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皆在
吸——
呼~
司則深呼吸一口，撒丫子便跑，跑出三里才回頭看向山崗上悵然若失的師弟。
「宗孫野！」她冷笑着：「怎？不滿意？」
司則說着話，炮筒已經瞄準了他。
宗孫野擺擺手：「師姐別鬧！」
東雲山沒了……當日東雲山分明被蘇禾收入內世界，可是進入內世界的大山，除了歸望、鎮幽和玄庭外，其餘的不過半日功夫便盡皆化作本源，徹底融入內世界。
他現在是個沒有山的山神……山妖？就像大山成精，本體卻沒了……
「開心點兒！今兒四先生成親，再吊著一張苦瓜臉，抽你！」司則揮舞拳頭。
論對蘇禾的崇拜，司則絕對排得上號。自打當年宗孫野死掉，又活生生出現在她面前，這種崇拜就油然而生，再也落不下去了。
宗孫野縮了脖子。扭頭向太阿山看去。
太阿山高聳萬萬里，上插青冥下抵九幽，一眼看去不見真容。
不過他們知道，今日的太阿山一定熱鬧非凡。
四先生要成親了……
三位當世最頂尖的仙子——也可能是四位？坊間隱隱有傳聞，只是他們不敢肯定。
太阿山一般人上不去。那裏規則濃郁，不到仙人境，進入就會被壓趴在地上，根本登不上去。
仙人呀！
原本以為踏天境就是世間頂端了，原來這世上還有仙人……
甚至還有超越仙人的仙尊？
四先生怕不就是仙尊了吧？
當日來了這新世界，方才落定不久。就看到天門中開，一艘艘戰艦折返，不但有那日離開的玄黃大能，還有傳說中的天庭眾仙!
那一日，大能歸來。頃刻間整個世界電閃雷鳴，劫雲從太阿山一路貫穿到了東海之上。
要不是四先生揮手散開劫雲，使得劫雲分佈此界各地，又將諸位仙人打散，扔到各自劫雲下。
那一日就有上萬仙人同時渡劫了，想一下都覺得膽寒。
這也是眾人推測四先生和可能是超越仙人存在的原因。
接連四十九日，諸方仙人渡劫，成就仙人的霞光就沒有停止過。
一道道霞光貫穿天地，眾生皆受福澤。
不但是仙人渡劫，他們親眼見到東海那一位龍王也渡劫而出，然後……變成了人！
原來神獸可以化成人形！
難怪他們熟悉的墨玉龍龜會變成那樣一位偉岸的黑衣男子。
宗孫野望着太阿山，久久注目。
東雲山沒了，不知道四先生能不能幫他再弄一座山？唔……要是能成為太阿山的山神，那就他……
噼啪！
一道雷霆劈下，宗孫野一身焦黑栽倒了下去。
太阿山上，白靈坐在樹杈上，盪着腳丫，看着遠處雷霆，眼中一片驚奇。
「呀呀！小男人，你這同門倒是極有上進心嘞，想做太阿山山神，你還不趕緊退位讓賢？」白靈嘻嘻笑着。
蘇禾滿頭黑線，太阿山先內世界而成，乃是先天聖地。內世界真正的地基。地位還在前世神話不周山之上。
掌控太阿山基本上就掌控了內世界。
如果太阿山有靈，那也只能有蘇禾一道意識，哪怕需要山神，也得是蘇禾斬三屍斬出一道來做這山神。
或者日後蘇禾再強大，消弱太阿山重要程度，此地可當作「天帝」根基？
但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了。宗孫野想倒反天罡呀！要不是蘇禾攔著，天地感應劈下去的就不是雷霆了，是天罰！
白靈哈哈笑起來。
忽然低頭看着蘇禾：「喂！小男人，今兒可是你大喜日子，不去做你的新郎官，居然逃出來了？」
白靈上下打量着他：「怎地，新娘子不稱心，難以入目？」
白靈話一出口，蘇禾便覺三道目光殺了過來。
背後生寒！
這要命的問題！
他輕輕嘆了口氣：「那裏太噪太亂了——熱鬧是屬於大家的，我只想安安靜靜的陪着你們。陪伱們丈量世界，看雲起雲落……」
「你們不也出來了么？也是想安安靜靜的吧？」
蘇禾輕聲問著。
背後有兩道目光難得的溫柔起來，只有紀妃雪目光還帶着似笑非笑的感覺。
白靈眼睛賊溜溜一轉：「不是喲！我是逃婚出來的，還以為你和我心有靈犀，咱一起逃婚的。」
她上下打量，鄙視蘇禾兩眼。
蘇禾：「……」
一道白影落下，瞅著白靈咯咯一笑：「怎？逃婚？不想嫁了？那你退出吧！恰好我們還是三個。」
紀妃雪雙目閃亮，往日裏都是一身紅衣，反而大喜的日子了，她穿了一身白衣。
白靈頓時炸毛了：「妖女！你站誰邊？！」
紀妃雪扭頭不去看她，反而似笑非笑的看向蘇禾。
蘇禾：「……」
這也是個逃婚的吧？就紀妃雪的性子，讓她在眾人面前木偶一般的拜天地，拜父母……
肯做才怪！
對不，等一下！
蘇禾雙目陡然圓睜：「孩子呢？」
紀妃雪小腹平平——雖然一直都是平平不曾顯懷，但以前腹中生命氣息凝聚，只要靠近就蘇禾就會生出血脈相連的感覺。
從他身上延伸出去的血脈就在紀妃雪腹中！
但此刻這種血脈相連的感覺——沒了！
孩子不見了！
紀妃雪幽幽抬起頭，半晌才道：「沒了……」
被人搶了！
蘇禾頭皮發麻，但下一刻就從另一個方向傳來一陣異樣。
蘇禾轉眼看去，就見一片黃泉滾動，河水上冥王靜靜立着。
低頭看着自己的腹部。
當日大戰白靈三人分開，冥王並未消失，但卻成了半透明的狀態。
那符文乃是她的根本，三人合體符籙化形，冥王並沒有真正實體。
不過此刻看去她卻忽而真實忽而虛幻。
平坦的腹部此刻看去微微隆起，半透明的身形能看到腹中生命氣息濃郁。
「師姐在藉助我兒子體悟生命真諦？」蘇禾訝然。
遠處冥王抬頭看來，面無表情：「我兒子！」
她們四人關係複雜，雖是獨立個體，卻又有緊密聯繫。否則白靈和蘇華年豈能共同孕育一女？
說這蛋中孕育的是她兒子，絕對沒錯！
況且……在誰腹中，就是誰的。反正她這狀態不可能自己孕育，搶一個不虧。
養兩天再還回去就是了。
蘇禾：「……」
在內世界，當他竊聽時，除了泰祖沒人能瞞過他的感知了。
有些人就是強的不講道理，蘇禾開天七重，汲取了整個玄黃的本源。內世界完完整整的成了一片真實世界，世界、地衣、混沌……初生、有力！
連蘇禾自己都能肉身進來了，偏偏泰祖特殊，泰祖一進來蘇禾便感覺老龜所在的一片天地失聯了一般，感知不到、控制不了。
蘇禾懷疑，若老龜真想，便是搶走他的世界也不難。不過做一個世界之主，這種費力事情老龜拒絕——那老龜走的路，蘇禾只能隱隱約約看懂。
不受任何事物拖累，獨善其身。全憑自己一身殺到至高領域。
戰力無雙！
所以相比較起來，雷叔和丫丫粉碎界珠不修內世界，只修自身反而更得老龜心。
也或者正因如此，親歷玄黃破碎。見證一個世界的終結，雷叔和丫丫這一次提升巨大！
便是蘇禾大婚，那倆傢伙依舊在沉睡。
一大一小兩頭雷龜，就在雲層中電閃雷鳴著。已經成了內世界一方禁地。
「兩次！」冥王瞥了蘇禾一眼。
蘇禾立刻收了窺探的心思。
這世上，老龜當之無愧的第一，蘇禾腆著臉可以排在第二，冥王必然是第三了。遠遠超過了天帝和道主——這還是冥王從與元同歸於盡至今，不曾修行的結果！
蘇華年她們仨自冥王而生，先前就能走進自身仙門。與蘇禾此刻可以進入內世界何其相似！
若當日冥王不曾隕落，到現在說不得能與老龜伯仲之間！
雖然在內世界擋不住蘇禾窺探心思，但蘇禾才窺探，她立刻感知。
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被道主慫恿求婚，她不曾應諾時，悄悄窺探她心思來着。
有一有二不可有三，再敢有一次掀了他這世界！
蘇禾縮了縮脖子，轉移了話題：「那個……泰祖呢？」
「切！膽小鬼！」白靈鄙視蘇禾一眼，卻也回道：「界外唄！」
那老龜也就大戰結束後來過蘇禾內世界，隨後便甚少現身。內世界雖然漂亮，但這山水星辰，看了億萬年，便是變了模樣，也還是那些東西。
可界外就不一樣了。
光怪陸離無所不有！
開天七重，內世界完完全全化作真實世界，就不僅僅是在蘇禾體內了。
可此刻除了蘇禾內世界，世間再無其他世界。
出了蘇禾內世界，便是一片混沌——而在內世界中，穿過地衣，一樣會進入混沌之中。
蘇禾懷疑，兩片混沌是相連的——或者說，本就是同一片混沌！
到了蘇禾的境界，甚至能隱隱感知到混沌中的玄黃廢墟！
泰祖最喜愛在那裏。
見證過了蘇禾內世界的生，見證過了玄黃的亡，見證過寂滅世界的掙扎。
老龜似有不一樣的感悟。
蘇禾總覺得那老傢伙要玩個大的。
「龜仔你想不想參與嘞？」一個聲音響在蘇禾腦海。
蘇禾：「……叛徒！」
意竅中突然出現的蛤蟆露出一個高傲的表情：「怎？不服？」
她拍拍胸脯：「我！世間第一隻魂獸，道祖的魂獸！」
蘇禾靜默無語，果然這世界就是個大豬蹄子。其實一切都安排好了！
冥王有冥王的佈置，泰祖有泰祖的佈置。
若當初冥王身化三身出錯，白音、白靈不曾設計好蘇禾的道途，紀妃雪和蘇華年輔佐失敗。
翠花大約就要派上用場了。
泰祖從來不曾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中。
冥王在蘇禾身上有計劃，泰祖也一樣。只不過蘇禾這種吃軟飯的，不知不覺就全走了冥道途。
若是白音白靈道途不順，翠花大約就要帶着他浪跡天涯了。
到蘇禾此刻的境界，大約也能推算出泰祖為他設定好的道途。
翠花就是那隨身老爺爺……奶奶，帶着他一路橫衝直撞。
恩怨情仇！
依著蘇禾的推斷，若走泰祖的道途，十大仙門至少有四個都要被他挑翻了，還有封皇宮也要亡在他手中。
甚至丫丫的大周朝也要擎天而立了。
那樣一來，想要蘇禾達到今天這一步，至少要晚上千年年，不過蘇禾也不會像現在一樣不學無術。
他一路軟飯過來，真正大成的竟然是鸞鳳和鳴術！
蘇禾古怪的瞥了眼蛤蟆，難怪這蛙的記憶一段一段的。
在太古時候，蘇禾分明不在那個時代了，她還能賴在小泰祖身邊，兩千年安然無恙。
本就是它原主人！
蛤蟆眉頭一挑瞥着他，又問道：「不服？」
「哪能！」蘇禾笑了一下：「蛙姐後台這麼硬，我敢不服？」
蛤蟆仰天大笑，兩爪努力叉著腰，把自己牛逼壞了。
蘇禾笑了笑，轉頭看向冥王四人：「泰祖那兒應該有事，幾位娘子要去不？」
冥王好似沒有聽到，只低頭看着肚子。
紀妃雪瞥了眼蘇禾，也看向冥王肚子，眼中精光閃爍不知在想着什麼——肯定不是要將孩子搶過來。她的性子，若她不想，誰都搶不走她的孩子。這妖女一定是想搞的大新聞！
蘇禾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下意識退後一步。紀妃雪已經笑吟吟的貼了上來，往蘇禾耳中吹了口氣，膩道：「小夫君……冷？可要奴家幫你暖暖身子？」
要……不要！
蘇禾乾咳一聲：「那個……要入冬了，確實有點不適應。新世界才將成，姐姐別玩壞了……」
蘇禾也不知為何，她們四人一入內世界，就四道宙光落在她們身上。
此界四季與之相連。一人一季，竟也掌了此界權柄。
大概……夫妻同體？蘇禾的就是她們的，還有什麼比掌握此界時間更能體現「夫妻共同財產」的？
紀妃雪掩唇咯咯嬌笑。
蘇禾目光又看向白靈，白靈眼睛一亮，卻又壓了下去，泰祖那兒肯定有很好玩的事情，但她有更好玩的事兒啊！計劃了那麼久，捨不得……
蘇禾危機感再升三分，愈加小心翼翼。下意識就要竊取她們心思，一道幽冷的目光便落在背上。
黃泉無聲無息，蘇禾立刻收了這心思，又看向蘇華年。
蘇華年淡淡一笑：「夫君早去早回，莫要誤了時辰。」
傍晚大日落山時，便要拜堂成親了。
蘇禾點點頭，身形淡淡化開，再出現已在混沌之中，就是當日大戰的地方。
此時看去已經不見戰場痕迹——真正的混沌消化能力太強了，什麼東西在這裏都會復歸混沌。
乾坤二卦演化的戰場消失，此地萬物再承受不住混沌侵蝕，所有痕迹都會被混沌抹去。
唯有——玄黃廢墟！
便是世界破滅，便是本源已經歸入蘇禾世界，此地依舊還有痕迹。
一片廢墟——空間、時間交錯，與元的寂滅世界不同，玄黃廢墟，各種風暴凝聚，連混沌都難以侵蝕。
便是仙尊在此都要小心翼翼。
核心地區便是尋常界主都不能輕易靠近，能在此地任意進出的也就道祖一系了。
此刻泰祖正趴在混沌中，眼巴巴瞅著那狂暴的廢墟。他頭頂上蛤蟆向著蘇禾招手。
「龜仔，看！」蛤蟆興奮叫着。
蘇禾循聲望去，就見那廢墟核心處，一隻巴掌大的柳樹苗抽出了嫩芽。
其上，還有米粒大的蛇卵。
彼處正是狂暴核心，卻平靜至極，廢墟不傷其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