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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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沉中。

瀰瀰感到一陣溫暖涌遍全身,尤其是被折斷的雙腿傷口處,很舒服。

過了會,她總算是能聽到些外界的聲音,很朦朧,像是乙骨那傢伙的聲音,真是聽着就覺得討厭。其後,便又出現道帶着笑意的男聲,是……五條老師!

瀰瀰想要睜開眼,但眼皮卻彷彿有千斤重。

不知道努力了多久,直到額頭被浸了熱水的毛巾輕輕擦拭了下,那股熱量使得她總算是衝破禁錮,將眼睛睜開細微的縫隙。

她抬手抓住那隻幫她擦額頭的手,干啞的嗓音:「老師……」

卻不想被她抱在懷裏的那隻手異常的僵硬。隨即一道帶着尷尬的聲音便在她耳畔響起了:「瀰瀰同學,你認錯人了。」

「……」

哈——?

瀰瀰艱難地晃晃腦袋,用力睜大眼睛,隔着蒙蒙的霧重新看過去。就看到乙骨憂太正面色發窘地望着她,他拿着毛巾的手,正被她抱在懷裏。

瀰瀰立馬將他的手鬆開。

乙骨憂太也快速將手縮回來,並後退兩步:「那個……瀰瀰同學,家入小姐已經幫你重新治療了下,你現在覺得腿還疼嗎?」

瀰瀰臭著個臉,並不想理他。

把臉扭到別的方向。

受了那麼重的傷,再加上認錯人的氣惱,使得她此刻並不想強迫自己演戲。

然後就看到了背對着她在接電話的五條老師。

察覺到她的視線,五條悟笑哈哈回頭,沖她揮揮手。然後指指電話,做了個『讓她等一下』的手勢,「好了伊地知,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好了。我要掛電話了。」

電話掛斷。

他轉身來到瀰瀰的病床前,右手握拳抵在下巴處,彎腰端詳了下瀰瀰,片刻,露出笑:「不錯,硝子還真是可靠呢,瀰瀰已經沒什麼事了。」

瀰瀰嘴角往下撇,看起來十分委屈。

「沒事的啦,過幾天就可以生龍活虎地跑跑跳跳啦,不用擔心。」見越說,瀰瀰的眼淚蓄得越快,他難得露出些『難辦』的表情,最後想到什麼般打了個響指,「啊對……瀰瀰不能自如下床活動的這些天,老師會幫瀰瀰做好飯的,還會親自給你做你超喜歡的甜品!」

瀰瀰表現得更加可憐兮兮了,眼睛用力一擠,眼淚掉下來。

五條悟嘆了口氣,坐到床邊,把瀰瀰上半身托起來,抱進懷裏。輕輕拍她後背,「好啦好啦,別哭了。憂太還在,瀰瀰不嫌丟人的哦?」

瀰瀰環住五條悟脖子的雙手用了些力,「可我就是很疼啊……疼得要死,老師為什麼要來那麼晚,我都差點以為自己要死掉了。」

「老師的錯,跟瀰瀰道歉。」

這時,一直呆在旁邊的乙骨憂太也忽地出聲,有些愧疚:「對不起瀰瀰同學。如果我早點出去查看情況的話,說不準……大家就不會受這麼嚴重的傷了。對不起……」

瀰瀰因為五條悟的安撫而被哄到了,所以情緒好了點。也想起來自己要對乙骨態度好些,然後把詛咒女王勾引到手的計劃。

她將臉在五條悟胸口的衣服上蹭了蹭,把眼淚都蹭上去。無視掉老師無奈的譴責,朝乙骨憂太揚起一抹還算燦爛的笑容:

「沒關係的啦,憂太。你沒受什麼嚴重的傷吧?畢竟有里香醬保護你。不過不用猜也能想得到啦,如果不是里香醬,我們大家說不準就都要被那個假和尚殺了。真的是太感謝你們了。」

不知為何,乙骨憂太的表情更加失落了,卻又帶着些釋然。

他笑着說,「嗯,多虧了里香。」

這時,醫務室的門被從外面打開。

家入硝子冷著臉站在門口,手裏拿着一個報告,「寫好了。」

「多謝硝子幫忙啦。」五條悟十分開心地湊到門口去看報告了。

五條老師不在,瀰瀰趁機開口:「憂太,你能不能把戒指給我一下下時間,讓我跟里香醬道個謝?」

乙骨憂太搖搖頭。

見乙骨憂太又拒絕了她,瀰瀰氣得要死,卻還是強迫自己保持微笑,「為什麼?」

「因為……」乙骨憂太垂了垂眼瞼,聲音有些低,「里香已經解咒了。即使有戒指在,里香也不會再出現了。」

「……嗯?」

見瀰瀰表情獃獃的,乙骨憂太以為她沒明白,所以又解釋了一遍。

不想瀰瀰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在把我當傻子嗎,用不着你再說一遍!真的是看到你就來火氣!」

乙骨憂太微愣住,「瀰瀰同學?你是還有哪裏疼嗎?」

「用不着你假惺惺,滾開!」瀰瀰沒忍住,提高了聲音。

站在門口跟家入硝子交流事情的五條悟微頓,朝家入硝子笑笑說:「那就這樣決定了,拜託你了,硝子。」

家入硝子看了眼氣急敗壞將被子蓋過頭頂的瀰瀰,「嗯」了聲,「看來是惱羞成怒了。」

五條悟笑意揚揚:「硝子也猜得到瀰瀰的目的啊。」

家入硝子淡淡瞥了眼五條悟,「畢竟我也算是看着她長大的。就這樣,我去交報告了。」

隨着家入硝子離開,醫務室的門被重新關上。

五條悟重重嘆了口氣,轉身,語氣無奈:「瀰瀰,不可以這麼凶哦。而且你剛才是說髒話了吧?」

躲在被子裏的瀰瀰完全不搭理。

她現在已經快要氣死了。

她之所以想得到詛咒女王,最開始的目的很單純,的確是為了看到乙骨憂太震驚難過的表情。但很快她就意識到了一點,得到詛咒女王之後,她可以變得很強,說不準會取代乙骨憂太成為新的特級咒術師,站在離五條老師更近的地方。

她虛與委蛇乙骨那條臭蟲,忍氣吞聲那麼久,故意跟他做朋友,朝他擺出笑臉。即使討厭到不行,還粘着他去看電影、打遊戲、練習體術。

真的是……

光是想想,就要被氣炸了!!!

討厭死了!噁心死了!垃圾死了!糟糕透頂!煩死了煩死了!!!

「瀰瀰,瀰瀰瀰瀰——」

蒙住她的被子被拉開。

露出瀰瀰因羞憤而沾滿淚水的臉來。

五條悟彎腰湊近些,好笑似的看着她:「這麼生氣啊,憂太怎麼招惹你了?你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他在明知故問。

因為愛慕,所以刻意過多關注五條悟的瀰瀰,很快就通過他嘴角上揚的程度,探悉到了五條悟的細微情緒。

老師果然對她在做什麼事情,一清二楚。

瀰瀰有一瞬的心虛。

甚至覺得自己剛才理直氣壯的生氣,一時間都顯得幼稚又無理取鬧。——在老師面前,她的一切想法總是會無處遁形,平時自傲惡劣的心性,也會在老師一副看透了的表情下,覺得自己簡直人渣死了。

惡狠狠瞪了眼手足無措的乙骨憂太,瀰瀰伸手摟上五條悟的脖子。

在瀰瀰摟上來的那一刻,五條悟就將無下限術式取消了,所以瀰瀰很順利就接觸到了他,感知到了他的體溫。

瀰瀰腦袋埋他脖頸里,聲音悶悶的:「我跟他才不是朋友。」

「是嗎?」五條問。

瀰瀰擔心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下去,會讓老師看出更多她的劣性根。一把將他脖頸摟得更緊,氣急敗壞道:「我要回去!」

「好哦好哦。」五條悟將瀰瀰抱起來,看了眼乙骨憂太因震驚而顫動的墨綠色瞳仁,微微一笑,「那麼,我就先帶瀰瀰回去了,憂太。」

「啊……好、好的,老師。」乙骨憂太收回雜亂的心緒,低下頭。

走之前,五條悟用力揉了把乙骨憂太的腦袋,「拜拜——!」

乙骨憂太魂不守舍地抬起手:「再見。」

是他做錯什麼了嗎?

瀰瀰同學才會忽然說,跟他不是朋友。

*

瀰瀰的腿在經過家入小姐的治療后,其實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起碼走路是完全沒問題的。但她偏偏有個得寸進尺的壞毛病,見假裝腿還疼,五條老師會經常來看她,給她做飯、準備甜點,就乾脆一裝到底。

等五條老師離開后。

瀰瀰立馬跳下床,將被老師收進冰箱的甜點拿出來,打開綜藝,一邊看一邊吃。腿腳利索得很。

忽然。

一陣敲門聲響起。

瀰瀰習慣性要去開門,忽然想到自己現在還在裝病,所以輕手輕腳走到門口,透過貓眼往外看。

是乙骨憂太。

他手裏拎着她愛吃的那款香草佈雷,正神情緊張地敲著門。

瀰瀰的臉瞬間臭了。

才不想開門呢。

她下拉着嘴角,將綜藝的聲音放大了一倍多。

門外的敲門聲微頓。

然後就再也沒響起了。

……

這種被老師投喂的日子持續了四五天,直到她聽見一個消息,愣是讓她樂呵地在床上翻來覆去打滾。

那就是失去了詛咒女王的保護后,乙骨憂太直接從特級降到了四級,連她的等級都不如,是個徹頭徹尾的垃圾。

瀰瀰太想去看乙骨憂太的笑話了,以至於病都不想繼續裝了。隔天就跟老師說腿已經全部好了,可以開始上課了。

教室里。

因為瀰瀰是掐點來的,所以乙骨憂太看到瀰瀰的那一刻,即使眼睛一亮,也為了顧及課堂紀律的緣由,沒有找瀰瀰說話。

而是等到了下課。

可一下課,瀰瀰就回過頭去跟狗卷聊天了。不一會,真希也圍了過去,熊貓也參與了進去。

乙骨憂太猶豫了很久,還是走到了瀰瀰的座位旁,小聲:「瀰瀰同學,今天食堂有鰻魚飯,你要不要……」

瀰瀰說話的聲音陡然加大,「啊!真希!那個那個……我的美甲要做新的啦,你能不能陪我去新宿呀?」

真希:「啊?我不想去。」

「陪我嘛,真希。」

真希妥協:「啊真是受不了你,行行行,走吧。」

「好耶。」瀰瀰一把抱住真希的胳膊,親昵地用臉頰蹭了蹭她的胳膊。

真希臉微紅,立馬推她,「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做這個動作。」

「為什麼?真希不喜歡嗎?」

「……」真希,「……真煩人,隨你好了。」

兩人嬉嬉鬧鬧着,一齊離開了教室。

乙骨憂太留在原地,看着兩人的背影,神情有些許落寞。

走在新宿的街道上。

真希好幾次側頭看一副無事人模樣的瀰瀰,最終忍不住了,發問:「你跟豆芽菜又怎麼了?今天你們的氛圍很怪啊。」

「沒怎麼啊。」瀰瀰回答的漫不經心,目光在店內的衣服上流連。

真希一臉正色:「什麼沒怎麼,這種理由可騙不到我。快點說,到底發生什麼了,今天上課的時候,豆芽菜好幾次都往你這裏看,下課了來找你,你也故意沒理。」

「——啊這個!」

「什麼?」

瀰瀰指著一家商店的展示裙說,「好好看!我們進店看看吧!」

真希:「……」

真希無語地捋了把額發,放棄般:「算了,我懶得管。」

*

買了好幾條裙子回高專。

瀰瀰洗了個澡后,下樓去飲料自動販賣機那裏買喝的。就在她哼著歌挑選喝橙汁還是可樂時,一道冷不防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身後:

「瀰瀰同學。」

瀰瀰身形微頓,轉頭,面無表情地看過去。

昏暗的角落裏,已經換回紺色高專.制服的黑髮少年正站在那裏,他惴惴不安地往前邁了一步,「瀰瀰同學,是我做錯了什麼嗎?你最近…怎麼會……」

「你還真是鍥而不捨啊。」瀰瀰雙手環胸,歪著頭冷冷說道。

「……什麼?」他愣在了原地。

瀰瀰正想繼續嘲諷幾句,忽然想起什麼,眼眸微轉,笑盈盈起來,「憂太,你沒有做錯什麼呀。」

看着瀰瀰與往常無異的笑容,乙骨憂太眼底突然就亮起了一道光,卻又不知為何總覺得怪怪的。

於是小聲問:

「可是瀰瀰同學最近都在刻意疏遠我,我今天找你說話,你都沒有理我。」

「有嗎?」瀰瀰故作驚訝,「那肯定是我沒聽見啦,我怎麼會故意疏遠憂太呢,憂太可是我最好的朋友耶。」

「這樣嗎……」

「對哦!最重要的朋友,沒有之一的重要哦!」瀰瀰信誓旦旦。

乙骨憂太總算是放鬆下來,重新揚起笑容。他往前又邁了一步,徹底從陰影中走出來,站在亮得晃眼的燈光下。

「太好了,我還以為自己被瀰瀰同學討厭了呢,還好沒有……」說着,他微微彎起眼眸,那雙溫柔的眼裏,仿若藏着星星,閃閃亮亮,很純粹,很清澈,「瀰瀰同學,我們今晚也去操場鍛煉體術吧?」

「……」

看着他那張傻裏傻氣的白痴臉,瀰瀰感到反胃,各種各樣的陰暗想法層出不窮。

真的是,隨便說點什麼都能相信的那麼徹底。

真是噁心。

好想把他欺負得亂七八糟。

「好哦。」瀰瀰心裏越陰暗,臉上的笑容就越是甜美燦爛,他招招手,「不過你先過來一下。」

「嗯!」

乙骨憂太滿是信賴地朝瀰瀰走近,不想瀰瀰忽然用力推了他一把。

他完全沒料到。

以至於反應過來時,已經摔翻進了草叢裏。

看着四仰八叉地陷在草叢裏、完全獃滯住的乙骨憂太,瀰瀰故作擔心,「憂太,你沒事吧?」

乙骨憂太保持着空茫茫的表情,看着瀰瀰,嘴裏機械說道:「沒、我沒事。」

「那我拉你起來吧?」

看着瀰瀰臉上掛起的擔憂表情,乙骨憂太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再次選擇了信任,抬起手,朝她的手緩慢遞去。

卻不想瀰瀰與他擊了個掌。

乙骨憂太眼睛猛地一睜。

瀰瀰卻大笑起來,比著耶以他做背景拍了張自拍。

乙骨憂太覺得心跳的厲害,呼吸困難,肺部的空氣像在被一點點奪走。

「……瀰瀰同學,你在做什麼?」費了很大力氣,他才從嗓間擠出這麼一句毫無意義的問話。

「拍照啊,你都不知道,你這幅表情有多可憐多搞笑哈哈哈哈。」瀰瀰將手機舉起來,比對照片里的乙骨與現實中的乙骨,玩找不同的遊戲。

笑夠了。

瀰瀰將手機收起來。

「吶。」瀰瀰雙手撐膝彎下腰,歪頭盯着乙骨憂太此刻的慘樣,臉上依舊掛着清透的笑,「不管怎麼看,你都——超噁心呢。」

「之前那麼欺負你,還想殺了你。只是對你說幾句謊話,你就能把我當成好朋友。這幾天那麼明顯的冷暴力,只是稍微說幾句軟化,你就又對我露出那種純粹的像是小狗在搖尾巴的笑容。真噁心啊,真的很讓我想……」

瀰瀰上下打量了下他狼狽的樣子,輕輕一笑,像個小惡魔,洋洋得意:

「真的很讓我想,把你欺負得更糟糕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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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規定不準討厭乙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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