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世明君(十五)
「聽說了嗎?城東那家學子今年不準備考了,回去要賣燒餅。」
「他家裏為了他進學堂花了那麼多心思,可惜最後落得這個下場。」
「唉,那個學子成績不錯,為人上進,偏偏生在了這個世道啊。」
「朝堂中權臣奸戾當道,上面那位昏庸無道,朝堂外旱澇不斷,我大暘危矣。」
「誒,這話可別說了,要是別人聽到了可就麻煩了。」
「能做出來還怕人說?再說了,說的人那麼多,也不差我一個。」
「二位是要吃飯還是住店啊?」店小二一路小跑,殷切的詢問剛進門的兩位客人。
「吃飯。」為首的男人黑撲撲,一身腱子肉卻不容小覷,一看就是個惹不起的人,倒是旁邊的人瘦瘦小小,估計是小廝吧。
「小廝」和黑壯男子找了個角落坐下,點了些性價比高的小菜,「就這些吧。」
小二的上菜速度很快,正準備離開時被小廝叫住,「剛剛那些人在說什麼啊?我兄弟二人剛進城,什麼都聽不懂。」
小二看了他們一眼,小聲把丞相買賣官職一事告知,「這裏靠近衛國邊城,二位出去了可千萬別亂說話,聽聽就得了。」
「誒,那我還聽說有什麼旱澇,是不是很厲害啊?我們兄弟倆還沒見識過呢。」
「旱澇可不是鬧着玩兒的,您二位沒見識到那是您的運氣。今年洪澇還算好,那衛國的旱災真可謂是人間地獄,起初還有人逃出來,現在城門封閉,大家都只能等死咯。」
「衛國不管嗎?」
「怎麼管的過來呢?」小二撇撇嘴,「咱們上面那些人知不知道還難說,這邊都只進不出了,罵誰都沒用咯。」
「小廝」給小二扔了點銅板做小費,「謝謝您嘞。」
待店小二離開,黑壯男才低聲說,「文大人不是這樣的人。」
「小廝」蹬了他一眼,「我知道,定然是皇、黃老爺在做什麼。」
二人正是日夜兼程帶着賑災糧奔赴衛國的小竹子和黑虎,分別化名為小竹和大黑。
小竹子先是利用各種亂七八糟不值錢的東西當做掩護,甚至外面還塗了牲畜的糞便。又利用各家鏢局來了個大雜燴,一路上確實有遇見山匪,好在平安無事。
他們一路趕到衛國邊境,一路上都沒敢走人多的地方,將大部隊留在城外,這才想着去客棧打聽打聽消息,沒想到剛進城就聽到文相買賣官職的事情。
小竹子自認識人不錯,文相絕不可能突然做出這種事,裏面肯定有小皇帝的手筆,就是不知道其原因,「趕緊吃飯,這事兒不是一般的嚴重。」
衛國竟然有能力封鎖暘國的消息,而且只進不出,麻煩了。
兩人匆匆吃了飯,到達城牆邊,果然不能出去,就連萬能的銀子都不好使了。
小竹子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本以為就是普通出來一趟,沒想到一腳捅了簍子。
黑虎拉着小竹子沿着城牆轉了一圈,成功找到一個隱蔽的洞口。小竹子瞪大眼睛,「你還真有本事。」
他差點忘了,這可是皇上的秘密勢力。
出城后,黑虎說,「大路進衛國肯定引起懷疑,我知道有一條小路,可以直接到達最先受災的地方。」
「那還不趕快帶路?」小竹子催促道。
黑虎,「可是你想過沒有,衛國這麼做肯定受災非常恐怖。人餓瘋了什麼都做得出來,何況最嚴重的區域,他們都開始吃人了,我們就這麼去會死的。」
小竹子長在深宮,知道皇宮中吃人,卻不知道旱災地是真的字面意義上的人吃人,「那我們怎麼辦?反正這些東西絕對不能交給衛王。」
黑虎想了想,「你先在外面等我,今晚我就偷溜進去,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神智清醒的人。到時候這些鏢師就讓他們回去,留下的禁衛軍足夠對付某些不聽話的人。」
小竹子覺得可行,「行啊你,現在分析一套套的,不藏了?」
黑虎嘿嘿一笑,沒說話。
這裏是他的家鄉,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當晚,黑虎沒回來。
第二天也沒有。
就在小竹子以為出事的時候,黑虎帶着一群看起來窮困潦倒的乞丐回來了,他介紹為首的人,「這位是衛之舟,衛兄弟。這些都是衛兄弟的人,衛兄弟是附近村子的領頭人,他聽說我們送了賑災糧過來,特地來幫我們一把。」
衛之舟爽朗的笑道,「你們不遠萬里送賑災糧過來,我們感激都來不及,不過是幫忙搬運和控制災民這等小事不足掛齒。」
小竹子面上不顯,甚至冷靜的與鏢師告別,實則內心排山倒海。
衛之舟!衛之舟!
這不就是皇上讓他找的人嗎!
衛之舟在確定是真的賑災糧后熱情了不少,讓兄弟們幫忙搬運,自己則旁敲側擊的詢問他們的來處,開玩笑的說,「現如今衛國的形勢越發不好,若是遲遲沒有糧食,恐怕都要造反啦。二位是如何得知衛國旱災的,籌措這麼多糧食真是費心了。」
小竹子不動聲色的說,「衛國剛發生旱災的時候我家老爺就聽說了,不過他身子骨不好出不了遠門,幾乎是變賣家財籌措的糧食。老爺心地仁善,還特地讓我們要把災糧送到災民手中。」
「真是個好老爺啊。」衛之舟感慨道。
衛之舟果真是村中霸主,進去后就給他們分了房間。洗漱期間,黑虎和小竹子兩人一人帶一隊人交錯守着糧食。
眼看着洗漱乾淨的兩人不像是普通人,倒更像是富貴人家出來吧,所以衛之舟熱情的想拉着兩人吃飯,被兩人婉拒。
小竹子眯着眼睛。
這不就是想拉攏他們嗎?
休想!
休息過後,天蒙蒙亮。
依照小竹子的指示,衛之舟讓人把糧食拉到了荒蕪一人的衙門裏面,外面站着許多人守着。由於衛之舟的威信很大,哪怕是餓急眼了的災民們愣是一步都不敢靠近,生怕自己被拉去煮了。
衛之舟示意身邊人,「去把附近的災民都給我帶來,就說我有好事告訴他們。」
災民們都不情不願的被拉了過來,守在衙門外面一動不動。
小竹子和黑虎從裏面走出來,看着乾涸皸裂的大地、骨瘦如柴的災民、頭頂的炎炎烈日,頓時喉頭哽咽。
不等衛之舟開口,小竹子快步上前,大聲說,「我是暘國派來的使臣,大暘皇帝不會放棄任何一位百姓,所以特地命我和黑虎統領送來賑災糧,請大家有排隊領取。」
「第一批賑災糧已到,後面的第二批第三批都已經在路上,大家千萬不要爭搶,否則我一個人都不給!對了,在這裏還要感謝衛之舟衛兄弟的幫忙,他是大大的好人,我回去一定如實稟報皇上,定不會虧待任何一個好人。」
一連串話出來,所有人都震驚了。
有個老人顫顫巍巍的說,「你、你說的是真的嗎?不會又是殺千刀的大官兒派來騙我們的吧?」
說到殺千刀的大官兒,在場所有的災民都眼睛通紅,滿是殺氣。
小竹子早有準備,緊握的手中打開,裏面是珍貴的糧食,「災民太多,糧食不多,每個人都是限量領取。當然,如果你們願意幫我們維護秩序,我們也會給你們用一點糧食來結算報酬。」
「如果有任何爭搶,我就一個人都不發了,哪怕我死了拿去喂狗,我也絕不會給你們。」
這話說的很重,現場蠢蠢欲動的心思被按捺住。一聽說維持秩序還能多得一些糧食,頓時都說要維持秩序。
小竹子派了個人去記載說要維持秩序的名單,到時候還會有相對的編組規矩以防互相串通。
「衛兄弟,有勞了。」黑虎說。
本想用這些糧食來給自己造勢的衛之舟笑不出來,他還得了一個屁用都沒有的感謝。
萬萬沒想到,這糧食竟然是大暘皇帝送來的!
可他現在反而什麼都不能做,還必須盡全力幫助這些人,否則他就是反賊。
「沒關係沒關係,你們也不早點說,還好今天帶的人夠多。」衛之舟皮笑肉不笑的去搬糧食,心裏期盼有人會鬧起來。
誰知他下屬帶來的都是些好聽話容易控制的人,根本不可能鬧。
第一天的賑災很順利,糧食也還足夠,只要順着這個進度,完全可以一定程度上暫緩災情。
賑災的事已經通過白天傳播了出去,小竹子晚上開始絞盡腦汁的咬着筆頭想要給小皇帝寫信。
紙上一團墨水,猶如鬼畫桃符。
隔壁,衛之舟無能狂怒,白給他人做衣裳。
暘國皇宮內,辰玉日思夜想的遲遲沒有進度的炸/葯也有了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