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28

季勝東手拿一年前白雪晴診斷書的存件，腦中盤旋著洪醫師說起那時白雪晴的情況，以及此前霍錫蒙對他告知，這一年來，他與白雪晴在日本的生活。

白雪晴的哭泣，白雪晴的悲傷，白雪晴不忍拖累他，那份含淚離去時的歉意與悲情，深深的依戀與不舍，以及一年來如何忍受病痛，眩暈頭疼，怎樣深深折磨著她，而她口中，卻每每喊著季勝東的名字。

一直到後來得知能夠醫治此病，白雪晴的開心，她的積極配合治療，還有心心念念著妓院的那份擔憂與愧疚，全部滿滿的充斥著季勝東的整顆心。

「雪晴……」

季勝東難過至極，他抬頭，看了眼這個地方，突然一怔。

「這裡，一年前……」

思緒飛轉，想到一年前，他就是在這裡，見到白雪晴與霍錫蒙，那些被自己誤會的舉動，心中情結難以平息，極度憤恨自己的季勝東，忍不住抬手，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巴掌！如此舉動，倒是驚訝了霍錫蒙。

「季勝東，你是怎樣一個混蛋？你對她不是很了解嗎？怎麼會懷疑雪晴的用心！如果當初發現她的異樣時多上上心，也不會弄到如此，我那樣傷害了她，而如今，還害她……失去孩子，這種打擊，雪晴要怎樣去承受？老天！我怎麼會做出如此愚笨的事？！」

「你的愚笨，又豈止如此。」霍錫蒙冷冷道：「平日里，你總是把雪晴一個人留在家，她悶的慌，唯獨能想到的，就是我這個哥哥，我可以坦然承認，我的確喜歡雪晴，但是她真正喜歡的人是你，我不會做強迫雪晴的事，包括我們獨處這一年，也一直以哥哥身份自居，這一點，你應該毋庸置疑。」

「我知道。」季勝東的聲音很低，甚至有些聽不到。

看季勝東失魂落魄的模樣，霍錫蒙本不想說，但是不得不說，「雖然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但是雪晴的心，卻只有你一個人，不管你怎樣對她，她都決口不提，這說明了她對你的心意，還是為你著想，季勝東，接下來要怎樣做，我不想再和你細說，你心裡清楚，我不會說那些不現實的話，要補償，要讓雪晴的心中還會有你，就要看你的表現了，如果你還要繼續傷害她，那麼到時候，我不會管你們是否兩情相悅，雪晴，我必須要帶走！」

季勝東沒有應答，只是點頭，霍錫蒙微嘆氣，搖了搖頭，「時間也過去這麼久了，雪晴應該快蘇醒了，先回去，剩下的事，等她身體好了再談。」

霍錫蒙說完，不等季勝東做何回答，便開車回到白雪晴入住的醫院。

站在病房前，季勝東猶豫了，他很想要見到白雪晴，卻自覺沒有臉面相見。

「不管怎樣，也是要去面對的不是嗎？就算雪晴不肯原諒你，這也是你自己種的因、結下的果，必然要承擔的。」

霍錫蒙留下這樣的話，從季勝東身邊走過。

「你……不去見見她嗎？」季勝東忍不住問道。

「時間留給你們吧，我這個時候出現，並不合適，畢竟，你是她的心結。」霍錫蒙擺擺手，頭也不回的，從走廊另一側的出口離開了醫院。

看那消失的背影，季勝東沉了沉，開門進了病房。

坐在床前，看著白雪晴蒼白的面容，「她依然是疼痛的，不然的話，不會緊皺眉頭。」

季勝東心疼的輕撫著白雪晴的臉，手指想要撫平眉心的溝壑，剛剛掠動了下，手指閃開，白雪晴慢慢睜開雙眼，季勝東的身影，在她眸中漸漸清晰。

許是之前季勝東的暴行舉動，在白雪晴心底留下深深印記，當她瞧得清晰時，眸子一顫的懼意，深深刺痛了季勝東的心。

「你……走開！」白雪晴別過臉，躲避季勝東輕撫自己的手，那份溫柔，太讓她懷戀，然而季勝東所做的事，卻讓白雪晴如墜地獄。

「雪晴，對不起！我如此傷害你，都是我的錯，我……」季勝東不知要怎樣說，道歉難以彌補他的過錯。

「我不要你在這裡假情假意！」白雪晴抬手去揮季勝東的手，輸液針管扎在手背上，因為她的動作而滾針淤腫，白雪晴疼的緊皺雙眉。

見到輸液管開始回血，季勝東連忙鉗制住她的手，「雪晴，你不要動！這樣很危險！」他壓著白雪晴的手，快速將輸液拔掉，手指捻過藥棉，壓在針眼上。

「你別裝好心，在我面前做戲，既然你恨我，就恨得徹底點好了，不要總是反來複去對我，我不在意，我真的不在意！」

白雪晴掙扎著起身，但是小腹部傳來難以比喻的痛，讓她疼的叫出聲，原本蒼白的臉頓時變得慘白，唇也失了血色，身子又無力的躺回到床上。

「我……怎麼了？」顫顫的聲音，帶著一種在心中慢慢形成的猜測，瞪大了一雙充滿恐懼的眼，神色忐忑不安的問著季勝東。

「你……」季勝東難以啟齒。

「你說啊？我到底怎麼了？」白雪晴沖季勝東喊著，但是喊聲，又扯痛了她的身體。

生怕白雪晴再這樣因此傷害自己，季勝東不得已，還是開了口：「雪晴，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才會讓你失去……失去我們的孩子，不論你想打我還是想罵我，我都不會有隻字半語的怨言，但是你要顧及自己的身體，不要這樣激動，會傷了你自己。」

「孩……孩子？」白雪晴怔住了，她沒有了掙扎，沒有了動作，回想著自己近日來無食慾、伴有乾嘔的反應，那份猜測，終於被完全證實。

「孩子……我和你的孩子？你……竟然……」白雪晴身子劇烈顫抖，語不成句，話未說完，眼淚便斷線珠子般滾落下來。

直勾勾的眼盯著季勝東，許久，白雪晴才又終於開口，「我是帶著那樣期盼，重新回到這裡，心甘情願為自己犯下的錯贖罪，接受你所謂的懲罰，但是你，難道還心緒不平嗎？我雖然沒有想過這麼快會有孩子，但是，更沒有想過，他會被你親手扼殺，季勝東，你是怎樣的狠心，會做出那樣的事？」

白雪晴的話，撕裂著季勝東的心，縱使他根本不知，也在深深自責內疚，自己不該對白雪晴如此，他沒有辯解，因為說什麼，一切都變得蒼白無力。

一顆心被打破，白雪晴不知道自己怎樣排解心中鬱結，她哭了，即使知道，季勝東不知道這一切，即使在心裡清楚，這其中也有自己不辭而別的過錯。

但是她的心，真的好疼好疼，為自己，為季勝東，以及他還不知，還未來得及見過這世界，便已匆匆離她而去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