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亂 第二十六章 孤臣

乾元節過後，整個京城的氣氛都變得詭異起來，太子依舊熱火朝天的張羅著秦王的婚事，秦王受封為兵部尚書每日得意洋洋，韋清被貶在家中，賈葉也不敢再做大動作。對於乾德皇帝趙光儀來說，這一切或許倒是好事，他在享受着兩場暴風雨之間少有的寧靜，乾德皇帝秘密的叫來了狀元郎到養心殿內談話。

陸甫自從科舉成了狀元以來，一直在禮部做着個不如流的小官，乾元節后沒多久又快要到了一年的冬天，他本來已經心灰意冷，卻沒有想到幾乎快要被所有人都忘記的時候，皇帝卻將他叫進來養心殿內。陸甫看着乾德皇帝面目清瘦的樣子，心中生出許多憂國憂君之心，乾德皇帝突然抬起頭問道：「你可還記得春闈之時你寫的那篇文章。」

陸甫正色道：「臣記得。」

皇帝笑了笑，看着甘肅的軍情，繼續說道：「現如今右賢王的兒子被秦王所殺，右賢王自己本來也野心濤濤，兩國的戰事日益緊張，恐怕不出半年戰爭就會全面打響。」

陸甫肯定的說：「所以聖上才拖延狄雲將軍交接甘肅政務，好讓他趕在乾元節被赦免嗎？」

乾德皇帝笑着點了點頭：「狀元郎果然聰明，無論這幫大臣怎麼罵朕，邊關是離不開劉敖的，此番免去了他甘肅總督一職，又讓他暫領北府將軍也是無奈之舉，然而這些都不是朕最擔心的。」

陸甫想到了他年前的那封奏摺：「皇上的意思是錢？」

乾德皇帝走下御階，讓人將昔日陸甫父親的令牌拿給了他說道：「我知道你實際上是認識狄雲的，之時因為關係不方便說，你的父親當年是一個孤臣，因此含冤而死在了江南。朕不知道你有沒有膽量做一個孤臣，去好好查一查兩江四大家族的鹽務。」

所謂士為知己者死，陸甫沒有想到貴為九五至尊的皇帝竟然還保存着他父親的遺物，這也是乾德皇帝的高明之處。

陸甫握着他父親的令牌說道：「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乾德皇帝轉過身去，看着九州萬方的地圖：「兩江之險，遠遠比你想到要危險的多，這不是紙上的文章，你此番前去務必要小心謹慎。朕到時候會認命你為兩江提刑按察使，等你赴任之後，朕會讓端王以南下查辦科舉舞弊的名義，與你共同查案，只是你在明處，他在暗處，你務必要保端王周全，也要保住你的周全。」說着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從他春闈到現在，乾德皇帝日日派人考察著這位狀元郎，更讓人四處查詢陸甫的背景，這也才有了如此君臣相惜的一幕。

乾德皇帝不再說話，繼續回到案前批閱奏本，讓陸甫自行離開。

有分無緣尤可說，有緣無分意難平。在陸甫出宮之時，不曾想卻遇見了進宮參見太后的柴玉。二人一相遇，目光匯聚處，便雙雙呆住，池塘里的魚蟲鳴叫着，傍晚的霞光照射在沉靜的池水上，照射在二人的面龐之上，光影的流轉下，二人的臉被照射的紅潤。過了許久，陸甫彎腰行禮道：「臣參見郡主。」

柴玉正伸出手想要讓他平生，陸甫已經向後退了一步。

柴玉笑了笑說：「那天在懷園，謝謝你。不多久我就要和端王成婚了。」

陸甫嘴角微微動了一下，恭敬的說：「那恭喜郡主和端王殿下了。」

柴玉見到他這樣，再也忍不住了，為了父親，他已經答應了嫁給端王，然而她今天要為自己再努力一次，她直勾勾的看着陸甫說：」我們一起逃走吧，你不要做什麼狀元了，我也不再做什麼郡主，我們一起逃到北魏，或者東海，做一對神仙眷侶。」

陸甫的心弦被撥動了，然而下一秒又恭敬的說：「還請郡主不要開玩笑。」

柴玉繼續走向陸甫身邊說;「我沒有開玩笑，難道你不喜歡我嗎？我們一起走吧，不要管這些骯髒的朝堂了，朝廷離開了你和我都一樣的。」

陸甫的腳步繼續向後退：「郡主你忘了我吧，我不能離開這朝廷，我要做一個孤臣，朝廷和聖上也需要我。」

柴玉停住了腳步們，冷冷的笑了笑：「是我失禮了，好一個孤臣，看來你們這些人不過都是一樣罷了。狀元郎還是不要在這宮中再做逗留了。」

「諾。」陸甫轉過身向遠處走去，他握著袖子裏父親的那塊令牌，閉上了眼睛，從甘肅到京城，從禮部到兩江，一切都一切都好像電影一樣在他的腦子裏來回的播放着，他想到了那日和小郡主一起泛舟於湖上，想到了那個可愛的面容望着身着狀元服的自己。在夢裏，他曾經無數次的告訴自己，等考上了狀元，他要娶眼前的這個女孩子，他要將他緊緊的抱在懷裏告訴她，她是狀元夫人了，二人可以永遠泛舟在那懷園湖上。然而，然而，突然他轉過來重新走向柴玉，柴玉見狀心頭的小鹿突然跳了起來。在柴玉面前，陸甫默默摘下了祖傳的葯玉放在了柴玉的掌間說：「郡主和端王大婚，臣應當送一份禮給端王，也應當送一份禮給郡主，這快葯玉也不值錢，就贈送給郡主您了。」話一說完，陸甫再次轉過身去，快步離開。

柴玉望着陸甫，冰冷的手緊緊的握着陸甫的那塊葯玉，不自覺的擦拭了眼角的最後的一滴淚水，或許有情之人如果不能相伴，倒不如無情之人從未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