了下去！

當鮮血開始流出，很快成了血色的凌冰，但通過放血的方式，余夜總算清醒了那麼一點！

他看着這條路的盡頭，那供台之上擺放着的攝魂九轉香，快步朝其跑去！

快！

再快一點！

余夜知道，等自己再倒下一次，估計就真的爬不起來了！

他邁的步子很大，為了防止寒風將自己吹倒，還將上身壓低，動作顯得有些猥瑣！

但他伸出的手臂，已經離攝魂九轉香只有不過數公分了！

「作為骯髒的人類男性！

竟有驚人的意志力！？

余夜，我低估你了。」

一直注視着余夜的老狐仙呢喃著。

可見余夜身形猛地摔倒在地，被地面的凌冰尖刺刺傷腹部，不由嘆道：

「還是不行，可惜啊可惜！」

在老狐仙準備將余夜帶出來時，他猛然間抬手，伸上供台！

余夜的手指已經無法彎曲，但他上下撥弄著那攝魂九轉香下的木製細棍，令其朝地面落下！

當它在空中劃過一個弧度時，余夜笑了。

只是笑的沒有表情，可內心的喜悅，是此時任何事都替代不了的！

他不顧什麼所謂的形象，也顧不上老狐仙看自己的目光，只是張大嘴，將其咬在嘴中！

余夜不貪，只拿了一根攝魂九轉香！

「這小子，不得了啊！」

老狐仙能夠讀心，知道余夜現在只有靈尊的肉體實力！

可怎麼都沒想到，他既然真的成功了！

罷了，言出必行，老身可不會像人類那樣出爾反爾！

老狐仙心想罷，揮手令余夜出現在身前地面，同時關上儲物間的大門，令四周空氣再冷，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老狐仙終歸還是心善，在余夜沒有察覺時掃出一道暖氣，令其好受了些！

余夜儘管神志不清，但還有些意識，模糊間就要站起身行禮！

「多謝前輩，晚輩定將牢記恩情！」

余夜顫抖的厲害，可老狐仙並未多說，只道；

「你宗門中人在找你，你去吧！

之後的事，之後再說！」

「是！

晚輩告退！

希望前輩安康！」

余夜點頭，顫慄著離去。

在他消失的剎那間，白霖進來，一臉疑惑的問：

「狐仙奶奶，您就這麼輕易的把東西給他了！？」

「他靠自己能力獲取的，我無話可說！」

白霖意識到什麼，心生詫異的問：

「他那等實力，竟能從中將其取出！？

真是不可思議！」

「別管了，讓我安靜會！

外面的事，便交給你處理了！」

老狐仙精力不佳，令白霖點頭說好！

待到白霖出現在余夜身後時，他已被蘇眉和鄭晴滿臉擔憂和心疼的披上棉衣。

余夜倒不在乎這些，只拿着手中的攝魂九轉香說道：

「將其收好，牧老他們，和徐莽二人匯合了嗎！？」

鄭晴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蘇眉卻張口，準備將其說出：

「余夜，有件事不得不告訴你！」

「說。」

蘇眉很少叫出余夜的名字，但余夜怎麼都沒想到她的話中內容！

「黛清她……辭世了！」

蘇眉雖說盼過溫黛清死，但那只是剎那間的想法！

為了余夜不傷心，她寧願溫黛清能多活一段時間！

此時她更不想讓自己來宣佈這個噩耗，但她更不想看着余夜再這麼下去！

他渾身沒一塊好肉，凍傷近乎令他面目全非，腹部和背部還有兩個血窟窿！

「你說什麼？」

余夜倒沒有蘇眉想的那麼激動，他此時大腦混沌，以至於有些沒聽清蘇眉說的話！

蘇眉低下頭，不敢和滿眼血紅的余夜對視，可又重複了一遍：

「黛清辭世了！」

余夜愣在原地，哆哆嗦嗦了半天，才焦急的喊道：

「快！快！

回玄天宗！

回玄天宗！」

余夜險些站不穩，口中不斷重複著這段話！

鄭晴長老見之，匆忙施展靈氣帶他歸去！

她此次來不及繞過獸靈大地的中心，也就是龍族領地，令其中龍族人感受到高空人類的動靜后，皆有些不悅！

但他們知道那是誰，便也沒有追究！

只是怪聲怪調的說了一句：

「所謂的人皇，倒挺沒規矩的！」

白霖看着眾人遠去，心想這樣才好，可當玄記來時，一臉的懵！

「他們人呢！？」

「走了！」

白霖回答著，令玄記又問：

「回人族了！？」

「嗯。」

「不是，玉龍果還沒嘗呢！」

玄記看着手中泛著玉石光澤，宛若工藝品的果實，一時有些無奈！

白霖倒不想為人族人解釋，但為了龍髓，她並未像以往那般冷酷，開口道：

「他夫人死了！」

「啊？」

玄記愣了一下，咂起舌來，呢喃道：

「難怪這麼着急，沒有跟我說一聲！

原來是這樣！

可憐啊！」

「你們以後多的是見面的機會，但龍髓呢！？」

白霖問時，玄記磨嘰了半天才說道：

「我現在就去龍族中給你取！」

白霖緊跟着他，生怕這傢伙不認賬！

但老狐仙突然的一句話令白霖眼中冒淚，轉身又走進自己族群的雪林之中！

「你不要龍髓了！？」

「滾！」

白霖又恢復了以往那般模樣，令玄記聳肩道：

「愛要不要，真是個怪脾氣！」

白霖越是如此，他愈發想念蘇眉！

可蘇眉此時的眼中只有餘夜！

眨眼兩天過去！

他們已經來到獸靈大地的邊緣，即將穿越天山山脈，前往人族領地！

余夜雙眼通紅若血，似隨時都能有血淚滴出。

而渾身的凍傷雖說在靈丹的作用下正快速恢復，但余夜晝夜不眠，不吃不喝，效果也不怎麼樣！

蘇眉知道現在的勸告沒什麼用，但還是有些心疼的說道：

「余夜啊，休息一會吧！」

余夜沒有回答，他壓根就沒有聽到。

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摺磨令他此時被自我封閉在一個狹小的空間！

這個空間中的一切都與外界隔絕，令余夜無比茫然和麻木。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他現在的實力，連快速穿透空間回到人族都做不到！

連……觸碰溫黛清最後的體溫都做不到！

無奈、自責、怨恨、憤怒……

無數種情緒相夾雜，時刻衝擊著余夜疲倦不堪的內心，令其迷迷糊糊的眼前一黑，就要昏死過去！

「余夜……」

蘇眉來到余夜身邊，伸出玉手，將其扶住，心疼到眼中含淚。

余夜現在已經做不出任何反應了，他分明才覺得過了一會，但蘇眉已搖了搖他的身體，對他說道：

「余夜啊，我們到了，到玄天宗了！」

余夜這才清醒了那麼點。

但他臉色煞白的可怕，毫無血色，和炭般的黑眼圈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在蘇眉的攙扶下於藥王閣外緩緩下落，身後的牧老等人也趕了回來，此時一臉的沉重。

「少宗主，我等無能！

未能保護好宗主夫人！

還請少宗主降罪！」

藥王閣內外站滿了人，延畢亭此時單膝下跪，滿臉自責！

他原本以為蘇龍那件事後，自己不會再經歷這等無力的時刻！

可沒想到今日悲劇再次上演，而他依舊是那個站在一邊，什麼都做不了的人！

余夜擺脫蘇眉的束縛，上前了幾步。

他沒有回答延畢亭，龜裂的嘴唇根本張不開，黏在一起的聲帶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一個沒注意到，余夜摔倒在地！

在蘇眉匆忙去扶時，余夜將他們推開，一副我可以的樣子！

他還記着自己的身份，也並未將自己的使命忘卻！

所以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無論何時都不能展現出自己最為脆弱的一面！

他來到藥王閣中擺着的棺木前，以前那個靈氣所成的透明的棺木，此時真的成了棺材。

它光是擺在那，就足夠余夜悲痛！

所以他皺着眉，反覆的眨眼，努力想令模糊的視野清晰些！

但他做不到，他覺得天旋地轉的，還有些犯噁心！

「走。」

余夜的聲音很輕，有些沙啞，但還是令安靜的可以聽到他呼吸聲的藥王閣中的眾人先後離去。

天花婆婆看了一眼他后，心中竟也生出些內疚來！

畢竟她都在玄天宗中，還能令這樣的事發生，本身就是一種恥辱！

可現在不是該說話的時候，所謂的道歉也沒有任何意義！

畢竟人已經死了！！

余夜瞬間沒了觀眾，這裏空空蕩蕩，除了他沒有任何人！

可能正是因為如此，余夜緊繃的最後一根弦，斷了！

崩潰的情緒彷彿洪水野獸，一瞬間襲遍他全身，令其無聲痛哭，眼淚和鼻涕遍佈那張消瘦而灰白的面孔，似乎他下一刻也要於此地離去！

余夜的手顫顫巍巍的朝棺材中的白布伸去，剛將其掀開，他「嘔」的一聲吐了出來！

他肚子裏本沒有東西，吐出的也只是一灘水，血水！

血水在棺材旁顯得那般艷紅，宛若一朵奇特卻又有些噁心的亮色花朵！

令棺材中擺着的鮮花都黯淡失色！

余夜沒能力調節自己的情緒，他只是再次朝棺材中望去！

其中的溫黛清靜躺着，臉色和余夜一樣白！

余夜失聲，哀嚎著的悲慟聲緩緩發出，從此處傳到外面的院子裏！

院中。

無數神色凝重的長老們不忍的側過面孔，生怕看到余夜於下一刻從其中走出的狼狽模樣！

他肯定也不想讓自己的情緒被察覺到！

但這哭聲時刻都折磨着他們，是對他們無能和不盡職的一種咒罵和責怪！

也令他們對那魔族女王，乃至整個魔族人的恨意達到了新的巔峰！

無人說話，一切都靜的出奇，處處掛着白燈籠的玄天宗都靜的出奇！

可蘇眉很快意識到不對勁，她的心劇烈疼痛之時，衝進藥王閣，其中的余夜已然昏闕

「快，來人！」

……

時空縫隙中，目睹余夜昏倒全程的女子嘴硬，竟冷哼道：

「我還以為你有多悲痛，此時一看，也不過爾爾！」

「那你哽咽什麼！？」

「我沒有！」

「你有，我親眼所見！」

女子來了氣，動手道：

「你敢頂嘴！？」

「不敢了！不敢了！」

男人開始求饒，隨後聽女人問：

「人悲傷到極致時，真的會想吐嗎！？」

「你殺我的時候沒感覺！？」

「那又不是真的你！

你倒也是，偽裝起自己來還真像！

都將那時的我騙過了！

就是裝的丑了些！」

「你還好意思說我？看看你之前重塑肉體的樣子吧，像坨肉丸子！」

「你再說一遍！？」

打情罵俏是兩人的日常生活，鬧着鬧着倒也覺得有趣了，先後笑出聲來！

不過將快樂留給自己，悲傷留給他人的二人若是讓此時的余夜察覺到，估計得從床上蹦下來！

許久過後，兩人不鬧了。

男人說：

「我們該走了吧！？該去干正事了！」

「好，走吧！本王還就不信了！

那所謂的神明，究竟能有多強！」

說罷，唯二見到余夜悲傷時刻的兩人消失在時空縫隙之中！

……

不知時間過去多久，余夜醒了！

他氣色恢復的差不多了，也有了些精氣神！

只是眼中的血絲還未完全褪去，可比起三天前的樣子，實在是好多了！

當過去如夢一般的記憶湧入腦中，余夜在床上愣了許久。

「你醒了！？」

蘇眉端著葯粥，走了進來。

她見余夜一臉冰冷，只將其放下便準備走。

他或許並不想看到我吧！？

蘇眉心想着，余夜卻問：

「我是做了個夢？

還是一切都真實發生了！？」

蘇眉不忍心也沒辦法，點頭時說道：

「一切都真實發生了！

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