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5章 原罪

「再見了，副團長。」

「要保重啊，回到洪荒以後。」

「哎，我還是決定跟着團長拼上一把……」

「嗯，沒關係，我們能夠理解你們的決定，但規定便是規定，我也無法改變……」

……

——我這是在哪裏？

——我不是進入了非麵糰長為我們打開的傳送門，踏上返回洪荒大陸的道路了嗎？

荀槍感覺自己整個人昏昏沉沉，彷彿泡在水裏，而他最後的記憶，則是一臉沉重地，對決定跟隨非麵糰長繼續追蹤輪迴小隊隊員的同袍揮手告別的景象。但那些景象，彷彿就像是上輩子的記憶般，模糊而又遙遠……

——不對……有問題！

突然之間，荀槍自這種渾渾噩噩的狀態中脫離了出來，而他的面前哪裏還有什麼通往洪荒的通道？迎面除了滿天星斗之外，有的只是一台生有四臂，各持仙劍，身披武將戰甲，符籙遍佈全身的恐怖魔神。

而先前走入通道內的第三團修真者們，則是毫無所覺地踏入到了魔神胸口部位的能量核心部位，連哼都不哼一聲就化作飛灰……

「怎麼可能……鯀神？」

見狀，荀槍大驚失色，對於眼前的恐怖魔神，他再為熟悉不過……這是以初號神「昊一」為原型的對萬族殲滅兵器，「四罪」系列的「玄黃殛神」，鯀神！

而且鯀神之所以名列「四罪」之一，便是因其不僅是一件武器，更是一種刑具。它的動力來源便是那些犯下大罪的修真者，將這些罪人的一切作為燃料驅動，直至魂魄元神盡數耗竭，都要無時無刻不在烈火焚心的煎熬中，源源不斷地為鯀神提供相應的能量，將他們連同敵人一起毀滅……而現在，鯀神的能量來源，卻是踏上回家旅途的同袍將士？

——不可能！這一切都不對勁，除非……

幾乎是一瞬之間，荀槍便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只要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后，不管多麼難以置信的事實，也只會是惟一的真相……而就在荀槍心念一動，打算啟動自己的後手向洪荒天庭的上級發送消息之時，卻感覺到一隻手掌輕輕地放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不愧是天才中的天才，竟然能以渡劫期修為看破我的術法。」

當非面那略微有些中氣不足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時，荀槍的渾身血液連同思維，近乎凍結。

這不僅是形容，而是確確實實發生的事情，只見空間之中，荀槍整個人忽然進入了一種慢動作，不僅即將發送的消息無法成功，連同說話也猶如放慢了幾十倍般：「非麵糰長，你難道……」

「稍等，等我完成了相應的工作，我們再聊。」

在荀槍近乎絕望的目光中，非面拍在他肩膀上的那隻手顯現出無數符文，於頃刻之間融入到他的四肢百骸乃至靈魂之上，將整個人烙下了相應的印記……別說向外發送消息了，就連荀槍平日裏引以為豪的龐大真元力，也被封鎖了九成九還多。

而當荀槍感受到自己體內的情況后，這位副團長只得咬着牙道：「擅殺同袍乃是十罪之三，罪無可赦。非麵糰長，你為什麼……」

荀槍的聲音略微提高了一些，但很快又強忍而下：「團長你應該知道的，我這次帶離的第三團團員們有足足數千名之多，其中更包括我這個副團長。如此龐大的數量一夕失蹤，監測部門必定不會毫無所覺，到那時即便是身為仙人的團長你，也無法逃過相應的調查……」

「沒事，我已經不在意了。」

在荀槍的背後，非面輕輕地道：「只要我這一次賭贏，那麼便是贏家通吃。自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再也不受天庭的束縛了。」

「但，團長你為什麼會這麼做，怎麼會這麼做？」

聽着非面親口承認下來，再也忍耐不住的荀槍終於以自己的意志力，強行扭過頭去，想要質問與自己相識了一百三十七年之久的團長：「你難道忘記了我們一起並肩的歲月了嗎？難道我們的過去都只是……」

但是當荀槍回頭，看到了自己背後的團長，看到了非面眼中的那刻骨的冷漠時，他便清楚了一件事情。

——這個人是認真的，非面並非受到什麼洪荒萬族的污染，亦或是墮落為邪修之流，他的所做作為，皆是出自自己的本心，自己的本性。

——他是真真切切地，拋棄了自己身為仙人的身份，選擇將自己過往的一切斬斷，頭也不回地邁上一條無比黑暗的道路。

「還不明白嗎？」

非面的聲音依舊溫和，但卻帶上了一絲昔日從未聽聞的寒冷之意，令得荀槍渾身戰慄起來：「強者為尊，弱肉強食，這就是整個多元宇宙的最底層規則，強者可以隨心所欲。對外擴張，壓迫外位面，抽刀向弱者……無論是天庭，還是我們，一直以來都是在做這樣的事情。」

「為何吾等修真者的最高位階乃是尊者，尊者尊者，自是……強者為尊啊！」

——強者為尊。

徹頭徹尾的叢林法則，卻出自於自詡「文明之光」的，洪荒天庭的仙人之口。

在非面的眼中，荀槍看到了狠辣，看到了決意，看全無一絲一毫念舊的同胞之情……而最令荀槍心寒的是，他在非面眼中看到最多的，則是無比的冷漠，那是不把「人類」當做「人類」看待的，看待低等物種的冷漠。

而這眼神，荀槍也曾在無數次的入侵其他位面中，以及談論起外位面的那些原住民時，自自己的夥伴，自己的同袍，甚至於就連他自己在笑時，目光中透露出的也是如此的冷漠……

——我們到底做了什麼啊……

死到臨頭，方才自知，荀槍在這最後一刻想起的，不是別的什麼，而是一萬八千年前與洪荒天庭為敵，戰鬥一路綿延數十萬個位面，甚至一路打到了洪荒本土，卻最終不敵天庭神威的輪迴小隊隊員。

這些「反抗者」絕大多數被當場斬殺，而為首數人中的一人則是被最終擒下，押送公審，細數五十大罪，壓上斬仙台時，用自己剩餘的所有氣運所怒吼出傳遍洪荒的話語……

儘管天庭眾仙以時光軌跡磨滅，儘管先天聖人自時間長河中抹去蹤跡，即便那一位以無上大神通磨滅了近乎所有的因果，名為「楊頂天」的罪孽深重之人以自己一方多元宇宙主角位格為代價，最後吼出的半句殘破之言，依然流傳在了洪荒大陸的底層之中……

「——這便是你們的原罪啊！」

而望着眼前的非面，荀槍悟了，他閉上了自己的眼睛：「是了，這弱肉強食，強者擁有一切，支配一切，決定一切的規則……」

「便是我們的『原罪』。」

下一個瞬間，荀槍的身軀就這樣毫無抵抗的，被投入到了鯀神之中……

再無一絲痕迹。(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