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解決不了我的問題，但酒能

在畫以男記者為原型的本子時，系統真的像艾登早已死去的良心一樣一遍遍阻止著艾登。這感覺非常噁心，如果沒有系統，艾登會毫無負罪感地享受過程。

她只是性格惡劣，離反社會人格還差得遠，當然還保留這感受愧疚自責的能力。而這些基本能力就像艾登鋼筋鐵骨中的一塊裂痕，被系統反覆抽打。

「他只是關心你，完全沒有惡意的。」

「你確實不應該仿造名畫的，蹲監獄是為了讓你悔改，不是讓你懷恨在心。」

「而且他很肯定你的天賦啊。」

……

系統能感受到艾登的感情波動過山車一樣大起大落，但她搞不清起落的方向，當艾登自我封閉，她是無法窺探艾登在想什麼的。她和艾登的關係不是住在同一個腦子裡的室友，更像是隔壁鄰居，只不過艾登的精神住在腦子裡，系統住在樓道里。

所以系統完全不知道艾登對她的容忍。

「我他媽用得著他關心？最討厭別人可憐我。」

「不仿造名畫我就窮到要賤賣自身去了，悔改個屁，我沒傷害到任何人。」

「不是天賦讓我成功的，有天賦的人那麼多，幾個能像我一樣努力的！」

這些艾登都沒有告訴系統，不光是因為懶得和系統這位從天而降摔在她腦子裡的小天使辯解，也是因為羞恥。

這些辯解不會有人理解的，軟弱的借口讓她自己都覺得噁心。她很清楚自己是怎麼從一無所有爬到這一步的，如果她需要花時間傾訴，讓心理醫生騙到她的錢，那她現在還在垃圾堆里討飯。

蹲大牢時，監獄出於人道主義和政府規定為她請過心理醫生，一個應用心理學專業的在讀本科生。

那個醫學生對她的評價准到讓她為自己覺得噁心，「所有你逃避的特質都是構成你人格的核心，歸根結底，你在逃避你自己。」

言歸正傳，系統的規勸倒是激發了艾登的逆反心理，點燈熬蠟地畫完了十頁分鏡腳本。

當然，這是把《世界最佳拍檔：萊克斯俠和超人》簽約，錢拿到手之後了。給工作室員工安排好工作，還為自己簽了幾場漫展嘉賓之後。

拋開在大都會這座城市裡略顯畸形的人格不談，艾登在漫畫方面的專業素養非常不錯。其實她性格要是放在哥譚，就算健全健康又友善了。

她會講故事，角色人設好，互動有張力，分鏡敘事流暢表現力強，還會營銷。

萊克斯集團撿到她目前看真是撿到寶了，反正盧瑟看見公司官推下面一群人問「你們老闆盧瑟是不是萊克斯俠原型？」時挺開心的。

更爽的是看到有人說，「那超人必須打不過萊克斯俠啊，T0和T1之間的鴻溝。」

《世界最佳拍檔》的火爆完全在艾登意料之中，拿了定金后，艾登就找了二十多個漫畫分類下的kol預定了推廣，上線時按照排期規劃方方面面誇了一遍。看在盧瑟花錢的份上，區區基操，不足掛齒。

連載一段時間后，她還和哥譚漫展簽訂了《世界最佳拍檔》獨家對話Meetingroom，講述創作歷程、對話粉絲，還有簽售活動，展會限定燙金海報500張先到先得。

隨著漫畫的上線，系統欣喜若狂地宣布「超人」解鎖，用和平不同的機械音播報——

「七巨頭-代號『超人』，相似度69%判定成功。

解鎖能力，低配超人：

超級速度，無。

熱視線，無。

冰凍呼吸，無。

超級感知，無。

飛行，無。

太陽耀斑：無。

鋼鐵之軀，20%。

超級力量，20%。

能力限時，60分鐘（地球時）。」

系統完全沒料到自己還能解鎖超能力，說完之後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啥玩意啊，低配也得配點貨給我吧，這他媽就是邊角料啊！一串『無』下來最後給我的倆加起來都不到50%！」

艾登不滿地嚷嚷著，雖然是意外之喜，但她怎麼想都覺得這玩意讓她天天鍛煉也不是練不出來。

系統羞愧地的說，「對不起，應該是因為我太菜了，其實你相似度69%已經很厲害了。對不起艾登，實在對不起，嗚嗚嗚。」

「唉，算了，本來也沒指望什麼，這一小時就存著吧，留到明年你過生日給你表演個節目啥的。」

艾登和系統都沒把短短一小時的低配超人當回事，試用都沒有，轉身收拾行李，準備素材打算在哥譚漫展上好好為公司宣傳一下。她們最近還準備了新作的人設，打算作為驚喜素材一起宣發。

當然，因為是首次宣發，艾登找哥譚漫展額外要了媒體曝光做資源置換，除了兩張工作證之外還多要了六張票作為公司福利。

哥譚，雖然這地方天氣不好，環境不好，犯罪率高，經濟差，但是這有全國第二的漫展！中心城漫（CentralCityComicCon，簡稱4C）展第一，哥譚漫展（GothamComicCon，簡稱GCC）第二。

主要是因為紡錘之馬動畫工作室在哥譚，全國最好的獨立動畫工作室，工作室老大也是艾登唯一喜歡的同行。她蹲大牢時，牢房牆上還貼過紡錘之馬的海報。

艾登帶著自己的員工們來到哥譚，三個項目組中的兩個，剩下一個看家搬磚的項目組代購周邊八折，折扣的錢算在艾登賬上。她讓員工去負責展位搭建和核對Meetingroom流程，自己去放鬆一下。

她說的放鬆當然是喝酒，介於哥譚港猖狂的走私業務，這地方的酒吧經常能淘到價廉的好酒。當然，更大概率是假酒，所以艾登只去酒吧喝絕不會買回家，當場喝不對勁還能罵兩句。

簡單吃了兩口盒裝沙拉后，艾登決定找個酒吧淺酌兩杯，哥譚西區有幾家不錯的威士忌吧。

在她看來，哥譚人喝酒的品味比大都會人好多了。愛爾蘭□□帶來了最好的威士忌，俄羅斯家族帶來了伏特加的八百種用法，義大利教父帶來葡萄酒……

大都會的酒吧大部分都是雞尾酒吧，還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演出，很少有以威士忌出名的酒吧。

「艾斯班諾拉號」，這幾年每次來哥譚出差艾登都會來這家酒吧，她喜歡這家酒吧選取威士忌的品味，還有安靜冷漠，酒保不會多說一句話的氛圍。大都會的酒吧里，那些酒保和調酒師還會和顧客搭話，她是去喝酒的不是聊天的。

艾登剃鬚刀片一樣銳利的氣質在大都會顯得鶴立雞群，在哥譚卻平平無奇。她坐在角落裡，左手邊是一杯泰斯卡（Talisker）25年桶裝威士忌純飲，右手拿著鉛筆在紙上勾速寫。她的習慣，隨身帶小速寫本和筆，看到感興趣的人就畫下來。

她喜歡看各種各樣的人，想象那些故事，尤其是看起來和正常社會、溫馨家庭有偏差的人。生活美滿的人太容易想象了，而悲劇，混著喜劇的悲劇就有些難得了。

很少有人選擇純飲威士忌，一般都會加冰或者氣泡水來讓酒體更好入口。艾登喜歡的恰好是酒劃過舌尖的爆發力，刺激讓她覺得自己都變得更鮮活了。

她喜歡的酒，喜歡的喝法，還有讓她感興趣的速寫對象，這就是艾登感覺快樂的時刻。

吧台旁坐著的那個男人就是艾登的速寫對象，整個頭被黑色的面具包裹著看不出年齡，這種奇葩是哥譚特產，大都會可找不到這種好東西。

艾登不知道這個人就是現在哥譚地下二把手，「黑面具」羅曼·西恩尼斯，同時羅曼也注意到了她。

這間酒吧是羅曼名下的產業之一，完全按照他的口味量身打造，包括艾登正在喝的那杯酒。

這姑娘肯定不是常客，這的常客羅曼基本都認識。但不一定是外鄉人，她身上帶著哥譚常見的那種氣質，不過不至於讓羅曼覺得危險。

她在給自己畫肖像，羅曼在意識到這點之後就敢肯定她不是哥譚人了，在哥譚沒人不認識他，而認識他的人不敢這麼放肆。

在發現速寫模特回頭看她之後，艾登用的排線完成作品走到帶黑面具穿西裝的男人身邊坐下。她不是不懂禮貌的人，至少在龍蛇混雜的哥譚會告知來意並表示沒有敵意，不給自己找麻煩。

她撕下其中一頁速寫遞給黑面具，同時在吧台上拍了20美元。

「請你喝一杯，作為當模特的報酬。」

在酒保看來，黑面具老大對畫相當滿意，不然不會點頭示意他續上一杯。

羅曼對這畫確實滿意，他和企鵝人那種暴發戶審美的人不同，知道怎麼欣賞真正的藝術，線條、筆鋒、光與影的表現……

這姑娘是個藝術家，而哥譚的藝術家大部分都是精神病。

「給他上一杯和我一樣的。」

黑面具拿起酒杯嘗了一口，入口帶著來自海岸峭壁的海潮味在口腔里一路滑下，在喉舌間留下淡淡的煙熏味，泰斯卡威士忌的特點。

對此羅曼讚許地沖艾登點了點頭，「不錯的品味。」

「你在『艾斯班諾號』上，當然只能選泰斯卡，這是老闆的品味，不是我的。」

艾登完全不知道自己這句話擊中了眼前這個中年男人的心，羅曼，他開了這間酒吧這麼多年，來的別管地位如何都是一幫文盲，不懂酒的文盲。他終於找到知音了！

「艾斯班諾號」源自小說《金銀島》，講述男主和海盜爭奪寶藏的尋寶故事，結局正是男主乘坐艾斯班諾號帶著寶藏回到家鄉。這是羅曼小時候非常喜歡的故事，他童年為數不多的亮色。

而《金銀島》的作者恰好和羅曼一樣，最喜歡來自斯凱島的泰斯卡威士忌，這就是酒吧名字的由來。

「這讓我對你刮目相看了。」羅曼對艾登來了興趣，「像你這樣有好品味的姑娘為什麼一個人喝酒，在等男人嗎？」

「我的卧室中有一種毒氣，會毒死所有35歲以上的男人。」艾登用開玩笑的語氣說著，她沒想和這人有其他發展。

「放輕鬆，我快五十了，都夠當你爸了。」

「哦，可惜了，我爸不到三十就死了。」艾登笑著舉起酒杯，「為此乾杯，叫我艾登。」

「乾杯，羅曼。」

也許是他們之間天生有什麼互相吸引的氣質，更多是羅曼不久后拿出的那瓶他珍藏的30年高原騎士（HighlandPark）單麥威士忌。總之他們聊得很投緣，並驚喜地發現和品味相似的陌生人說胡話的快樂。

「我說只在裝逼時喝白蘭地是騙人的，事實是我根本喝不起那些好牌子的好年份。」

說話時艾登臉上掛著明顯已經微醺的笑容，誰都看得出來她心情大好，羅曼雖然看不出臉色但也差不多。

「娘炮喝白蘭地，蠻子喝伏特加，懂享受還得是威士忌。」

「娘炮也好蠻子也好，說我什麼都行，給我再來一杯。」

「你是做什麼的？」

「畫漫畫的，不是那種窮畫家，我有自己的公司，所以放心喝吧，喝不窮我。你是做什麼的？」

羅曼想都沒想，「生意人。」

「祝你賺能買下斯凱島所有酒廠那麼多的錢，乾杯。」

看艾登有點上頭，羅曼按下了她的酒杯讓她慢點喝，「又沒有男人在家等你，何必喝得這麼著急。」

「別提男人好不好，你不也沒女人陪。我不需要男人，男人只會影響我畫畫的速度。」

「你還年輕，作為好品味之友和過來人勸你，少喝酒多出門走走，找個對你好的人安定下來。」

「嘿，這話說得，你自己都沒做到。你做到了就不會看著就一副孤家寡人的樣子，你身上的氣息太明顯了。我討厭所有幸福的傻子，而我第一眼就覺得你不錯，明白嗎？」

羅曼看勸說無用，挪開了蓋在艾登杯子上的手。如果他有個女兒，他一定不會放任她這麼喝下去。但艾登不是他的女兒，只是個合他胃口的陌生人，萍水相逢而已。

喝醉的艾登看上去快樂又破碎，像是在懸崖邊歡呼著把油門踩到底的那種人。這讓羅曼多少覺得有點惋惜，如果艾登是個年輕小夥子，說不定他會把艾登收為手下。艾登看起來很容易走上他在條路，喝酒時不忘注意周邊環境，放縱和剋制同時存在於她身上。這是他們這行的必要品質，只知道放縱的人活不久。

但艾登是個姑娘，羅曼只臨走時為她留下了一張名片，「有事打電話，在哥譚我還算個人物。」

艾登沖他揮手再見，然後把名片扔到地上，隨手把羅曼杯子里剩的酒倒到自己杯里。

「你解決不了我的問題，但酒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