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0

不管是神明還是撒旦其實並不需要睡眠，只是很多時候，睡眠對於他們而言卻是再合適不過的回復力量的方式。

只是自很久以前開始，安眠便再未光顧過這魔王。不管是對於那至高神明的怨與恨還是造物背叛造主之所帶來的詛咒與懲罰，抑或者是強迫自身之所保留的那份清醒與理智都促使著路西法一次次的自睡夢中醒來，抗拒著所有的睡眠。

但這樣的抗拒在造物主言靈的作用下卻又顯得是如此微不足道，更不必說神明所選擇的時機是如此的恰當，以致於在那癱軟在神明身上的魔王尚來不及反應之際，便被迫於言靈的作用之下閉上雙眼。

路西法那想要揚起的指尖垂下，神明目光無喜無悲的看着這陷入到昏睡中的墮天使，而後在下一刻，打橫將路西法抱住，自那屬於撒旦的王座之上站起來。

經由神力之所編織的衣物覆蓋住彼此的軀體，在神明腳下踏出的瞬間，有寬大的銀白色斗篷顯現，將魔王的身形籠罩入其中。

便在下一刻間，神明的身形出現在撒旦的王宮之外，繼而是第九層背叛地獄的傳送點，第八、第七層地獄，直到第一層地獄的出口。

並沒有任何的力量掀起抑或者泄露，亦不曾有任何生靈察覺到這至高造物主的經過與到來。而自始至終，神明的目光與腳步並沒有任何的停留。

直到神明抱着路西法即將經過那地獄之門時，原本寂然無聲的地獄之門方才發出聲聲些微的震顫，不過卻又於神明那無喜無悲的目光之下歸於沉寂，不敢有半點多餘的動作。

神明的目光本不當於此有任何多餘的灑下，不過在即將踏過那地獄之門時，卻又有了片刻的停留。

主的目光落在了那地獄的大門之上。

地獄的大門有形而又無形，存在於第一層地獄同人間界、天國之間的牽連之處，是通往地獄的必經之所。

但神明的目光之所落卻又不是那大門，而是那刻於地獄之門上的字跡。

通過我，進入痛苦之城；

通過我，進入永世凄苦之深坑；

通過我，進入萬劫不復之人群；

............

這的字跡於至高的主與父而言再熟悉卻又陌生不過。

褪去了曾經的圓潤與謙和，每一處停頓與轉折都顯得極是銳利，帶着不可一世的張揚與鋒芒。

在漫天的星辰為之一空三分之一的天使被打落到地獄，那本歸屬於天堂所佔據的前三層地獄彼時並未易主，直到路西菲爾自無盡深淵中走出，改名為路西法，並且帶領着麾下的墮天使們開始掃蕩整個地獄。

從第九層地獄往上，失去曾經的容貌與天使美名的墮天使們於路西法的帶領之下開始將整個地獄納入到囊中，建立起屬於撒旦的政權。

原本鎮守在地獄之中的天使軍團很快便遭受到了昔日同伴以及惡魔們的攻擊，不得不一層層的撤離。

直到撤退到第一層地獄的邊緣，所有地獄生靈們於路西菲爾手中失去的領土又以另一種方式再度回到了地獄當中。

地獄當中原本建立起來的神廟傾頹信仰毀損，張揚著黑色六翼的路西法於血與火中降臨。

彎弓搭箭有夜一般深沉的箭矢於路西法手中緩緩成型，而那箭矢之所指的方向，正是天國的陣營。

彼時負責率領天使軍團進行撤離的是烏列爾，監看雷電與恐懼的憤怒天使，同時亦是此前的戰鬥之中路西菲爾親手任命的天國陣營於地獄當中駐守的最高指揮官。

黑髮的魔王同昔日的下屬隔着戰場相望，目中並沒有任何的情緒存在。而後在下一刻，冷冷地勾勒起了唇角。

路西法手中的箭矢被放開。

你可曾見過晨星拂曉？

那曾是此世之間最極致的美。

亦是主的王冠之上最輝煌的明珠與造物主手中最閃耀的星辰。

是路西菲爾將天使軍團以及屬於神明的信仰帶到了地獄，而這一切，亦恰恰以路西菲爾手中的一箭做為開端。

天國的副君殿下以文官的身份來到戰場，降臨到那戰局的後方。僅僅只是一箭，便於談笑之間使三分之一王級以上的大惡魔們化為飛灰，徹底不存。於是路西法選擇了以一箭做為結束，徹底劃清楚同過去之間的界限。

但那一箭雖然射出，卻並沒有落到那些惶惶然幾乎喪失了所有鬥志的天使身上，亦不曾給被那箭矢之所指的烏列爾帶來深重的打擊。

茫茫虛空之中，有聖光閃耀，地獄的大門在那聖光之中被關閉，屬於神明的神諭降臨。

墮天使止步。

所有背棄與反抗神明的墮天使被永久的禁錮於地獄當中，再不許踏足人間。

路西法手中射出的箭矢在最後一刻穿過那於神力作用之下被關閉的地獄大門，而後落在了神明的掌中。

於那輝煌閃耀的聖光之中，神明伸出手，接住了那箭矢。

地獄的大門被關閉所有墮天使的步伐盡皆被阻隔，死裏逃生的烏列爾及其所率領的天使軍團回到天國。

蘊含着毀滅、憎惡、怨恨等氣息的箭矢於神明手中消抿，聖光消失主再度回到了祂的御座當中。

成型的長弓於路西法手中散去，路西法揚手制止了下屬的勸阻，走到了地獄之門的近前。

風、雨、雷、電......層層的法陣與幻象於這墮落天使之王的眼前展開所有的一切都在阻隔着他的前行。

然而自始至終，路西法的面上並沒有任何的變動只是在一步步的前行。

細膩且修長的指尖伸出，一點點的、穩穩噹噹的落在了那地獄的大門之上。而後在下一刻，那門於路西法的手中被推開。

這無疑是一個短暫且漫長的過程，因為路西法之所對抗與想要推開的並不僅僅是那扇地獄之門，更是神明之所定下的諭令與準則。

地獄之門在路西法的指尖被一點點的推開，屬於人間的風再度吹拂到了地獄，神明的諭令被魔王所打破，於是在那一刻，所有心懷各異的惡魔抑或者黑暗之中的生靈以及本就忠於他的墮天使皆向著撒旦俯首以示臣服。

將那地獄之門推開之後的路西法並沒有第一時間發動起對於天國的攻擊，而是以指為筆，於那地獄之門上寫下此刻神明眼中之所看到的那一句句宣言。

拋棄一切希望吧，你們這些由此進入的人。

有那麼一瞬間的停留，而後便在下一刻，神明腳下踏出，抱着路西法毫不猶豫的自此經過，將其拋在了身後。

同樣被拋在身後的還有姍姍來遲的阿斯莫德和貝利爾。

墮天使的羽翼滑過帶着血色的地獄上空，直到神明無聲無息的離去不久之後，方才落到這地獄之門不遠處，想要將其關閉。

只是在下一刻，貝利爾忽然止住了阿斯莫德的動作，對着這同伴搖頭道：

「沒必要了，我們走吧。」

阿斯莫德不解，而後便順着貝利爾的目光，望向了你地獄之門的角落。

有花在那角落之中靜靜開放，隨風搖曳，向著兩位帶有原罪的主君致以問好。

阿斯莫德那原本風流多情的雙眼便一點點冷了下來，雙目之中隱隱可見怒火與頹然。

那花本沒有任何的稀奇，至少對那凡間的生靈而言，當是隨處可見再尋常不過。只是不應當，生長在這地獄當中，更遑論是這地獄之門的周圍。

雖然那花的種子，本就是經由路西法一時無聊之際所灑下，但誰都知道，那種子由里到外的結構都已經被魔氣所侵蝕破壞，再不能開出任何絢爛的花朵。

除非——

阿斯莫德與貝利爾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最不願意叫他們之所能夠接受的答案。

事實上阿斯莫德與貝利爾的動作已經算得上迅速，但很可惜，所有的諸多種種對於那至高的神明而言，其實並沒有任何的意義與用處。

神明的身影於下一刻經過一次次聖戰所開闢的異空間中，而後出現在處在同地獄相對的天使軍團的營地當中，自始至終並沒有任何的停留。所有尚在巡邏的天使並沒有察覺到他們主與父的到來，直至生命的身影於這營地中消逝，出現在天國當中，原本正在營帳當中翻看公文的烏列爾忽然對着神明消逝的方向望過一眼，眸中難掩驚駭。

在那一瞬間，有屬於墮天使的黑髮自那斗篷間滑落，恰好落入到烏列爾眼中。

烏列爾的雙眼足以看到世人之所不能看到的絕大多數秘密，於是這位天使在很多時候顯得極是沉默且寡言，以及嫉惡如仇，堅持光明與正義以及對主的信仰並不會有任何的違逆。

有那麼一瞬間，這位熾天使幾乎懷疑自己是否中了撒旦的魔法，所以方才會看到那樣的畫面，但他很快便意識到，那並非不可能。

只是——

對於至高主與父的信仰使他並沒有生出更多的揣度，然而那自燦金與純白之間滑落的黑髮卻猶如一場場噩夢，將這位熾天使自現世的思緒當中抽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