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墮城
「公主難道還看不清形勢嗎?」
周立恍若未聞,眼看就要將丹藥塞到趙元靈嘴巴里,香桃猛地沖了出來。「公主快走!出了皇城外去找曹大人!」
「給我把她拿下!」
「公主快跑,公主快跑!」
香桃的叫聲在後背響起,趙元靈抹着眼淚往城門跑去。可任由她怎麼拍打,城門依舊是屹立不動。
城門之上,聽着宮女難聽地咒罵聲,周立眼裏劃過一絲狠色。
「噗嗤」一聲刀劍擦過肉體的聲音。
「公主…快…跑……」
「香桃!」
周立將佩刀收回,冷哼一聲,「臣勸公主還是實
相些,免受皮肉之苦。」
趙元靈的目光迎上香桃死不瞑目的雙眼,跟他的父王同出一轍。
看着朝她緩緩走來的侍衛,她緊攥著的手突然鬆了下來,恐懼驚慌一瞬間消散。
「哈哈哈……」趙元靈突然笑了起來,她的眼睛很漂亮,此時卻因憤恨變得有些許猙獰可怖。
「那就用我的屍體書寫真相告訴天下人!」
———
玄武殿內,太醫正在幫安風玉包紮上傷口,門外傳來刑部侍郎周立的聲音。
安風玉:「宣。」
「稟告皇子,公主她……跳下城牆墜亡了。」
一瞬間,殿內寂靜無聲,一片死寂。
「咳咳咳……」
「您不可動怒!」太醫連忙將紗布重新換上。
周立低垂著腦袋不敢抬頭,就當他以為自己要被罪責,沒想到他只是說了一句:「厚葬。」
「多謝皇子開恩!臣以後一定誓死效忠於您!」周立連忙磕頭謝恩。
果然,只有薄情之人,才能當的上帝王。
「皇子,宋大人求見。」
安風玉揮了揮手,殿內的一行人都退了下去。
「恭喜皇子,賀喜皇子!」人未到,聲先到。
左丞相宋良寅從紫竹屏風後走出來,他滿臉笑意,看着與先皇有幾分相似的臉龐,如見到故人一般親切地上前。
宋良寅拱了拱手,「是臣來晚了,沒想到皇子您下手速度這麼快。」話說完,他頓了一下,笑呵呵說道:「不對,如今已經安王了,恕老臣嘴笨,您怎麼不提前通知一聲好讓臣提前準備準備。」
安風玉不說話,手撫著自己的胸前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宋良寅緊接着說道:「趙王突然駕崩,再加上元靈公主墮樓而薨,右相那邊恐怕會在朝廷上大鬧一番,於天下百姓也不好交代。」
趙王患有心疾是人人皆知,雖然事發突然,但還是能糊弄過去,可沒想到這趙元靈居然薨了。若是沒有個合理的交代,這新皇的位置恐怕是坐不穩。
不過,這也是宋良寅喜聞樂見之事。小娃娃就應該乖乖躲在被窩裏,統領江山這種事還是應該讓他來。
安風玉站了起來,手負於身後,周身清冷,「依宋大人來看,這事該如何交代?」
「依老臣來看,趙王因心疾駕崩,元靈公主哀痛欲絕,最後積憂成疾也跟着趙王一併去了,您覺得如何呢?」
這樣的說辭聽起來是體面,但宋良寅知道,這絕對是糊弄不了那些朝廷大臣,彼時他只需要坐收漁翁之利。
安風玉轉過身子,眼睛凝視着他,「宋大人覺得這樣的解釋合理嗎?」
他拱了拱手,「自然是在情理之中。」
「依我看,宋大人是年事已高,這等糊弄三歲小兒的說辭也能聽信,還不如提前告老還鄉。」
「是老臣糊塗了,請安王恕罪!」宋良寅驚出了一身冷汗,沒想到看起來平日裏看起來溫煦心慈的人,背地裏卻是只笑面虎。
他連忙將自己的小心思藏起來,跪在地上磕頭告罪,「老臣先前一直忠心輔佐先皇,雖年歲已高,但朝中立威已有三十餘載,日後也必將盡心輔佐安王,此次公主之事,老臣一定想出個法子能堵上悠悠眾口,望安王恕罪。」
「宋大人,起來吧。」安風玉親自將宋良寅扶起來,抓着他的手又恢復了之前一臉溫和的模樣。
「本王自然是知道宋大人的心是向著天下百姓,這與本王的夙願是一致的,此次登基一定會給國家帶來些許動蕩,還望宋大人能多為本王出力,替天下百姓擔憂。」
宋良寅拂了拂衣袖,畢恭畢敬地回道:「多謝安王抬愛,這是老臣分內的事,那元靈公主之事……」
「公主為何會墮城?」
宋良寅愣了愣,垂眸拱手道:「臣,明白。」
慶元三年,新皇登基,天下大赦。
於皇城腳下的朝臣百姓,改朝換代,翻天覆地。然而位於國界邊上的臨永鎮來說,生活依舊如故。
「……這是…哪裏?」趙元靈啞著聲音問道。
她氣若遊絲,腦袋仍是昏昏沉沉。如果沒記錯,今天是她醒來的第五天。
第一次醒來的時候,靈魂和肉體彷彿在互相拉扯,完全不由自己支配,迷迷糊糊之際,只感覺到有人在喂自己喝水。
直到今日,感覺到床邊有動靜,她下意識的動了動手指,就連話也能斷續的從嘴裏說出來。
「臣救駕來遲,罪該萬死。」
清朗的聲音讓趙元靈猛地睜開眼,看着眼前那張熟悉的臉龐,她面露遲疑之色,「墨侍衛?」
「是。」男人單膝跪在趙元靈窗前,腦袋低垂著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還活着?這是哪裏?」趙元靈環顧四周,發現這裏是一處破舊的屋子,周圍的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
—包括……她自己。
「啊!」看着破舊的銅鏡映照出的那張人臉,她嚇了一大跳。
「公主您先冷靜……」
原來,公主趙元靈的軀體已經死了。如今她是附身到臨永鎮上一位剛咽氣的趙家二女兒身體里。
這裏的一切她都是如此陌生,唯有眼前的侍衛墨白。
墨白是隸屬於羲和宮的一品侍衛,常護她身側。
在生辰那天,被自己派遣去宮外的天菱閣取赤星金簪。
為什麼墨白會在這裏?她為什麼會借屍還魂?如今宮裏頭怎麼樣了?心中還有種種疑惑,但是越想腦袋就越疼,索性她就沒再去想了。
「公主先吃點東西吧。」
趙元靈起身下榻,發現身下已經鋪上一層厚厚的毛絨墊,與這些陳舊破敗的屋子有些許的違和。
正當她想開口說話,那股熟悉的眩暈感又湧上心頭。
墨白將她扶到床上半躺,「臣得罪了。」
他親手將一碗熱粥捧在掌中,一勺一勺的喂趙元靈喝下去。
趙元靈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面對墨白,他容貌可以說是堪稱驚艷,清風朗月的氣質,深邃精緻的五官,可以說是一副令人失神的好相貌。
不說話的時候,他周身的氣質冷冽,漆黑的深瞳寒意驚人,令人不敢直視。
相貌一等,身手不凡。最特別的是——他的嗅覺異於常人。
可惜了,出身不太好。若是放到世家裏,此等相貌恐怕早就是無數女眷茶話會上閑談的對象。
趙元靈眼裏滿是安風玉,如今還是第一次將目光放到其他男子身上。怪不得和香桃在談八卦的時候,她老是頻繁提起墨侍衛。
想到這裏,她的目光黯淡下來。
「如今宮裏怎麼樣了?」
墨白將空碗放在一旁,單膝跪在床邊,「回稟公主,如今新皇登基,趙國國號不變,天下大赦。」
他停頓了一下,「封印在朱雀山的妖族也一併被赦罪。」
趙元靈臉上透著幾分愕然,緊接着氣的渾身顫抖,「朝中的文臣呢?也任由着他亂來嗎?」
墨白搖頭,「此處離皇城甚遠,很多消息姑且還打探不到。」
趙元靈不說話,眼尾掃下來,帶着一股冷淡之意。
朱雀山裏面有處朱雀台,是趙王命人所建。裏面被關着都是窮凶極惡的大妖,無一不是濫殺無辜,作惡多端。
就這麼把它們放出來,勢必天下大亂。
安風玉難不成是想毀了這天下不成?
她立起身子,不顧身子的睏倦乏力要下床榻。
「本宮要進皇宮,要去找曹大人。」
曹振是朝廷右相,趙王的親信。她要進宮,把趙王被殘害的真相公之於眾。
然而還沒等她站起來,就被墨白攔住了去路。
「此處離皇城甚遠,公主還是先把身子養好。」
「等身子好了,就遲了!」
墨白堅定道:「公主不可。」
趙元靈不聽勸阻,看着眼前執意攔住自己去路的男人,她勃然道:「放肆!」
墨白不說話,只是單膝跪了下去,他的瞳孔漆黑,微微下垂的嘴角刻畫出幾分凌厲。
趙元靈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副野性十足的模樣。
一股莫名的無力感湧上心頭,鼻頭一酸,「連你也叛變了嗎?」
「臣絕對不會背叛公主!」墨白正言厲色地回答道。
「如今您這副身子還需要調理一段時間,再加上這裏離皇城百里之遠,倘若要出發也要做足準備。」
他的話讓趙元靈如夢初醒,如今她已經不是金鑲玉裹的趙國公主了。就連容貌也不是自己,倘若去到皇城,又有誰會相信她?
她冷靜之後垂眸繼續坐到床榻上,片刻后略微無力的說道:「你說得對。」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公主先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