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愛的延續
「奶奶，你教教我，然後你就回去吧！」吃完包子的宮言顧不上休息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拿起一旁的鋤頭，眼巴巴的看着奶奶！
「阿彌陀佛，這樣的活你怎麼會做啊？這一大片地，你爺爺去叫牛夫了，一會就來犁了，犁完才能整菜畦啊！」邱老太知道阿平是故意不請耕牛的，但是這麼一大片田完全靠手工鋤，不要說是宮言一個小女孩子，就是大人也是沒有辦法的，只有牛犁完以後，有溝有壟，有深度，才能整畦！
「奶奶，還是不要了，不然您和爺爺會受連累！」宮言心裏是很擔心的，阿平的狠勁不僅僅對她，對宮家老夫妻也是從不手下留情的！
果不其然，耕牛剛剛從田裏起來，那邊屋檐下就傳來阿平鋪天蓋地的罵聲。
「要你那麼好心，要你做什麼好人，我叫我女兒幹活要你多什麼事？你這死老太婆----」
難聽的話引來了眾鄉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阿平又找事了，但是誰也不敢去勸阿平，會引火燒身！
同輩的阿婆遠遠的招呼宮言的奶奶，借口讓她幫忙嘗嘗新酒想要把她帶離是非之地！
宮言的奶奶一遍遍的教著宮言：你先把大概的寬度拿草做個記號，然後像我這樣，拿鋤頭把四周圍的土都勾起來，勾到坎上，然後一下一下的把畦上的土搗爛，刮平！
你要小心鋤頭，不要鋤到自己的腳，一邊勾土一邊記得往後退，退著來，慢慢來------
屋檐下的罵聲更甚了：「我好好的一個孩子，就是你們天天給你喝迷魂藥，讓她天天在家要生要死------」
無賴撒潑的詞不斷的往外蹦，終於，宮言奶奶被堂妯娌強行拉走了，有些話旁人都聽不下去了，誰都怕善良的宮言奶奶聽不下去出事！
人群散去了，偌大的田裏只剩下宮言和鋤頭，阿平還在屋檐下罵罵咧咧：「你這個死女子，今天如果沒有把這塊田給我整出來，你就不要回來，你就自己在田裏挖坑把自己埋掉，你要是敢回來，我就打死你。」
類似這樣的事情，三天兩頭就上演，族人們除了心疼，什麼也做不了！
有時候只能默默的幫忙拉起被阿平一腳踢到小河溝里的宮言，幫她撿回被水沖走的衣服，只不過就是因為宮言沒有把衣服刷乾淨，可是十歲的孩子要洗一大家子的衣服，怎麼可能洗得乾淨？
族人們都在惱宮言的爸爸，一個大男人沒有一點擔當，就任由老婆這樣作孽，上不孝下不親，有長輩說教過，他總是甩來一句：「我老婆教孩子，我管不了！」
「我在家裏沒有權，我做不了主！」
「女孩子不幹活，那就去要飯！」
久而久之，大家就不再言語了。
那一天，宮言幾點回的家，她自己也不知道，星光鋪滿了大地，晃得她頭暈，沒有人來叫她回家吃飯，也沒有人來叫她停下！
阿瑞叔叔趁著傍晚黑天的時候偷偷送來了飯和水，還很努力的幫着她整菜畦，宮言看着叔叔笨拙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老妹子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心疼，我站在遠遠的看着言言拿着鋤頭哭，鋤一會，沒有力氣了就停下來哭，我也哭啊！」邱老太撩起衣襟抹著那並不存在的淚水！
「普天之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女人，心這麼狠，這麼毒啊！」
「我命不好，娶了這樣的兒媳婦，我言言命不好，投胎到她身上，早知道啊，早知道啊，我就不要去把她找回來啊，讓她這樣吃苦受累，讓她這樣不好過！」
言言太苦了，她太苦了！她出走到城裏，為了擺脫家裏，吃了太多苦了！
在邱老太的敘述中，李言和馮晉了解到，宮言自sha未遂后，她叔叔阿瑞也去凱市看了幾次，每次那個身着破舊衣服的侄女都會換上乾淨的衣服帶他去吃牛肉粉，然後把自己碗裏的牛肉和大半碗粉都扒拉到他的碗裏，推說自己胃口小，吃不了浪費了！他和宮言說，你不要去撿瓶子了，那麼臟！
宮言會很驕傲的和他說，憑勞動賺錢啊，才不怕臟！那時的宮言租住在一棟民房的頂樓，一個月50塊錢，只能放下一張一米二的床，他上去都站不直身體，洗手間還在一樓，這樣的環境，宮言一住就是三年，直到帶了五萬塊錢回來！
那時候的小叔已經成家了，因為宮言媽媽一次又一次的分家，他沒有多少財產，連小嬸的聘金都是借的，阿瑞叔叔也在努力生活還債！
他記得有一天宮言打電話給他：「小叔，你帶着小嬸和爺爺奶奶和散步一樣走到鎮政府邊上來！」
當那個熟悉的小臉從嶄新的寶來車窗上露出來的時候，他們掩飾不住的欣喜，宮言把他們載到了鄰鎮，帶去了飯店吃飯，還帶他們去逛街買衣服！那天的言言很開心，開心的和爺爺奶奶說：「以後我就偷偷開車回來載你們出來陪你們，我們提前過節，就到這裏來！」那兩年應該是宮言最開心的時候吧，她每次回來都笑容滿面，大包小包的給他們帶東西，還偷偷拿錢補貼他！
每次和她說錢存起來，以後防身用啊，女孩子以後嫁人有點錢在身上不會吃虧，這個孩子總是調皮的說：「她是不會嫁人的，她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讓爺爺奶奶高興！」誰也不知道她這句話後面的深意啊！
「言言，爺爺這些天肚子越來越疼了，你來帶我去凱市看看醫生！」爺爺給宮言打電話，宮言第一時間放下手頭的活趕了回去，爺爺精神狀態不是很好，一系列檢查出來，幾個科室的醫生會診，都是對着宮言搖頭的！
『肝癌晚期，腫瘤已經包裹住主動脈，隨時有破裂的危險，只能保守治療，家屬做好思想準備』，見過太多生死的醫生們對着全身發抖的宮言例行安慰著！
宮言冷靜后挨個給姑姑打了電話，說明情況，然後就開始衣不解帶的在醫院照顧起爺爺來，她請求醫生不要和爺爺透漏病情，就說是有點結石！
每天她都早早起來去買新鮮的食材，變着花樣在小廚房給爺爺煲湯，爺爺精神狀態好就扶着他去散步，每天給爺爺擦身洗腳，奶奶總是想幫忙，但是宮言都不讓她插手，她的口頭禪是：「這是我自己的爺爺，親爺爺，有什麼難為情的？」
懂事的宮言知道，爺爺鬱結於心，才會肝鬱不散，最終發展成這樣！爺爺那麼隱忍，那麼硬氣，如果不是疼到受不了，他也不會開口！一如這幾十年，看着自己家業興家業敗，他總是很樂觀，爺爺話不多，但是做的都是實實在在的事情！
後期的爺爺已經不想再住醫院了，他似乎有預感，他想回老家，他在床墊下摸出一個戒指塞到宮言手裏，用儘力氣的說：「爺爺沒有東西了，這個是留着你出嫁的時候！」宮言緊緊握在手裏，她笑着和爺爺說：「老爺子，我才不要嫁人，就陪着，快好起來，帶你去吃牛肉湯！」那天開始，爺爺握著宮言的手就沒有鬆開，奶奶去拉也拉不開，奶奶伏在爺爺耳邊說話，爺爺也不鬆開手，就是無聲的掉著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