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亂-第五章 狄雲滅佛

北國亂-第五章 狄雲滅佛

這一邊拓跋靈兒已經登上了皇太女的寶座,趙珣快馬加鞭的逃回北海。第二日一早,拓跋思義翻遍整個皇宮才發現趙珣已經逃的無影無蹤,他帶着兵馬到汗門去問,然而守將卻無一人知道。拓跋思義帶人闖進來皇太女的東宮,一腳踢開了大門,問道:「趙珣去哪了,他不是昨天陪你一起進的宮嗎?」

拓跋靈兒面無表情的回答:「我不知道。」果然拓跋思義之前答應讓趙珣陪拓跋靈兒一起進宮,就是為了方便捉拿他,然而一方面拓跋思義太過低估了趙珣,另一方面也是自己昨晚在溫柔鄉里玩的太過瘋狂。

拓跋思義一把按住拓跋靈兒說:「你告訴我不知道,你以為我會相信嗎?少擺出一副高傲的樣子,你的皇太女位是我家給的,我家照樣能廢掉。」

「思義,不得無禮。」東宮外拓跋義走了進來,拓跋義對眼前的這個皇太女畢恭畢敬的行禮了。拓跋義已經知道了一切,說:「他一定逃回北海了,多派些人馬去劫殺他。你現在趕緊回右賢王庭,以防南業趁機偷襲我們,等我處理好這裏的一切,就一起回去。」

拓跋思義聽到父王允許他一個人回右賢王庭心中大喜,燒殺擄掠的情景瞬間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里,長煙落日孤城閉。

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

另一邊,右賢王的擔心雖然有道理,然而此時的狄雲面對的卻是將軍白髮征夫淚,根本無力北伐。狄雲是大將軍韋薊一手提拔而來的,所以朝中的文官莫不將其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然而狄雲雖說是個粗魯文人,小時候卻也沒少聽母親給他講岳飛精忠報國的故事,他自己心中知道要報韋薊的恩,同樣也要忠心於當朝天子,他聽從於天子力避戰爭的主張,最終落得了個兩邊不是人。

此時大業境內,甘肅一帶先是幾年欠收,后又是一場暴雪席捲了整個甘肅,山西,陝西三地,老百姓流民萬里,易子相食。狄雲向朝廷寫了無數的摺子,卻全都如同石沉大海,直到年後戶部的糧食才運了過來。這一日狄雲站在城牆上,望着關外,和手下的將領說:「真是奇怪,為什麼這麼些天,右賢王的部下如此安穩,邊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一旁的將士還沒來得及回話,卻突然昏倒在地。

「怎麼回事。」狄雲看到這一幕,趕緊扶起來軍將,他的手一摸在那將士的鎧甲上,才發現不對勁,用手狠狠的拍了一下后,竟然從裏面掏出了一把的稻草。狄雲看到這一幕雙眼瞬間都紅了,讓人取來他的袍子披在將士的身上。狄雲站了起來,拿着一手的稻草,向身邊的人質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軍需官一聽了這話慌忙的跪倒在地:「戶部這些年來一直拖欠我們的軍餉將軍您是知道的,可是現在又是嚴寒大雪,咱們將士們也有妻兒要吃飯呀,他們很多人不得不變賣家產,或者把發的冬衣留給了家人。」狄雲聽了這話,無力的依靠在牆頭。

此時忽然有將士說道:「戶部的賑災的糧食運來了,已經發到內庫了。」狄雲聽了這話,趕緊帶着部將前往糧草。

從邊關到內庫的一路上,狄雲掀開了車簾,看着車外的慘狀。朝廷那些文人嘴中的乾德盛世下,京城內小邑猶藏萬家,這甘肅邊關卻是十有九空,路有骸骨的慘狀。幾堆茅草遮不住漫天飛雪,一碗粥水填不飽乾癟的肚囊,那些被凍死在路邊,牆角的屍體,反倒要謝謝冬雪把他們裹的厚實了不少。而那些活着的難民全都是骨瘦如柴,有氣無力的躺在地上,連吶喊貧賤不能移的力氣都沒有。他們全都向狄雲的甘肅總督府那邊走去,在他們眼裏甘肅總督府沒有那些繁忙的政務,也沒有邊關戰事的不得已,但是他們知道當災難發生的時候,只有這甘肅總督府或許才能夠救他們,讓他們活下去。

現在發生的一切,竹門不會留下他們的故事,三代內的代代相傳,終會被官家正史宏達的敘事所埋沒,留下一句乾德十年甘肅大雪,然後留下一個蒼白的死亡人口的數字,短短的一句話概括不了每個人所經歷的苦楚,他們終將是乾德盛世下,無聲的符號,被這個黑暗的封建時代扼住喉嚨,任由那些翰林院的學士們,九州萬方的官吏們為利替他們說難,為名代他們言好,卻沒有人真正幫助他們遞上一個冰冷的饅頭。朱門也不會理解他們的苦難,他們不會理解珠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的京城外,還有人為柴米油鹽而喪命,願意放棄自己的尊嚴只為一口吃食替人做牛做馬,他們覺得這是對尊嚴和人權的踐踏,對權利的羞辱,是自甘墮落的證明,卻忘記了他們沒有那麼多恢宏的意志,他們只有一個樸素的願望美好的,安穩的活着,無關藏兵山家,無關法家,道家,無關任何高呼的百家,無關有心之人藉此煽動的不安。就好像他們也不會理解一杯酒何以抵得上他們一年的糧食。或許他們中的任何人或好或壞,都不能代表乾德一朝真正的面貌,但是卻代表着他們短暫的一生。

狄雲走到內庫,用到劃開糧食的一道口子,才大驚的罵道:「他媽的,一半的糧食,一半的沙子,就這麼點糧食怎麼去賑災,那幫狗屁文官處處剋扣。我要向將軍府寫摺子。」一旁的書辦趕緊攔著說道;「將軍不可啊,望將軍府遞摺子是違制的,那幫文官正仇抓不到將軍您的把柄呢,況且山西,陝西兩地都已經上了謝恩的摺子,咱們說不過他們的。」,另一個年輕人卻反對道:「將軍這麼做是大義,怎沒能如此惜身不顧百姓死活,我來為將軍操筆。」眾人望去說話的那個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這府上的賓客,陸甫。

此時甘肅總督府外難民已經越聚集越多,守關的將士牢牢護衛者甘肅總督府,不敢出手,也不願出手。

不知道那些難民中突然躥出了一個人高呼道:「貪官於上,暴吏於下,我們這些人日夜勞作,由不得一夕之安寢,今天我就要替咱們父老鄉親求一個公道」另一個與其他骨瘦如柴的難民格格不入的彪形大漢聽了這話也呼應的向那些守衛衝過去,趁一個衙役沒有防備,竟然把腳踩在了衙役的頭上,一時間剛剛還平穩的局面,被煽動的異常躁動,都想要衝進甘肅總督府,因為那幾個領頭人已經替他們把靶子立好了,眼見着場面控制不住,衙役們也都不得已刀劍出鞘,一時便要血染甘肅。

正此時,狄雲從府中走了出來,此時狄雲的武功已經進入了五行化境,霎時間一掌按在鬧事男子的頭頂上,催動真氣,嘣的一聲,那壯漢的衣服全都被炸裂開,胸膛上一條黑狼的紋身赫然在目,還沒有等那個男子反應過來,下一秒便是腦漿四濺,一命嗚呼。狄雲看着地上的屍體說:「好一個為民請命,北蠻在關外屠戮生民,在關內倒是做起了為民請命的角色,而我們倒是成了壞人,魑魅魍魎混於人群之間,騙得了百姓,卻騙不了本將軍。」。

片刻又是一掌將另一個將腳踩在衙役頭上的壯漢雙腿震斷跪倒在地,那男子瞬間沒了剛才的氣勢,但仍然梗著個脖子高呼自己是右賢王特使殺了他右賢王必將問罪,可狄雲卻一言不發,默默向那北蠻走去,不似剛剛看餓到將士的百般憐憫仇,也不像看糧食時的無奈蒼涼,此時的雙眼中露出凌冽而無情的寒意,那北蠻看着走的越來越近,一股強烈的真氣裹挾着他的全身,連忙像一條哈巴狗一樣磕頭求饒,下一秒真氣向那壯漢的身體擠壓而去,壯漢頓時嚇的肝腸斷裂。義憤填膺的難民瞬間鴉雀無聲,而之前遙相呼應的壯漢的聲音也消失在了人群中,如蒸發了一般,又像老鼠再次鑽井了下水道,等著下一次機會,繼續偷食人間。

狄雲望着那些饑民,溫和的說:「大家放心,給我兩天時間,我一定會讓大家吃上糧食和棉衣的。朝廷知道大家的苦楚,然而朝廷也有朝廷的難處,君父已經將糧食運來了,很快就會為大家搭設粥場。」這話一出,剛剛鬧事的難民有瞬間感恩戴德起來,稱頌著乾德皇帝的美德,當然此時的那些老鼠們自然就更無機可乘了。

狄雲走進屋內,一旁的將領問道:「將軍,我們倒哪裏去酬得這些糧食和棉衣。」

狄雲看了看甘肅的地圖說:「佛。」

自前朝唐玄奘遠去天竺取經之後,佛家漸漸成了中原王朝的顯學,佛也好,道也罷,信仰本無過錯,然而卻錯在人心。佛寺的僧人們不用納糧納稅,侵佔著大量的土地,擁有着私人的武裝,越來越多的人藉著佛寺的名義,享受着人世的朝拜,卻不受人世的拘束。正所謂菩薩本為度苦難,誰料金銀塑其身,寺廟香火日日高,人間苦難不曾短。

前幾日狄雲在讀北魏太武滅佛一事時,心中就盤算著這件事,然而一旦做出這樣的行為,必然在朝廷引其一場宣然大波,而他自己的仕途也講走到盡頭。狄雲帶着軍士和賓客,很快就到了寺前的山門。寺裏面肥頭大耳的主持很快走了出來,滿臉堆笑的向狄雲鞠了一躬。那主持雙手合十說道:「將軍可是前來燒香為百姓祈福的,將軍如此愛民,真是百姓之福。」

狄雲是個粗人,見那主持已經先發制人,總不能明目張膽的說自己是來行北魏太武舊事的吧,凡是名不正則言不順。但是陸甫卻提前說了話:「將軍前來燒香,若是為自己祈福,可能保佑嗎?」

「心誠則靈。」那主持只事空空的說了一聲。這個世界上未必沒有向玄奘法師那樣得到的高僧,有的自己骨瘦嶺圩救苦救難,有的破壞戒律只為了幫孕婦生產,然而大多數卻都是小鬼帶上了面具,在小雷音寺扮上了活佛,眼前的這位肥頭大耳的主持自然就是屬於小鬼那一類的,做個和尚只怕連法華經到底將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和那些經學先生一樣搖頭晃腦的說幾句之乎者也。

陸甫繼續說道:「我聽說上天不仁,視百姓為芻狗,聖人不仁,視百姓為芻狗。因為他們是聖人,是上天,才能做到不被自己的喜怒親疏而左右,平等的對待世人。今天你說將軍給了香火錢就保佑將軍,那那些給不起的人呢。佛既然是至高無上的真神,為什麼信他供他的人就能求好運,就能去天堂,那那些供不起不信的人就不行呢。難不成至高無上的佛,還和這人間的貪官一樣,索要著世人的賄賂嗎?我相信不是的,只是因為你們在替佛這麼說,現如今天下處於苦難之中,昔者釋迦牟尼曾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現在正是解救世人之時。」

陸甫剛說完,暗肥頭大耳的主持已經知道大事不好,連忙笑着說:「施主好見地,山門願意給出些糧食。」可是一旁默不作聲的狄雲卻冷冷的說了一句:「晚了。」隨後一群將士衝進山門,將寺里燉著發爛的糧食全部搬了出去,將裏面的棉衣全部發爛下去,沒收土地供給百姓,砸爛金身重鑄銅錢,強制那些假和尚全部還俗,這場漩渦從山門蔓延到整個甘肅的所有寺廟之中,自然無數的真和尚,無數的真寺廟也難以倖免。

陸甫高興看着狄雲說:「將軍這會解了燃煤之前了。」

狄雲看着軍將把糧食一擔擔望外搬,對陸甫說:「這件事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到京城。當時候皇上一定會傳我去京城問話,此一去福禍難料。我和你父親是好朋友,看着你長大,你還年輕,又才學出眾,留在這裏不會有出路的,朝廷春闈在即,我資助你進京趕考吧。」

陸甫聽了這話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他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這個朝中文人口中的刺面將軍,陸甫看過他滿身的刀傷,也看過他大半夜不睡死死的盯着甘肅關外的地圖,他把這個照顧他的人,當做自己的父親一樣,一時間語氣哽咽:「我不會辜負將軍的厚望的。」

狄雲看他紅了眼,用錯闊的手拍了拍陸甫說:「一個大男人怎麼學起小家兒女態來了,你不用不辜負我,只要不辜負你自己就好。你不要忘記了,你的父親當年是我朝最為清正的提刑按察使,甚至為此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你不要辜負了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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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兩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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