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回家
三十年的壓抑一下子找到了宣洩口，刀光連成了一片，壓著屍嘯，斬！
一刀又一刀，斬入殭屍，抽出刀刃，發出牙酸的聲響。
刀斬殭屍竟然感知不到拳拳到肉的暢快。
蘇禾一聲長嘯，身子化作龍龜，一口咬在一頭殭屍腳踝，甩起來輪作棒棰砸向滿世界的死靈、殭屍。
一錘又一錘！
已經不是單純的戰爭，而是發泄心底鬱氣。扭頭身旁聲響，卻見冥祖也沖了上來，一身鮮血渾然感知不到，咆哮著瘋狗一般壓著一頭殭屍撕咬。
早是強弩之末的身體，竟然又爆發了出來。
連文祖武祖這七頭仙尊境龍龜都圍住最後一頭殭屍瘋了一般色撕咬。
那是被蘇禾一刀斬滅半身的。
沒有神通，沒有術法，沒有規則。純粹如野獸。
不如此何以宣洩三千萬年的壓抑？
血腥、殘忍。
一聲龍龜長吟在寂滅世界升起。
昂——
就見那世界驟然坍塌，透明了起來。
裡面一頭老龜咬著一條龍魚尾巴，與外面龍龜一般無二的左右摔打。
啪啪啪！
不知龍魚砸在了什麼東西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那龍魚如死了一般，連半點兒反抗都做不到。
莫說他只是元半身臨死前，將寂滅世界化作了詛咒，成了今日的模樣。
便是真正的元都被泰祖斬殺過六七次了。
蘇禾化作人身一刀將造反要反殺文祖他們的殭屍斬成灰燼，抬頭向泰祖看去。
這老龜——他不是直接撕碎寂滅世界，反而費手段將那詛咒和世界虛影重新演化成元，然後斬了這小半元。
純粹的發泄。
泰祖龍口一咬，口中龍魚咔吧一聲徹底粉碎，連同外面虛幻的寂滅世界，一併化作飛灰消散不見。
世界散開，下方撲殺的死靈同時定住，隨即一隻只化作虛無，青煙一般飛灰。
冥祖一口咬空，下牙磕斷了半截兒上牙。看著面前突然消失的死靈，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不光是他，此刻四方龍龜神通紛紛打空，一時間都怔愣下來。整個世界只有真血成軍帶來轟隆鼓聲。
沒了詛咒這鼓聲恍若雷鳴，震耳欲聾。
血紅的堤山上，半透明的金蟾眨著眼不知所措的望著世界。
泰祖龜殼微微顫抖，原本昏花的老眼仍有幾分血紅——留在這裡的詛咒太弱太弱了，便是將它復原，也根本經不起打！
一腔憤怒發泄不出來。
「昂！」
泰祖仰天長吟。
就這麼一團詛咒啊！就這樣兩分寂滅世界啊！卻讓多少龍龜赴死？
太古五十六頭龍龜進入，他又送來十一頭成年龍龜，還有三十三頭不曾渡劫的小龜——那小龜進來進來只有九頭渡劫成功啊。
若非此地，那些小龜都有機會真正成就龍龜的。
進來百數，此刻只剩四十九頭了，不足半數。
個個負傷瀕死。
而且有不下十頭，早用了燃燒根本的手段，此戰結束，便是回去歇息下，恐怕也時日無多了……
泰祖環視一圈。在太古眾龜中，他分明是小輩，但在這一刻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卻與後世看老祖的目光一般無二！
太古那個古泰，已經過去太久太久了，三千萬年來不斷聽到新進來的龍龜，不停的念叨著泰祖。
那就是他們的信仰，他們最堅實的後盾……時間久了，漸漸的古泰從眾龜腦海淡去了，反而泰祖成了理所當然。
今日泰祖來，看不到他有多強。但壓了龍龜一族三千萬年的詛咒，被他生生撕碎再不存世……
「龍龜……」泰祖長吟過後，沉吟許久……許久許久，方才開口：「斂我族親人屍骨——回家！」
蒼老的聲音帶著幾分聲嘶力竭。
回家兩個字極輕又極沉重。多少年不曾聽過這個辭彙了？
回家啊！
這詞兒落在耳中，竟然額外的陌生。
「回家！」泰祖沉聲。
以他為中心，一道旋風散開，吹向四方。那些早被打碎了屍骨無存的族人，有破碎的龜殼、化作碎末的骨骼，從大地、從攪亂的空間中紛紛析出。
化作一道道骨渣匯聚，凝聚。成了一具具殘破的屍身。
便是龍龜在元的詛咒之下也留不下半點兒血肉了，只有龜殼、骨骼還能留存些許。
被泰祖一點點拼湊起來。
五十一具屍體停在下方，如山如岳。
所有龍龜都不曾出聲，看著滿世界的龜殼，心如刀絞。
泰祖沉默不語，三千萬年不見卻不知該說什麼……
五十一頭死去的龍龜，小半是當年看著進入戰場的，還有大半都是他親手送到這戰場來的，那些還不曾渡過天劫的娃娃……
這種感覺，無人可以體會。
血紅的堤山，發出沉悶的鼓聲。
轟隆！轟隆——
「諸位——回家！」老龜長吟。
「昂！」
「回家！」一道道聲嘶力竭的長吟隨之而起。
三千萬年的戰爭——回家！
轟！
轟！
轟！
雷雷鼓聲響徹雲霄。
泰祖的一聲「回家」就像一道天雷劈在了所有龍龜的心房。
靜！
整個世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只有鼓聲隆隆，這鼓聲響了三千萬年，早變成了背景樂，沒它反而不適應了。
除了鼓聲，只有不知所措的喘息，越喘越粗……
落雨了。
大雨瓢潑!
似這天地也在哭泣一般。
沖刷著生者，沖刷著死者，沖刷著血紅的堤山，但堤山的紅怎麼沖都沖刷不掉。
大雨下著，淋著眾龜，淋著龜殼，不知多久，一頭龜仰天長吟，然後第二頭、第三頭……
龜吟聲沖盪在整片空間中，悠遠、空明……
「回——家！」冥祖蒼老的聲音響在四方。
「堤山，起！」
「回——家！」
血紅的堤山轟然聲響，震動著升起來。三千萬年它不知被升起多少次，但以往都是向前，都是阻擋詛咒、鎮壓死靈。
這一次向後，向著家的方向。
堤山緩慢移動，有龜喘息著跟著。一隻只龜殼、骨架漂浮起來懸在堤山之後，被龜群護在中央。
大雨傾盆，雷電交加。
十萬大山，鳳祖自虛無中現身，望著天空突然一聲嘹亮鳳鳴：「鳳族所屬，出玄荒壁壘，迎我龍龜一族凱旋歸來！」
「昂——」星海一聲龍吟，一座大山脫離地基化作青龍，直下星海：「龍族所屬，出玄荒壁壘，迎我龍龜一族凱旋歸來！」
又有麒麟吼聲傳來。
歸望山登仙鼓咚咚敲了起來，一聲聲傳遍四方。道主頭頂太極圖旋轉，背後輪迴門洞開，邁步而出：「道門所屬，迎我龍龜！」
「阿彌陀佛！佛門出列！」說話的是古靜齋老僧。
這一瞬間好似打開了記憶大門，畢方、猙、九尾……
不知多少太古活下來的神獸，當日封存的記憶再次歸來，長吟著喚出族群，自四方而來。
整個世界都被調動起來。
星海通道打開，連貫堤山鎮壓的通道。
就見綿延無盡的血色大山飄出通道，滄桑、頑固、殺意、鎮壓……
數不清的氣息撲面而來。
有心性不夠者，竟從九霄直接墜落下去。
這氣息出通道，盪向諸天。剎那間整個世界噤若寒蟬，不可思議的看著徐徐而出的堤山。
玄荒上，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的龍龜，在這一刻徹底獃滯了。
那山他們都認得，與龍龜玄界一模一樣，若不是氣息截然不同，還以為是山海跑到了真實世界。
這山……
這是堤山！這山是經歷了多少殺戮，才有了這般氣息？
龍龜一族本是最溫和的一族！
龍龜一族能成四靈第一大族，源自泰祖的血脈固然重要——玄黃世界自誕生以來，第一大能的族群，傳承神通也能保證最大的存活率了。
但是與龍龜一族不喜惹事，最大愛好便是找個泥潭將自己埋起來，一睡萬年，也不無關係！
是什麼逼得堤山成了這樣子？
紅祖、四位族叔，連丫丫都現出龜身浮在天空，不明所以。
咚！
咚！
咚！
歸望山外，登仙鼓啟靈現身，做青年男子裝扮，親自舞著鼓槌，咚咚敲著登仙鼓，堤山出現越多，血色越凝重，他敲的越沉重。
咚咚！
這聲音伴隨著堤山的氣息，傳遍諸天。
緊接著一隻有一隻龍龜龜殼漂浮了出來。上到仙尊中到成年的龍龜，還有不曾開天的小不點兒……
一隻只龜殼，一副副骨架，帶著詛咒、刀劈、火燒……諸般痕迹。
是戰場上收集來的殘骸。肅穆的氣氛撲面而來。
古洛他們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來，尤其紅祖看著一隻龜殼剎那間不知所措。
「那是……那是婭祖！她不是……她不是早死在封皇？屍骨無存……怎麼屍身從這兒出來了？」
那是他做龜崽時候的老祖。
一頭母龜，溫和慈祥，真如祖母！
堂堂紅祖眼淚不爭氣的就冒出來了。
發生了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
幾頭龍龜不知所措。
先前蘇禾和泰祖的對話，他們自然聽到了，要去接冥祖歸來——眾人沒有見過冥祖，但冥祖傳承倒影待在傳承道宮中，有誰沒接收過冥祖的傳承？
剛才就有懷疑了，但一直以為是冥祖被困其他地方，要去迎接回來。
怎……怎會有這麼多龍龜遺骸？！
一具、兩具……三十七……五十一……
這是五十一頭龍龜！
整個心臟都要被撕碎了。
望著五十一具遺骸，整個世界都陷入了寂靜。
遺骸之後，緊接著衝天的殺氣撲面而來，是一頭三足火龜，看失去的前爪，是被生生薅掉的。
臉上還有一道可怖的刀疤。
「簫！」紅祖一下子就叫出來了！這龜他認得，七十二萬年前有小龜搶化妖果走上龍龜道途，本該他去做監護的。
但東海一場大戰，再回來那龜已經沒了……只知道與天狗、禍斗有關。
那時候正是岳祖入滅，處理完佛界恩怨后，他追殺兩族許久。
這傢伙怎麼……怎麼也從這兒出來了？
紅祖驚詫著，就見已經死去七十二萬年的岳祖踏步而出，龜殼少了一半。
紅祖整頭龜都怔住了。
然後，一頭頭剛從戰場退下來的龍龜自通道中走出。
每一頭都是成年龜，每一頭都殺氣衝天。三千萬年的戰爭，不是說停立刻就能停下，這氣息終究收不起來了。
足足四十一頭，每一頭都有仙人七境的道行，加上那衝天的殺氣。
諸天萬界一下子靜住了。
封皇大世界剛剛突破的封皇大祖，雙手握緊了拳頭。
找到了！
他調查千萬年，不知長生不盡的四靈神獸何去，今日找到了！
但為何只有龍龜？其他四靈去了哪裡？
不過哪怕只有這些龍龜在，踏平封皇也不過眨眼之間罷了！
龍龜……龍龜！
這才是諸天第一大族！
他呼吸急促著，緊接著就看到傳言五十年前死在堤山的龍龜荒走了出來。
殺氣或許不如前面龍龜的凝聚，但一身仙尊氣息衝天而起，天地變色！
狗賊！
果然藏了手段！還冤枉封皇！在看看前面的龍龜，多少是說因封皇而亡，一次次藉此洗劫封皇，而今卻跑了出來！
封皇大祖喘著粗氣。
就見荒之後，一頭又一頭的仙尊境龍龜走出，加起來足足七頭！
七頭仙尊！
最強的兩人，遠比他此刻剛剛突破七境要強大！只是受傷極重，或許不能完整發揮戰力？
即便如此，又如何？
仙尊就是仙尊！
封皇大祖徹底不說話了，身形一閃便要離開。
走！
立刻走！
哪怕在封皇大世界布置了五十年的守護，也絕對擋不住這般存在。
他一步跨出，身子卻驟然間再不能動彈，沒有被人限制住，但玄荒方向一道氣息壓過了所有，橫衝而來。
封皇大祖一幀一幀轉頭看去，就見一頭老龜，好似從幽冥地府中走出一般，一身破損，龜殼上還插著刀劍——這是龍龜帶進去，被詛咒搶走，反插回來的。
看一眼便知，這老龜重傷至極，強弩之末。但是這一身驚天的氣息，卻讓他連逃走都不敢。
一動不敢動！
超過了仙尊極限。這是……界主！
親眼見到蘇禾突破，怎能不識得？龍龜一族……三位界主，七位仙尊？？
封皇大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