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要不說大哥大嫂能成大事呢，這效率就是快，一點拖延症沒有，今天就把高啟盛提溜來了。
也可能是因為他現在遊手好閒，沒有業務。
總之大哥美滋滋和大嫂出去二人世界了，我和便宜叔叔高啟盛坐在琴凳上面對鋼琴，大眼兒瞪小眼兒。他現在已經飄了，西裝西褲三件套，襯衫領帶大背頭，長的是人模狗樣扮的是斯文敗類。
就是性格瘋批腦子間歇性有泡。
不過也不能罵他有病，打小高啟強又當爹又當媽，把他和高啟蘭養大，既沒母愛又沒父愛，大哥就是爹大哥就是媽。突然有一天大哥猛地開竅了，結婚了，娃是現成的，孫子兵法看上了，弟弟親手包的餃子不回來吃了，家也搬了，妹妹外地上學了，你說高啟盛每天一回家推門，里裡外外就自己一個人他圖啥。
我要是他也看不上大嫂和高曉晨。他的心裡我也能想到：你們算什麼東西，我陪著大哥吃苦奮鬥，我替他出主意想辦法，到頭來你們就憑几個破錢把我大哥從我這撬走了？
大哥在家陪高曉晨陳書婷的時候，還關手機，簡直是往高啟盛心裡放了個核彈。
朋友們，咱就是說帶入一下，高啟強是溺愛孩子的爹，高啟盛是陪爹吃苦的好大兒，突然有一天爹再婚了，不光有了另一個好大兒，還對成年的大兒子說你長大了，搬出去住吧，還關手機，說自己得陪老婆和孩子。
想想就窒息，渣的發到網上都能讓網友扔進絞肉機！
高啟盛同志，心理上被親人遺棄兩次。
怎麼破局呢，我選擇亂拳打死老師傅。
我也沒有別的招啊！
我看他心不在焉的樣，張嘴打出第一波攻擊：「叔，你是不是特別恨我和我媽媽？」
他一開始沒注意聽，兩秒鐘以後回過味兒來，噌的一下站起來，帶著琴凳也跑，我這小身板一個趔趄撲通一聲翻到了地上。
他傻了，我趕緊趁著他這會兒腦子不好使繼續攻擊：「叔——你這麼討厭我嗎？」順道再努力擠出幾滴鱷魚的眼淚。
他終於醒了神，趕快一步跨過來試圖把我從地上弄起來：「我——我不是故意的。」說完這話，他因為咬著牙，嘴角向後抿著。
我哪管這個，趁他病要他命啊！順勢猛地一頭錘在他胸口上，給他錘的嗷一嗓子一屁股坐到地上。我這大幾十斤立刻竄過去，兩條腿死死鎖住他腰，倆胳膊箍住他腦袋，給他撞到地上一頓亂擰，一邊蛄蛹一邊假裝嚎叫：「我就知道你討厭我——高啟盛！我就是知道你討厭我！」
高啟盛整個人都蒙了，他完全不知道我這個中二病侄子今天為什麼突然發難，發的哪門子瘋。想把我從他身上撕下去又做不到，撕扯半天，三件套又阻擋發揮，氣急敗壞又無計可施，也扯著嗓子喊：「白曉晨！你今天是不是瘋了！有病吧你！！」
我一聽還有這等好事！對戲的自己要給你加戲，那還不立刻接住戲往下演！往死里想我背了三十年房貸，死前沒住幾天的家；我姥死前瘦的一把骨頭，卻說姥爺送的金鐲子再也帶不了了，讓孩子們一人拿一個留念想吧；我爺死前糊塗的人都記不清了，卻還是說櫃里有餅乾，讓娃娃們吃……
我的眼淚，突然像小時候，掛在家裡擋蚊子的塑料珠門帘子崩了線，嘩嘩的往下掉。
我一把把高啟盛按到地上，眼淚噼啪往下倒，我甚至從模糊的視線里看到，大把眼淚珠子甚至掉在高啟盛臉上，他是又嫌棄又懵逼又生氣，大腦里同時運行的情感太多，快當機了。
感情內斂的高家兄弟，沒怎麼見過這種感情充沛的發瘋場面，更別提他家兄妹三個被生活逼的早早成熟，哪對付過這種撒潑打滾的熊孩子。
我張嘴，打出了最後一發語言攻擊：
「對，我爸不叫白啟強，他叫高啟強！」
我眼睜睜高啟盛氣急攻心，說出：「那又怎麼樣！他叫高——」
然後他就卡殼了。
那可是你血濃於水、二十多年親情打底的親哥哥。
那可不是我親爹，他跟我媽的結婚證剛出鍋還燙著呢！
你哥認為你們高家兄妹之間感情足夠深厚，反而是我們這兩個新出鍋的老婆和便宜兒子急需培養感情，不是他有了老婆就把弟弟妹妹一把推開，不需要你們了！
醒醒吧大兄弟！不醒再抽你兩個大嘴巴子！
我看著便宜叔叔表情從猙獰變成一片空白，撇撇嘴撒開他，找紙巾擤鼻涕，順便把亂七八糟的衣服正回來。
高啟盛直挺挺的從地上坐起來，朝我伸手：「給我幾張。」
我把紙巾遞過去，兩個人攤坐在地毯上，背靠著高大上的義大利皮面沙發，一起蓬頭垢面擤鼻涕。
鼻涕擤完，我摸過來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子往他那邊遞了遞：「叔？」
高啟盛撇我一眼，把眼鏡扔到茶几上，接過來那是一點也不客氣咚咚咚灌了半瓶。
我看著他灌水，尋思聰明的智商這會兒可能也要重新佔領高地了，默默打出一張嘲諷牌試探：「叔，你就像我同學，他就不喜歡新弟弟。」
高啟盛翻了個白眼，我又打出一張嘲諷牌：「叔，你別討厭我了，我很快就長大了，那會兒你都老了，咱倆關係好，我肯定照顧你。」
高啟盛大概被我氣糊塗了，白眼就沒下來過。
他以前都是跟人鬥智，現在飄了用勢，大概率沒見過這種不講章法胡攪蠻纏的打法，更何況我這副殼子名義上是他的侄子，他哥哥喜愛的好大兒，只能自己憋著生氣。
我繼續嘲諷：「叔？你說句話？」
好不容易把智商給他打下去了，必須乘勝追擊：「叔，你不說話，是不是還討厭我？叔——」我眼裡又擠出兩泡淚，隨時準備淚灑當場。
高啟盛動如脫兔，一把給我嘴捂上了，咬牙切齒的從嘴裡漏出幾句話：「別哭了！」
「你別哭，我就撒手。」我看他氣的下眼圈兒都紅了，點點頭。
他把手撒開，頭往旁邊一撇，一副不想交流拒絕治療的死樣子。
咱今天的治療叫話療，咱倆今天坐這就是嘮。我放平心態，用胳膊肘杵他：「叔？」
「叔？」
「叔你說句話？」
他把我手拍開：「別煩我，你以前也沒和我說過幾句話。」
我順桿往上爬：「不是吧叔，你以前也不和我多說話，來了就走！」
「叔，你和小孩慪氣，有意思嗎？」
「叔，你是不是覺得我和我媽搶了你哥？」
「叔，你咋不談戀愛，我看大人都談？」
繼續逼逼賴賴！
「叔，我爸說圍師必闕，窮寇莫追，是啥意思？」
「……」
「叔，你是不是不知道？」
「叔，你不說話就算你不知道了。」
逼逼賴賴不要停，氣死他！
「叔，我爸說你是大學霸，特厲害那種，你怎麼能不知道？」
「叔，你是博士嗎？」
「叔？」
別瞎想了，不就覺得你哥發達了，有厲害老婆，你沒用了只能看看場子嗎？你哥都在天天閱讀《孫子兵法》，你年紀輕輕遊手好閒像什麼話？陳書婷想過安穩的、有錢的、舒心的日子，你看看你兄弟倆現在沾哪點？
為了你哥和你未來的大好性命學習去吧！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鍾粟！
至於顏如玉…我現在還沒把握，這個便宜叔叔是人類里只喜歡他哥，還是確實是基佬。
算啦，只要我們這一家都能活到大結局，有的是機會給他牽線拉橋保媒拉縴，先想辦法活命才是大事。
總而言之，高啟強夫妻倆回來的時候，發現我和高啟盛這個沒差多少歲的叔叔雙雙發瘋，吃空了家裡的冰淇淋，垃圾食品外賣盒塞滿三個垃圾桶，最後在床底下找到了叫都叫不醒，睡死過去像昏迷的我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