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少年

第72章 少年

7:15分,伊西斯坐在拍賣會的包廂里。

這是一座歐式古教堂改成的拍賣廳,羅馬式的大理石的立柱,彩色的玫瑰窗鑲嵌在極高的穹頂上。伊西斯作為貴賓之一,和天球的執行董事一起坐在二樓雅間,從他們的角度,可以俯瞰整個拍賣場。

到了伊西斯這個位置,有很多的雌蟲會選擇終身不婚,天球的執行董事亞撒也是其中之一,當然,他還年輕,缺乏信息素安撫的後遺症並不明顯,而更為重要的一點是,亞撒是個雌雌戀,偏好清秀書卷氣的男孩子。

伊西斯看見依偎在他腿邊的雌蟲,微微皺了皺眉。

他們來的早,距離拍賣會開始還有那麼一會兒,包廂中人不多,只有他和亞撒,還有亞撒帶來的男伴。

男伴莫約只有不到20歲的年紀,看着像個大學生,正和亞撒在口對着口吃櫻桃,

他含着櫻桃蒂,直起上半身,將飽滿的果實送到亞瑟嘴邊,亞瑟一口吞下,嚼著果肉看向伊西斯,眼神里頗有些挑釁的味道:「閣下,您那麼多年不肯結婚,我本來以為您也是好我們這口的,還想給您介紹兩個乖巧聽話的呢,沒想到您兜兜轉轉,還是嫁給了雄蟲。」

早年天年想搭上群星的線,亞撒誤以為伊西斯也是雌雌戀,在酒會上往他身邊塞了兩個漂亮的少年,可惜伊西斯只是單純的潔身自好,並無這方面的興趣,當場離席,很是拂了一番亞撒的臉。

亞撒嘖嘖兩聲,視線不住的往伊西斯身上掃。搖頭晃腦,唉聲嘆氣:「可惜啊,可惜。」

伊西斯掀起眼帘,平靜的望了他一眼:「有何可惜?」

亞撒撩起了少年的下巴,俯身親了一口,道:「可惜你今後就要放下身段去伺候雄主,再也享受不到這樣漂亮純美的少年依偎在懷裏里撒嬌的樣子了。」

他挑着眉看向伊西斯:「那些脾氣比茅坑裏的石頭還臭的雄蟲有什麼意思?還能有這些小寶貝兒可愛?」

兩人說着話,少年依上亞撒,眸中似有恐懼,但依舊抱着亞撒的胳膊,軟軟糯糯的撒著嬌:「我想要那個。」

伊西斯往台下看去,是一枚正在展覽的寶石。

這場拍賣會上拍賣的主要是討好雄蟲的奢侈品,包括珠寶首飾和名表,但是少年說着想要那顆寶石,眼睛卻根本不敢往下看,指著拍賣台的手指顫顫巍巍的,好像不是在討要寶石,而是在討要什麼催命符。

亞瑟滿意的摸了摸他的頭。

他的動作和伊西斯摸楚修的時候一點也不一樣,伊西斯是輕柔的,寵溺的,像是長輩愛撫著孩子,但亞撒更像是主人在摸一條狗。

亞瑟喜歡寵物搖尾乞憐著向他討要東西,那會讓他更能感受到手中握著的權勢。

他一攤手:「你看,伊西斯,少年這麼可愛的撒嬌,你再也享受不到了,你不覺得可惜嗎?」

伊西斯撫摸著真皮座椅的手指一頓,心情微妙了一瞬。

論起撒嬌,他家的那位才更勝一籌,伊西斯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駁斥的話還沒說出口,門口忽然傳來一聲輕笑,楚修被侍者領着走到二樓,正倚著門往裏面看,他挑了挑眉:「伊西斯,你喜歡這樣的嗎?怎麼不告訴我呀?」

伊西斯心道:「不,我不喜歡……」

他還沒不喜歡出個所以然來,楚修已經坐到了他旁邊,拍賣場給2樓的貴賓都安排了寬大的真皮沙發,楚修放着自己的不坐,非要坐在伊西斯的扶手上,他專註著注視着自己的金主,伸手指了指台下,一雙桃花眼瀲灧含情:「伊西斯,我想要這個。」

小朋友盛裝出席,垂順的西裝上別了枚美酒紅色的袖扣,摩絲將頭髮的每一個弧度都拉得恰到好處,略顯凌亂的碎發透露出一絲慵懶,但刻意露出的前額又讓人將視線重心落在他好看的眉眼,饒是依西斯,都不由得被晃了一下。

他還能說什麼?他只能說:「好。」

亞撒:「……?」

像拳頭揮到了空中,他生出了一絲挫敗和無力,再然後是憤怒。

天知道當亞瑟得知伊西斯被撞了后,他有多麼的高興。

兩人同為商業上的天之驕子,伊西斯卻穩壓他一頭,好不容易出了事,找了個暴虐的雄主,雄蟲卻又如此做派。

他的火氣越翻越旺,面上卻絲毫不顯,伸手點了點少年的鼻頭。

少年揚起一抹純真的微笑,討好似的湊上來,亞瑟親捏著捏了捏他的臉頰,忽然揚起手,狠狠的甩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少年歪向一邊,白皙的臉上出現肉眼可見的一道紅痕。

楚修和伊西斯同時眉毛一跳。

他們都沒想到亞撒會如此做派。

恰逢此時,雅間的大門被人叩響,侍者托着他們剛剛拍下來的兩件寶石,一塊給了少年,一塊給了楚修。

門被打開了,包廂里的聲音便能傳到外面,亞瑟收斂了神色,躺在沙發上,好似剛剛什麼也沒發生過。

少年顫抖著接過。

他手中的寶石是無色透明的,很像白水晶,楚修手中的則是枚酒紅色的,和他的袖扣有九成相似。

他靠在伊西斯身邊,整個人沒有骨頭似的趴在他身上,把玩著那枚寶石,看着身邊少年的手越來越抖,幾乎要握不住他手中的那枚了,便揮揮手:「你過來和我說說話。」

他是在場唯一的雄蟲,亞撒也不能拂他的面子,那少年唯唯諾諾的坐在他身邊,楚修一看他的裝扮,笑了:「還是學生吧,第一次出來做這行?」

他指的是陪金主出席類似拍賣會的場合。

少年的西裝沒有那麼合身,搭配的概念也幾乎沒有,價格不便宜,但也夠不上伊西斯這些老闆們的牌子。

楚修猜測是他匆忙買下,經濟能負擔的範圍內最貴的一款了。

從前的楚修也是這樣穿的。

他現在做起這個來駕輕就熟,但他第一次陪客外出時,也是生澀青嫩的,不過好在那個客人雖然脾氣也不怎麼好,但沒亞瑟這麼瘋癲。

少年點點頭。

楚修笑笑:「你學什麼專業?」

少年鵪鶉一樣抬起頭:「編……編導。」

楚修噢了一聲,指了指自己和伊西斯:「你跟着我們吧,也給你錢。」

伊西斯偏頭看他,沒說話。

既然星網反響那麼好,楚修想着把伊西斯家今天的飯做成一個長期節目,他看過了,蟲族的美食十分匱乏,美食類的節目也幾乎沒有,可以說是一片從未被開闢過的藍海,加上楚修本來也打算每天做飯,剛好缺個掌鏡,缺個編導。

他道:「你可以回去查一個基金,就叫伊西斯家今天的飯,如實填寫你的情況和困難,回去等回執就好。」

亞撒沒想到他這樣光明正大的挖牆角,不滿道:「閣下,您這樣做似乎有失體面。」

他目光沉沉:「我和這少年是簽了合同的。」他看向伊西斯:「你我都是商業人士,該知道合同意味着什麼吧?」

伊西斯雙手交叉,靠在沙發的軟墊上:「我付違約費。」

亞撒嗤笑一聲:「你們群星的股票還嫌跌的不夠多麼?結婚的第二天,雄蟲從我這裏帶走另外一隻雌蟲,還有你交付違約費?況且,你知道他簽的違約費是多少嗎?」

伊西斯不在乎多少,雄蟲動了惻隱之心,無論是作為一個合格的雌君,還是一個寵溺的長輩,他都會交付。

一旁把玩著兩枚寶石的楚修忽然嘖了一聲。

他將寶石拋向天空,畫過兩個弧線又落回掌中,彷彿這兩科價格昂貴的彩寶只是路邊隨處可見的彈珠。

他偏過頭看向亞撒:「是,我知道這個規矩,簽了合同就必須要履行嘛。」

亞撒眉頭一跳,不知道雄蟲唱的什麼戲。

又聽楚修悠悠道:「就是不知道,你們拍賣場賣假貨違約的合同,又是怎麼算的呀?」

亞撒皺眉:「什麼意思?」

楚修伸出手,修長的手指夾着那兩枚寶石:「我說,它們是假的。」

楚修前世經手過無數的珠寶珍藏,他本人就是在天下最好的奢侈品鑒定師,寶石的重量,色澤,紋路,乃至於內部包裹體和棉絮的結構分佈,他都一清二楚。

楚修挽起伊西斯的手:「親愛的,我想我們需要律師。」

伊西斯不自然的頓了頓。

這是楚修第一次用『親愛的』這樣宣誓主權的稱呼,在其他更多時候,他撲過來貼貼也好,撒嬌也好,伊西斯都不自覺地將之歸屬到需要照顧的小朋友身上。

但現在,他換上西裝打上摩斯,幾句話決定少年的去向,說着伊西斯家今天的飯這檔節目的規劃,挑破寶石的真假,又攬着他的腰,就這樣熟稔的口氣說『親愛的』,就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

伊西斯壓下心中異樣的感覺,點頭:「我會讓最好的律師過來。」

群星是星際最有錢的集團,群星的掌權人說最好的律師,那就一定是最好的律師。

不愧是他的金主,超可靠!

楚修彎著一雙眉眼,在伊西斯頸側挨挨蹭蹭,用從前那樣撒嬌的口氣:「伊西斯最好了!」

孩子長大了的感覺蕩然無存。

那少年和他們一同離開的拍賣場,伊西斯翻了翻他的資料,雌父早亡,雄父是個只知道吃喝的隱形人,房子都賣了,他連下個月吃飯的錢都成問題,也難怪會來做這個。

律師和警察在兩個小時后趕到,拍賣品品質作假是大問題,無論是鑒定方式出了問題,還是存心造假,都夠天球喝上一壺了。

亞瑟喪眉耷眼的看着審核人員駐進了集團,群星的股票還沒出事,天球的股票倒先暴跌一波。

楚修把少年送到了凱里那邊,讓他和克萊曼作伴,兩人歲數相近,又在同一所大學上學,應當有不少共同話題。

他則和伊西斯坐着飛行器返回別墅。

伊西斯在駕駛位上,他則在副駕駛,楚修尷尬的把頭擰向窗外,後知後覺的想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他和那個少年,在蟲族,好像是異性啊?

身為在人族活了二十幾年的成年男性,楚修對蟲族雌雄的概念認知模糊,他之前只覺得雄蟲大多是腦殘,今天見了亞撒,發現雌蟲也有腦殘,本就模糊不清的界限更加模糊,以至於救少年的時候,他滿腦子都是『他和之前的我好像,我要拉他一把』。

現在拉完了,楚修才恍惚間反應過來他幹了一件多離譜的事情。

他救了一個異性少年,將他和自己的雌父安排在一起住,資助少年的基金,還是走的他和伊西斯共同的基金。

楚修:「……」

他注視着玻璃窗,從上面的反射的影子小心翼翼的看伊西斯的臉色。

伊西斯神色如常。

楚修不知道他是真的如常,還是假的如常,因為伊西斯永遠都是這副表情,似乎很少有事情能讓他情緒外露。注視到楚修的打量,他甚至偏頭看過來,問:「我們要換個地方買寶石嗎?」

雄蟲購物的興趣被無關緊要的人打擾了,理應有所補償。

楚修頓了頓,扒住玻璃窗,指頭在上面撓了撓,小心翼翼的問:「你不生氣?」

他準備了很多道歉的說辭,想說自己不是故意的,也不是那個意思,他只會有伊西斯一個雌君,也只會有他一個伴侶。

但是伊西斯問:「我為什麼要生氣?」

楚修愣住了。

他不是很清楚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於是抿住下唇,猶疑道:「可是……就是應該生氣啊。」

憑心而論,如果伊西斯救了一個雄蟲少年,還把他安排在家裏,用他們的錢幫助少年,楚修一定會吃醋的。

他比劃了一下,想要表達這種情緒,但是蟲族沒有吃醋這個詞。

雄蟲們高高在上,一隻雄蟲有幾十上百的雌蟲服侍,當然不會吃醋。至於雌蟲們,他們從小就被教育將來要和幾十上百的雌蟲們分享雄主,他們不會吃醋,也不能吃醋。

楚修遲疑道:「一點都沒有嗎?就是你會覺得心臟有點澀澀的,脹脹的,很難言說的情緒。」

愛情是排他和獨佔的,和父母情,友情,師生情都不一樣,父母可以有很多個孩子,朋友可以幾人作伴,師生本來就是一對多,但是愛情,一定是獨佔的。

如果一個人不想霸佔他的伴侶,只能說明他根本不將他當伴侶,或者是不愛着他。

伊西斯頓了頓。

雌蟲不該在雄蟲面前有這種情緒,那會被統一歸結為,『不滿』。

而雌蟲絕不能對雄蟲不滿。

他扭頭看向楚修,小朋友的呆毛蔫了,東倒西歪的貼在一旁,他扒拉着車窗,一雙桃花眼定定的看着他,顯得有些可憐巴巴的。

楚修固執的,一字一字的問:「沒有嗎?真的一點點都沒有嗎?」

他看上去要哭了:「一點點……都沒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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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族之渣蟲覺醒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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