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拜山門

「說吧你想要換什麼，是糧食還是大洋。」

堂屋裏林鳳手中端著一杯參茶高坐在古董紅木躺椅上，面對下面低着頭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他顯得高高在上，無論是言行舉止還是那發自靈魂的高貴。

王二狗低着頭穿着一雙沾滿泥土的簡陋皮靴都不知道該往哪裏站，腳下的地板不是尋常青石而是潔白無瑕的漢白玉，這闊氣程度完全不是村長能比得上的。

不僅有寬闊富麗的堂屋、甚至自己面前還有一杯瓷碗裝着的參茶，面前放着幾份沒有見過的乾果小吃。

二狗很是拘謹根本不敢坐下生怕自己身上的灰髒了林老爺家的椅子，他可聽說林老爺家的傢具都是上好的紅木製成，最便宜的都值十幾塊大洋，要不是自己運氣好可能一輩子都來不了這裏。

在這裏能呼吸到空氣中那股子令人舒心的香氣都是一種享受，他是萬萬不敢坐下吃上些乾果再喝上杯茶，雖然這些乾果看着就……咽口水。

「那個……林老爺，小人之前聽說是一株老葯……一百大洋。」

王二狗磕磕絆絆的說着，雖然他知道自己挖的這株黃精按市場價頂多就是二三十塊大洋而已，但幾個月前林家放出話以一百大洋的底價收購上了年份的鮮活藥材。

雖然畏懼但他實在壓不住內心對金錢的渴望，糾結數天後終於和幾個堂兄弟來到林家買葯，即使沒有一百大洋二三十塊也是極好的。

林鳳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祥叔便毫不猶豫的同意了，抬手一指一個下人直接將王二狗面前的花盆端走，緊接着一袋銀元落在旁邊的矮桌上。

「這是一百大洋，以後要是能再尋到年份老的藥材只管送來便是，我林家說話從來都是一言九鼎。」

沉甸甸的銀元因為重力從麻布袋中蹦出些許，精美的花紋暗淡的銀光無一不扣動着王二狗的心弦，他窮苦半生何曾離一百大洋如此之近過？

若是早些年有這些大洋……

喉結涌動之間他連忙用滿是黃繭裂口的雙手將銀元裝入袋中，然後馬上系在腰間用一身滿是布丁的衣服蓋住，但奈何這麻布如何遮掩腰間都是鼓起一大坨看上去很是滑稽。

「多謝林老爺，多謝林老爺。」

王二狗收起錢財后頓時覺得空氣太過安靜，生怕自己犯了地主家的那些個稀奇古怪的「忌諱」，跪下道謝行色惶恐滑稽以求能帶着錢走出林家堡。

看着眼前老農如此作態林鳳自覺有些尷尬，上輩子沒跪過活人這輩子倒是被活人跪了不少，有心阻止但是這樣做太過於突然，畢竟現在的自己是地主階級的當家人。

再說華夏的脊樑已經彎曲只是憑藉自己恐怕無法改變，當紅色的火焰中有無數華夏人矗立其中時，將手持鐮刀鎚子把彎曲的脊樑修正！

而林鳳能做的就是藏器與身以待天時。

「下去吧，記得多的大洋都是林老爺賞你的。」

這是一旁的祥管家看不下去，他飽讀詩書最煩的這種鄉野小民，既貪財又愚蠢還喜歡耍些小聰明，若是沒有必要他都懶得對其說上一句話。

王二狗又是拜謝一番就被下人從側門領出林家堡，旁邊的三五大漢早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若不是林家的威名可能都鬧起了不少事端。

「怎麼樣二哥，林家老爺給了你多少大洋，要是少了三十塊可不夠娶我姐。」

「哎~大柱我們一家人就不要說兩家話，我英豪什麼時候差過事？這次別說我的喜事，就是你的也大辦一場絕對不會讓鄉親看着笑話。」

看着這些熟悉的面孔王二狗哦不應該是——王英豪，大手拍著腰間盤突出的大包銀元，一改剛剛在大堂時的拘謹與卑微。

穩住了小舅子后環顧一看，另外幾個堂兄弟的眼睛都在自己的腰間，並且眼神中的熱切讓他有些發毛。

「兄弟們今天下館子，好酒好肉隨便吃我請客，吃完我們再去山溝溝里尋摸一番，說不定又能找到不少老藥材到時候……」

王二狗一番許願讓眾人都在憧憬著未來，他們就如來一樣時有說有笑的離開，果然這錢才是英雄膽~

一行人笑嘻嘻的順着台階小路離開林家，轉而去往鎮上的食館準備大吃一頓來慶祝，這一百大洋對這些租地來種的佃戶可謂一筆巨款。

現在時間是民國二年，袁大頭在明年才能發佈這時大清朝名存實亡，軍閥四起時局混亂不是一個好年月，越是這種時候大洋就貶值得越厲害。

去年年初一塊龍洋還是能買到二十五斤上好脫殼大米，或者三十斤磨好的精細白面，要是其他各色糧食能買到的更多，總而言之一塊錢能在這個時代飽飽的活上一個月，當然這也只限於能吃飽而已。

不過在各地混亂的北洋時期能吃飽飯也是一種難得的奢侈。

在這裏人分三六九等，其中的階級以吃來劃分最為準確，最下等三餐不定食不果腹衣不遮體，中等一日兩餐溫飽尚可，上等則是錦衣玉食窮奢極欲。

王二狗這等沒有田地的佃戶只有看天吃飯，若是風調雨順這樣便能一家老小能有所吃食，一年到頭交完租子能落下十塊錢已經是極限。

年景稍差就要緊緊褲腰，再差一等便會青黃不接借糧度日，若是遇上天災土地顆粒無收，恐怕就是破家之災……

農戶、佃戶這等土中辛苦刨食的平均每月收入一塊大洋，而林家靠着三百年累積每月均收入都上萬塊，萬畝田地所產本就是一筆巨大財富，還有各種工廠、作坊、山林皆有所出。

隨隨便便一年林家堡就有十多萬大洋的收入，這筆巨額收入的支配者有且只有一人——林鳳，在現代化思維的帶動下林家堡將徹底活躍起來，原始的累積早在三百年內完成，等待它的就是一飛衝天！

林鳳細細品嘗著杯中物，這五十年的老山參須泡茶果然滋補，剛剛修鍊造成的氣血虧空隨着參茶被逐漸填補，林鳳發白的臉色也開始紅潤起來。

［三年，或許更短的時間，只要沒什麼變數，林家就能逐漸從農業化轉向工業化，並且是有大量下層產業支持的集團式工業區。］

［何以救國？唯有實業！唯有工業！］

林鳳的目光放在了遠處，那是一輪初升的紅日，雖然此刻神威不顯但未來絕對燦爛奪目，未來有一場大變但何曾又不是一次大的機遇？

「少爺，祥叔，九爺來了！」

一十二三歲的小斯氣喘吁吁的闖進堂屋之中，口中大聲嘟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