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陰陽怪氣 笑出了聲。

48. 陰陽怪氣 笑出了聲。

段溫不太能確切地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等他終於回過神來以後,周遭就不剩什麼活人了。大概是本能反應,他下意識選了最順手的方式,人頭滾得到處都是,飆出去的血連營帳頂都濺上了,他略顯遲滯的目光落在最後一個活口身上。

翰落失:「大單於!!大單於!!!」

像是被什麼野獸盯上,在這目光落過來的一瞬間,讓人連逃跑的力氣都喪失了。

翰落失先前見勢不對就想往外跑,也成功成了最後活下來的人,但是也僅限於此而已。

翰落失能感覺到,那注視來目光中,分明是暴戾的獸性佔了上風,彷彿他稍有動作就會被撲上來撕咬開喉嚨。常年在草原上生活的人對於這種注視從不陌生,兇悍的野獸同樣是他們生存的敵人,翰落失年輕時也是部落有名的勇士,能夠孤身一人獵殺狼群,但是他此時此刻卻連動都動不了一下。帳篷的門簾距離他只有一步之遙,但是他這時候卻只能僵直地站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出去,在對方抬手的一瞬間,更是癱軟在地跪地求饒。

翰落失怎麼也沒想到一場好好的和談會變成這樣,他知道乞伏部有異心,但是最多以為對方會在盟約上做什麼手腳,萬萬沒想到乞伏詰居然直接動手了。而更可怕的是,動手的乞伏詰沒有傷到段溫,反倒是他帶來的人傷到了燕王妃。

如果翰落失這會兒尚有些理智在身上就知道,於整個部落而言,他任由自己被段溫殺死才是更好的結果。

乞伏詰刺殺之事沒人作證,反倒是段溫屠殺了本欲和談的部落首領和繼承人才是結果。

這鐵一般的事實無可辯駁,消息傳出去,段溫的凶名恐怕要更上一層樓,從此之後再無人敢與他和談。

所有的敵人都拚死抵抗,段溫往後的路才是真正的荊棘遍地。

只是話雖如此,又有多少人能夠在生命遭受威脅的時候仔細思索呢?況且就算仔細想了又能如何?在自己的命和部落未來之間,願意選擇後者的鳳毛麟角。

起碼對大多數勢力首領來說,自己的命要更貴重一點,他們受整個部族的供養、並將之視為理所應當,只會想知道部下為他們奉獻了什麼,絕對不會去想為部族犧牲。

起碼在這個時候,翰落失更恨的也並非段溫,而是動手的胡罕烈。

他不會去想多年邊境交戈之下,胡罕烈對段氏的憎恨,也不會去想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事情一旦成功對部族而言有多大的裨益。他只是在想,自己如此信任對方以至於將人帶到了營帳之中,對方卻「背叛」了他——不遵命令、擅自行動當然是背叛,將他這個單於置於險境,更是如此。

翰落失已經在想回去之後要如何處置胡罕烈的部族了,但一切只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他還回得去。

翰落失幾乎沒有猶豫地稱臣了,「大單於!!翰落失願意居左賢王之位,傾全族之力西進,殺盡乞伏部落所有比車輪高的男人,將那圖謀不軌的乞伏汗的頭顱奉予大單於!」

段溫其實已經聽不清翰落失在說什麼,眼前全是血色,耳邊一片嗡鳴。

他只覺得這個人很吵,吵到他的韶娘了。

「閼氏!王妃、王妃!!」千鈞一髮之際,翰落失終於找到了求生密碼,「我們部落有傷葯!上好的傷葯!王妃的傷要緊啊!!」

*

謝韶中了那隻弩箭后的感覺就只有疼!疼死她了!!

她想起了早些年段溫也給她擋過一箭,也是在肩膀上差不多的位置,羽箭箭矢造成的創口甚至要比袖弩大得多,段溫卻連臉色都沒有變一下,硬是自己一路走回了別莊。但謝韶這會兒別說走了,氤氳著淚水的眼前一片模糊,她連站都站不穩當。

謝韶的夢境中也有比這嚴重的多的

傷口,但是不知道是因為夢裏終究隔了一層、還是人和人的感受都有差別,她那時候感覺也沒有現在這麼要命。雖說每個人對痛覺的敏.感度都不太一樣,但是這種參差是不是太過了點啊?!

拔去弩.箭箭頭的時候,謝韶只能慶幸,幸好她這時候已經把古代版麻醉劑搞出來了。

雖然一麻就是全麻。

等謝韶醒來的時候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帳里點了燈,但因為太黑了,完全看不出具體的時間。她猜過去應該挺久了,因為旁邊段溫的眼底都是紅血絲。

瞧見謝韶醒了,段溫卻沒什麼動作,只是眼珠顫了顫,仍舊那麼直勾勾地盯着她。

看着還怪滲人的。

謝韶眨了眨眼:「元常?」

段溫終於被這一聲喚得回了神,他輕輕垂下眼,有半邊面孔隱沒在燭光照不到的陰影中,看不清具體的神情,只聽到他啞著聲問:「你又要走嗎?」

段溫想不明白韶娘為什麼會在那時候撲上來。

他當然願意將之理解為自己最想要的那種可能性,但是在靜默地等人醒來的這段時間,理智已經將那個可能剖得乾乾淨淨。

他只能想,韶娘或許是想離開了。

就如同當年沮陽時那般,毫無預兆、又全無前因地離開。

……不,這次似乎是有緣由。

是因為沒有了李豫?還是想擺脫他?

段溫守在床榻側邊。

搖曳的燭火照亮了那張昏睡中蒼白的面容,但段溫卻不知道韶娘願不願意再一次睜開眼,也不知道再睜開眼的人會不會是「韶娘」。

段溫突然發現,如果韶娘真的想要走,他是攔不住的。

……一如當年。

*

但是好在韶娘醒了,醒了就好。

段溫垂着眼遮住了眼底的陰鷙——

韶娘其實在乎很多東西,尤其在乎人命。

而恰恰巧,他這輩子乾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殺人。

韶娘這麼聰慧,就該知道,當一個人的弱點表現的尤為明顯的時候,她就會變得異常好威脅。而韶娘在意的實在太多、又太微不足道了:世家隨意打殺的奴僕、戰場上被送上去死的底層兵卒、凍死餓死累死郊野的農夫……那些在她之前,從未有人視作重量的人命。

謝韶被問得一愣,她沒想到自己醒過來會先聽到這麼一個問題。

——又?走?

段溫說得沒頭沒腦的,謝韶居然理解了他的意思。

想到這個,她忍不住嘆著氣搖了搖頭,「大概走不了了。」

段溫一怔,已經握在刀柄上的手稍松,眼底的嗜血凶戾之意也散去了些許。

謝韶倒是被段溫這麼一問問得有點感慨。

她這次可不像以前一樣,只是做夢,夢醒了以後還能回去。

人多數時候都有點自我保護的本能,有些過於痛苦的記憶會因此自發屏蔽。謝韶是在穿越後過了好一段時間才想起來,被那個她還沒看清的高空墜物砸下來,自己多半是沒命活了。等這次疼的快昏過去的時候,腦海中冒出來的畫面更是讓她確認了這個想法。也就是說,這會兒她要是真的「醒」過來,大概是太平間、焚化爐和骨灰盒裏三選一了——這可真是個一點兒都不好笑的地獄笑話。

現在雖說換了個時空,但是能好好活下去已經是萬幸。

她還要謝謝原主把身體讓給她。

這麼說起來,謝韶倒是突然意識到自己原先疏漏的地方,「我是不是應該給原主燒點東西?」

現代人的祭祀觀念本就淡薄,謝韶雖然穿越了一把,但是畢竟三觀已經養成,對鬼神之事從來都是敬而遠之。而且就算她想起來了也沒有那條件,她剛穿

越那會兒捂好自己的馬甲、免得被當做妖邪燒死已經是非常艱難了,實在沒有閑心給自己找這種麻煩。要是真的被謝家發現她在給「自己」燒紙,就算不懷疑她的身份,那等着她的恐怕也是監控程度加倍的二十四小時全面軟禁。

不過,以前沒法干,現在可以了啊。

但知道了自己夢境的真相之後,謝韶在段溫面前那本就不多的顧忌更是沒剩幾分了。

段溫:「原身?」

謝韶「唔」了聲,想起了自己還沒來得及跟段溫說這件事。

她解釋道:「就是這個身體原本的主人,不過她的情況和你不太一樣。」

謝韶倒也沒什麼多餘的擔憂,雖然她對夢裏的事記得不太清了,但還是知道段溫當年對「一體雙魂」的事接受程度十分良好,兩個「人格」相處那麼多年,這點信任還是有的。而且有了這種堪稱奇幻的經歷做鋪墊,「穿越」解釋起來容易多了。

謝韶有點嘆息地把原主的遭遇簡略說了說,又說到對方心灰意冷地放棄了重來一遍的機會,語氣不可避免地沉重下去,「不管怎麼樣,我還是承她一份情的。」

段溫:「……」

段溫半天沒有說話,不知道是不是燭光映襯的原因,謝韶總覺得他臉上的表情有點扭曲的怪異。

謝韶奇怪:「是我哪裏沒說明白嗎?」

段溫似乎想要說話,但是開口卻發出了一聲奇怪的音調,他咳了一聲掩飾過去。

驚喜來得過於輕易又猝不及防,段溫難得有點不真實的感覺,手心掐出血來,但是傳來的痛感仍舊微乎其微,要不是在謝韶旁邊,他大概要給自己一刀來驗證一下真實性。

段溫覺得自己這會兒該冷靜冷靜,免得太過失態嚇到人,但是這會兒又不願意離開眼前人半步,只能從謝韶的敘述中找出了一個他雖然也是意外,但相比較起來沒那麼緊要的事,先問:「你想起來了?那些……夢。」

他還是選擇了謝韶的稱呼方式。

……與她而言,果真是「夢境」啊。

只是段溫提起的這個話題實在算不上好,起碼對謝韶來說是如此。

——這個人居然還敢提這個?!

是誰在她上次說了一半的時候堵了她的嘴?又仗着自己身上還帶着傷、就那麼敷衍過去!!

謝韶沒好氣地瞪他,「沒有!」

就算是現實的記憶也會隨着時間而模糊,更何況夢裏的事本就隔着一層,她這會兒能想起來的東西確實不多。

瞧見段溫似乎想說什麼的樣子,深知這傢伙糊弄過關本事的謝韶先一步開口,「但是我看見了!」

她咬牙切齒,「有個不怕死的,帶着八百人就敢闖人家的埋伏!!」

段溫愣了一下,臉上在自己都沒察覺的時候就帶上了笑。

他忍了又忍,還是沒把那弧度壓下去,連聲音都帶上了一股肆意飛揚的調子,「所以說、韶娘是因為擔心我,才特意帶兵來救?」

他雖是語調上揚,偏偏語速壓得極慢、把每個字都咬出了非常清晰的音。

像是強調這句話的內容,又像是怕說得快了帶出點不該有的聲音,比如說中途笑出來什麼。

謝韶看他毫無反省好像還挺得意的這樣子就忍不住又添了三分火氣,深呼吸好幾口氣后,開口還是忍不住陰陽怪氣了一下,「段將軍勇武過人、能征善戰,單槍匹馬就能拿下一座城,哪裏用得着我來救?」

段溫……

段溫笑出了聲。

謝韶:???

!!!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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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總以為我心有所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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