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釵頭鳳

第四章 釵頭鳳

李清照見無人再來獻醜,不由遺憾嘆息一聲。

「清照姑娘何須在意這些凡詩俗詞,為兄打聽到蔡襄後人有意出售《趙氏神妙帖》改日為兄為你帶來,讓清照姑娘一睹為快。」忽然一個溫文爾雅的男子端坐在李清照身旁,柔聲道,他的詩詞自然也是入不了眼,為了接近李清照,他另闢蹊徑選擇靠渾厚的家世氪金,以金石之學吸引李清照。

「《趙氏神妙帖》」李清照不由眼睛一亮,她的詩詞已經在年輕一代無敵,如今只有金石之學才能讓她稍微提起興緻,《趙氏神妙帖》乃是大宋赫赫有名的書法家蔡襄的神作,尋常人想要看一眼也難得。

二人當即饒有興趣的交談下去。

「偽君子趙明誠!」蘇遁見狀眉頭一皺道,李清照的父親李恪非乃是蘇門學士,蘇遁和李清照也算是同出一門,趙明誠刻意接近討好李清照可以說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趙明誠!」

范正心中恍然,當下同樣眉頭一皺道:「他配不上李清照!」

且不說眼前趙明誠的取巧行為,聯想到後世趙明誠的種種懦弱的行為,無論哪一條都配不上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

蘇遁聞言,頓時心有戚戚,當下朗聲道:「聽聞蔡家後人要價二十萬文!不知道趙公子有沒有錢買下此貼。」

「二十萬文!」李清照不由驚呼道。大宋的銅錢極為堅挺,二十萬文可不是她們這些還未成年的官宦二代能夠拿得出來的。

趙明誠頓時臉色諂諂,拱手道:「原來是蘇兄,二十萬文在下的確是拿不出來,不過以我趙家的聲譽,將《趙氏神妙帖》借閱幾天還是沒有問題的。」

范正眉頭一揚,趙明誠果然是想要空手套白狼,既想要討好李清照,還不想花錢。

「文壇叛徒!」當李清照看到蘇遁的時候,不由露出鄙視的眼神,他的父親李恪非和蘇遁的父親張耒同為蘇軾門下,而蘇遁卻轉而學醫,這讓李清照頗為鄙視。

至於趙明誠的心思,她聰慧至極,又豈能不知,只是如今開封文壇無一人能夠入其眼,唯有趙明誠的金石之學才讓她稍微有些興趣罷了!

蘇遁嘿嘿一笑道:「蘇某自認為在詩詞之道一輩子也趕不上李師妹,只有在醫學上另尋出路。」

看到蘇遁不以為恥反而為榮,李清照冷哼一聲。

趙明誠剛剛被蘇遁揭了短,當下反擊道:「蘇兄想要學醫自然無不可,只是可別像庸醫范正一樣,行醫第一方就讓人夫妻和離,在大宋重現孔雀東南飛的悲劇。」

趙明誠此話一出,頓時引起了不少才子大笑,畢竟范正的行醫第一方早就傳遍了整個開封城,成為眾人的笑談。

范正不由眉頭一皺,他沒有想到並未出聲竟然還有無妄之災。

蘇遁古怪的看了趙明誠一眼,當下戲謔道:「還未給師妹介紹,這就是在下的至交好友,也就是趙兄口中的庸醫范正。」

「啊!」

頓時全場皆靜,一個個用詫異的目光看着范正。

趙明誠不由一陣尷尬,他沒有想到說人壞話,竟然被當面撞破。

「你就是行醫開方讓人和離的范正。」李清照眼中精光一閃,訝然道。

「正是在下!」范正面不改色道。

周圍才子一片嘩然,一個個對范正指指點點,畢竟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過於離奇了。

蘇遁連忙解釋道:「爾等有所不知,那對夫妻乃是親上加親,中表之婚,一旦生下孩子極易攜帶先天疾病,如今范侍郎已經上書朝廷,嚴禁親上加親。」

蘇遁立即將近親結婚的危害詳細敘說,眾人紛紛陷入了沉默。

「你當真認為父系血脈等同於母系血脈?」李清照心中一動道,她雖然詩才冠壓開封城,卻因為是女兒之身,而備受爭議,范正的觀點讓她大感興趣。

「然也!中表之婚造成的嚴重後果就是最佳例子。」范正點頭道。

「清照妹妹有所不知,范兄可不僅僅是太醫生,還是范相公之後,也是書香門第。」忽然趙明誠插話道,再次揭開范正的老底。

「棄文從醫!又一個文壇叛徒!」李清照原本對范正很感興趣,聞言頓時印象大差。

「學醫怎麼了,總比你那金石之學強!」蘇遁皺眉道。

趙明誠含笑道:「我大宋文風鼎盛,范相公之名更是人盡皆知,范兄家學淵博、棄文從醫實在可惜,趙某也是實話實說罷了,並無詆毀之意,還請范兄莫怪!」

范正哪裏看不透趙明誠的小心思,當下反諷道:「詩詞不過是小道而已,上不能寬國之利,下不能飽爾之飢,學醫下可醫人,上可醫國,這才是范某學醫的志向。」

「詩詞不過小道!」李清照聞言不由臉色一變,不悅的看着范正。

趙明誠心中一喜,沒有想到范正竟然這麼輕易上鈎,就惡了李清照。

一旁的蘇遁隱晦的拉了拉范正的衣服,李清照可在蘇軾門下極為受寵,要是惹了李清照,連他都免不了受罰。

果然李清照臉色一變,冷哼道:「詩詞乃是小道,聽聞范神醫宣稱上醫醫國之道,可曾讓小女子開開眼界。」

「晚了!」蘇遁不由一嘆道,他原本以為他們蘇家都是大嘴巴了,卻沒有想到范正的大嘴巴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竟然在李清照面前,公然宣稱詩詞乃是小道,要知道李清照最得意的就是她的詩詞一道。

范正聞言卻不慌不忙道:「既然趙兄剛才提到了范某開方讓人和離之事,然而范某和家父收集開封城三百戶親上加親的鐵證,送交給朝廷,卻依舊阻力重重,以習俗已久,莫能更易而拒絕。」

「朝堂之上,只認三綱五常,同姓不婚,醫家人微言輕,能救一人是一人,若是不聽勸那也無可奈何。」蘇遁無奈道,范正已經將近親結婚的危害公之於眾,而世俗卻依舊我行我素。

「醫一人易,醫萬人難!」范正感嘆道。

所有人都不由為范正的理念而感嘆,他明知近親結婚的危害,聯合父親將其上奏朝廷,反而卻困難重重。

范正繼續道:「然而范某卻不甘心,還想試一試醫治萬人之舉。范某有感而發,寫下了兩首詞還請李姑娘點評一二。」

「兩首詞?」李清照聞言不由眼中精光一閃,猶如獵人碰到了獵物一般。

「范兄慎重!」蘇遁連忙小聲的提醒道,任誰都知道李清照精通詩詞,而且極為毒舌,他可不想范正自取其辱。

趙明誠卻突然插話道:「范兄畢竟是范相之後,家學不凡,詩詞定然有不俗的造詣,小弟洗耳恭聽。」

任誰都知道趙明誠不懷好意,然而范正卻毫不理會,提筆在宣紙上寫下三個大字——《釵頭鳳》。

「《釵頭鳳》!這是何詞!」李清照眉頭一皺,她精通詩詞,通讀歷代前賢大作,但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釵頭鳳的詞牌名。

「金石之學不過是拾前人牙慧罷了!此詞牌名乃范某新創!」范正微微一笑,釵頭鳳出現在宋徽宗年間,現在宋徽宗還在宮中玩蹴鞠,自然還未出現這個詞牌名。

「新創!」眾人頓時目瞪口呆,范正未免太過於狂妄,竟然在李清照面前新創新詞。

「狂妄至極!我倒要看看你能寫出什麼詞來。」

趙明誠心中咬牙切齒,范正胡編一首詞牌名,還不忘踩踏的金石之學一腳。

「紅酥手,黃酥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范正一邊在宣紙上提筆寫着詞句,一邊道:「二人在簽訂和離之書後,女子親手備上一桌酒席,為夫君斟酒,二人相顧舉杯,淚流不止。」

「錯!錯!錯!」李清照連說三聲錯,感慨不已,二人近親結婚是錯!本不應該產生感情他們卻又情根深種,也是錯,最後一對有情人被迫和離,何嘗不是錯,這三個錯,可以說完全概括了這個錯誤的愛情。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他們在悲嘆自己的遭遇之時,依舊不忘提醒世人莫要重蹈覆轍。」李清照忍不住悲聲道。

頓時所有人都對這對苦命鴛鴦所打動,一對恩愛夫妻卻因為近親結婚不得不分開,這簡直是世間最大的酷刑。

這一刻,就連趙明誠也默然無語,面對如此驚艷的詩詞,又能警醒世人近親結婚之害,此詞已經極盡升華。

范正繼續道:「世人只看到二人被迫和離之苦,卻沒有看到女子因此所承受的委屈遠多於男子。這些年二人因為無法生育,所有的詰難都歸罪於女子,這些年女子受了多少委屈,如果不是范某找出二人無法生育的原因,恐怕女子一生都要承受這不白之冤。」

頓時眾人臉色諂諂,在這個時代,但凡不孕皆歸於女子之罪,已經是常見之事,可想而知,這些年女子承受了多少委屈。

「雞鳴入機織,夜夜不得息。三日斷五匹,大人故嫌遲。」李清照張口讀出孔雀東南飛的詩句,劉蘭芝因為無法生育,而被焦母刁難,可以想像這個不孕的女子在婆家所受的刁難有多少。

而李清照看向范正的眼神多了幾分神采,非但是他精彩絕倫詩詞,他是為女子抱屈之人。

當下,范正再次提筆寫道:「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難!難!難!」

三個難字,可以說概括了女子的婚姻生活,不能生育,閑言碎語,婆家刁難,可想有多麼難的生活,全部押在女子消瘦的身軀之上。

「當范某為女子檢查的時候,已經發現女子這些年積鬱成疾,恐怕命不久矣,然而女子卻求我將其病情瞞下來,只求堂堂正正的和離,昂首抬胸離開這個傷心之地。」范正又給眾人心靈重重一擊道。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哇!」

李清照畢竟是年輕的小姑娘,哪裏忍心聽這些悲慘之事,當下忍不住哭出聲來。

一時之間,汴園萬籟俱寂,唯有一聲聲抽泣聲不絕於耳。

「范某的醫術雖然診斷出二人不孕之病源,卻無法醫治女子的心疾,漢末只有一例焦仲卿和劉蘭芝,我大宋則有無數焦仲卿和劉蘭芝,在下有感而發,寫下這兩首釵頭鳳,讓世人認清近親結婚的危害,避免這樣的悲劇重演,這就是范某的上醫醫國之道,還請諸位指點!」范正直視趙明誠道。

「范兄大才,小弟佩服!」趙明誠諂諂的說道,他原本想要利用李清照的毒舌狠狠打擊范正,如今李清照都被感動哭了,再加上兩首驚艷絕才的釵頭鳳擺在面前,他只能低頭。

「陸遊對不住了,這一次借用你的《釵頭鳳》,卻能讓你避免和唐婉的悲劇,也算是一報還一報。」范正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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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醫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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