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誤會

第54章 誤會

陽泉宮,紀王夏練眉頭緊皺看着案邊成堆壘放的竹簡,煩躁的感覺又湧上心頭,他極力忍着心中不耐翻開一卷竹簡攤在面前,怎料剛看幾句,就忍不住將其啪地一聲扔到一邊。

一天天的,就沒個讓人順心的事兒,呈上來的奏文上,不是東邊澇了,就是西邊旱了,就連王城也不安穩,什麼盜匪殺人,閭樓通姦,還有司寇送呈上來的男童丟失一案,這樁樁件件地,怎就沒個消停!

尤其是王城的男童丟失一案,多半跟他那個好弟弟有關,不小的人了,喜歡男人沒有事,偏偏喜歡貌美的男童,哪裏來的這種癖好!上回將他申飭一頓,看來還是沒有半點長進。

女子身子柔軟,氣息清甜,他就不知他那好弟弟怎就好男風了?

還有趙鄒之間的戰事,他在心裏暗罵鄒國可真是不濟事,戰事開始還不到兩月,就讓趙軍圍了都城,這樣下去,這場仗可就半點懸念都沒有了,只怕再過兩三個月,紀國的鄰國,就要變成趙國了。

趙王那般兇殘之人,跟他做親家他都招架不住,何況做鄰居呢?

這麼一想,頭好像更疼了,紀王看向一邊伺候的寺人,問道:「陳簡呢?他告了幾天假了?病還未好?」

他這心煩意亂的毛病,還就得聽陳簡奏上幾曲,真就奇了怪了,也不知陳簡的琴音是不是有什麼神秘的巫祝之力,他竟覺得聽了琴聲,比巫醫開給他的葯湯更加見效。

寺人深知王上心情不悅,便小心翼翼上前恭聲回話:「啟稟王上,樂室那邊還未傳來消息,奴這就讓人去樂室打探一下。」

紀王擺擺手示意他快去,寺人輕輕挪著步子欲下階出殿,這時外面突然傳來通報,說是昭寧公主求見。

紀王登時坐直身子,寺人也停下腳步。

「快讓昭寧進來,順道讓人送兩碟蜜食過來,」寺人聽到吩咐應聲出去,卻見昭寧公主眼眶微紅,好似剛哭過一場似的,他不敢多看,忙引著讓人進去。

夏檸來之前本就在王后那裏哭過兩場,過來的路上,她又特意將自己眼周弄得更潮紅了些,讓人一看就知她方才哭過,這樣面見紀王,也好跟他好好哭訴一番。

「父王,」一進殿門,夏檸便哀聲叫了紀王一聲,她的語調拖得長長的,聲音中帶着委屈與傷心,疾步向紀王奔跑過去的身影,儼然一個在外受了欺負來找父親撐腰的孩子。

這是怎麼了?紀王聽到女兒這一聲父王,再看她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憐樣子,當即便從王座上站了起來。

他幾步走下王座邊的木階,夏檸也正好雙眼噙淚跑到了他面前,紀王抓住她手臂的那一刻,她眸中的淚水泫然落下,打在他的素錦織就的長袖上。

「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何事?怎麼委屈成這樣了?」紀王連聲就問,一臉急切地看着夏檸,還想為她擦擦臉上的眼淚,可手剛抬起一點,就又覺得有些不合適,畢竟女兒都這麼大了,於是只好追問她受了什麼委屈。

夏檸只淚水漣漣地看着她,眼睛裏盈滿了委屈,好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到底是怎麼了?這宮裏誰敢欺負你?還是誰給你委屈受了?」紀王抓着她的胳膊猛地搖晃幾下,夏檸終於哽咽著開口,聲音斷斷續續的:「父,父王,我,我沒有壞,壞了王室的名聲。」

這是說的什麼話,紀王聽到這話心裏很是莫名,他一臉詫異道:「你這麼好,怎麼會壞了王室的聲名,是誰跟你這樣說的?」

「是,是母后,母后說,說我行止不端,」夏檸說話依然結結巴巴的,目光卻委屈純粹地看向紀王。

紀王聽到這話卻是一愣,隨即面色有些不可置信,在他眼裏,王後行事向來很有分寸,他雖不喜陰家,對王后卻還算滿意,以王后的性子,她該

不會無故對一個女郎說出這般尖刻的話來。

夏檸一看紀王的面色,便知他對王后的信任要遠大於她,王后雖不受寵,可也跟紀王生活了快二十年,自然將他的性子都摸透了,這並不奇怪。

她也沒指望在紀王這裏給王后使多大絆子,不過這場委屈她可不能白受,別的人不說,好歹要讓紀王知道她受的委屈,知道王后並不如面上表現得那麼溫和。

「父王可是不信我?」夏檸眼巴巴地看他,小女郎的純摯委屈被她演繹得格外動人。

紀王有些尷尬,忙道:「這中間是不是有些誤會,王后怎會如此說你?」

夏檸見他不信,便將早上發生的事情潤色一番,通通說給他聽,紀王聽了這些,神色有些難看,尤其夏檸還添油加醋故意將他也扯了了進來。

「父王,先不說陳先生是我的琴藝老師,就是范將軍,我和他的傳聞緣由您該是知道的,那日您想為將軍和昭平姐姐賜婚,事情未成之後,宮中便傳言說是我橫插一腳搶了姐姐的婚事,可我跟范將軍之間並未有任何逾越,甚至連話都未說過幾句,母后卻將此怪到了我的頭上,說是我行為不端,才招致宮人閑話。

還有陳先生,他是我在二哥府上便認識的,您也知道他的琴藝如何超凡,我以他為師,也是想跟他學習技藝,好在明年父王壽宴上為您獻曲,可這也被母后說成我故意勾他。

女兒實在惶恐,不知是哪裏惹了母后不喜,竟給我扣上這樣的罪名,還說我這番作為會給王室抹黑丟臉,可我分明什麼也沒做,這樣的指責,實在讓人不敢領受。

當然,我只是挨了一頓訓斥,更慘的是陳先生,他莫名受我連累,在母后誤會我時為我辯駁了幾句,卻不小心開罪了母后,讓人打了他二十杖,走的時候,血都將衣服浸濕了。」

夏檸短短几句將事情說了個清楚,紀王聽了這話,心裏對王后的作為甚是不喜,畢竟范起那事是他當時鬧了個尷尬,不關女兒的事,王后以此來攻訌昭寧,首當其衝將他給架在了台上。

還有陳簡的事,昭寧學琴是在他這裏過了明路的,沒有任何證據,王后何以僅憑傳言便那樣指責昭寧,竟還讓人打了陳簡二十杖,這樣一來,陳簡豈不是要繼續養傷,何時才能過來為他奏琴?

他已經習慣了聽着陳簡的琴聲排解躁鬱,且當時讓陳簡進宮時,他還答應了兒子要照看此人,王後來了這麼一遭,豈非要讓他失信於人。

縱然對王后處理此事的態度和行為有所不滿,但這些話卻不能當着女兒的面說出口,以免損了王后威嚴。

紀王思忖片刻,只得安慰夏檸道:「是我兒受委屈了,這事我會跟你母后好好說說,讓她仔細查查這些謠言都是怎麼傳起來的,這事是她誤會你了,我的昭寧既善良體貼又善解人意,才不會作出損害王室聲名的事。」

說着,他又怕夏檸再抓着這個話題不放,便補償似地給她賞賜了一堆金玉飾物,還將郡縣進獻給他的一尊羊脂白玉樹雕給了夏檸,夏檸頓時心裏樂開了花,這下是真發了,光這尊白玉做成的樹雕便價值不菲,遑論還有其他財寶。

不過她面上無動於衷,還哀聲說想自己阿娘了,紀王自然明白夏檸說的是她生母,也是,孩子受了委屈想找娘親是人之常情,於是他大發慈悲,允准夏檸出宮陪伴她生母住上十日,也好在外面散散心,換換心情。

夏檸這下頓時高興起來,她本是想以此為借口,出宮陪母親安奴住上三五日,未想紀王這樣大方,竟直接准許她出宮十日。

「父王說的可是真的?我真的可以出宮陪母親住上十日?」女郎明眸清澈,滿眼歡喜地看着紀王。

紀王笑着點頭,伸手在她發上摸了摸,一副哄人的語氣,「這下可是滿意了?好了,咱們不氣了,好生出宮玩

上幾天散散心,別將你母后說的話放在心上,父王這不是會為你做主嘛。」

夏檸這下當然沒什麼不滿意的了,從紀王這裏敲了好大一筆,還得他允許出宮小住,怎麼不讓人感到高興呢,被王后訓斥一頓,換來了這些實在的東西,說實話這樣的買賣倒也不虧。

就是可憐了祈簡,他可是實實在在挨了打的,便宜卻被她一人佔了,這讓夏檸心裏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父王,那陳先生那裏?」

紀王沖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不必擔心,「陳簡那裏我會讓巫醫照顧著,先讓他好好養傷吧,我再賜他些東西,這事就算過了。」

到底只是一個琴師,他若是照顧太過,便是在打王后的臉面,不過這回陳簡受了無妄之災,多給他些賞賜作為補償就是了。

夏檸不好再說什麼,只能說起別的話題打破方才有些沉悶的氣氛,她跟紀王敘了會兒話,好生甜言蜜語哄了他一番便離開了,走時還帶着好幾匣珠寶玉石。

紀王還猶自臉上帶笑,飄飄然沉浸在女兒的誇獎里,剛才夏檸彩虹屁吹個不停,不僅誇他是天下最好的父親,最好的父王,還說自己很幸運,得以成為他的女兒,一連串的誇讚將紀王哄得暈頭轉向,直到夏檸走了好一會兒他還自得不已。

到了當晚,紀王專門去了趟王後宮里,跟她說起夏玉麟這幾日在前朝議事時的表現,王后還以為他終於知道將目光放在嫡子身上了,結果剛說了幾句,紀王言語間卻似讓她對底下的兒女們寬和一點。

她察覺出不對,眼神帶着疑問看向他,直到聽見昭寧二字,才知紀王言下之意。

她心裡冷嗤一聲,問道:「可是昭寧跟您說了什麼?」

紀王故作輕鬆,「倒也沒說什麼,只說被你誤會了,所以那孩子有些傷心罷了,我是想着孩子還小,宮裏有些流言,該怪罪的是那些不辨是非傳造謠言之人,不該將錯歸結在她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女郎身上。」

王后本想駁斥紀王幾句,可一想到自己女兒朝華,紀王沒跟她提起朝華,這說明昭寧並沒有趁機在紀王面前說朝華的不是,她若是再說得多了,反倒不好,於是便臉色冷然附和了一句,只說自己會好生整頓後宮。

昭寧那個女郎,自見她第一面起,她便覺得那人神女般的容貌下,隱藏着的小聰明小心思不少,如今看來果然如此,只怕是從她宮裏一出去,便轉身去找王上告狀了。

還是儘早將她嫁去趙國的好。

紀王說完這個,又說到許了夏檸出宮小住的事情,王后依然笑着應下,只說自己今日心急了些,確實錯怪了夏檸,只她面上寬和仁善,心裏卻又給夏檸記了一筆。

紀王跟王后談過之後,自覺為女兒討了公道,便又順路從王後宮里出來去了許夫人那裏。

其間說起這事,許夫人頗替夏檸感到委屈,不過王后那人以往裝腔作勢倒也知道維持體面,這回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竟將兩樁傳言一應怪罪在夏檸身上。

翌日,夏檸讓小雲收拾了些東西,將紀王賞給自己的一應珠玉財寶通通裝好準備帶出宮去。

東西放在宮裏,即便是她自己的寢宮,她也沒安全感,倒是帶回宮外,埋在朱斗臨走前買的一間小院子裏,她才能確確實實感覺到這些東西是屬於她的。

就連蓮姬和安奴現在住的那處位於陰家隔壁的宅院,她也從不覺得那是自己的家,而朱斗在她的授意下悄悄買下的那處不起眼的院子,沒有任何人知道的那處院子,才能讓她安心地將東西藏在裏面,埋在院中的那棵梧桐樹下。

臨出宮之前,她先去了趟樂室探望祈簡,雲石出來倒水時剛好看見夏檸主僕走進院子,他心中輕嘆一聲,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擔心。

他如今心裏糾結著,一方面

覺得自家公子為了夏檸受了大罪,意識到再任由兩人繼續來往,可能對公子不是件單純的好事,可另一方面,他又深知自家公子是願意見到她的,若是她好幾日不來樂室,公子許是還會生氣。

所以他一見到夏檸,兩種情緒交雜着,倒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夏檸絲毫不知他心中所想,見了他便立刻上前問道:「先生如何了?昨日可找了巫醫來看?」

雲石:「先生正趴在榻上休息,方才吃過飯給他換了一遍葯,巫醫還給他開了些葯湯,也已經讓他喝過了。」

夏檸又問:「那他今日感覺如何?可還疼得厲害?」

雲石聳聳肩嘆口氣,「公主還是自己進去看吧。」

夏檸以為祈簡情況不好,連忙就用手提着裙擺跨過門檻往裏面走去,小雲想跟着進去,卻被雲石一把攔住,「你別跟着公主了,來幫我個忙!」

小雲看了看公主的背影,聯想到公主以前和陳先生獨處的場景,幾乎立刻就識趣地跟在雲石後面走了。

夏檸踏進明堂沒走幾步就看見祈簡病懨懨趴在榻上,他眼睛微闔,看起來像是睡著了,夏檸怕驚擾到他,便小心翼翼走過去。

雲石許是剛給他換完葯不久,他是上身裸趴在榻上的,身上只蓋了件輕薄的白色紗衣,光滑又極富力量感的肩膀裸露在外,背脊起伏地掩在紗衣下面,隱約可以看到上面紫紅色的印跡交錯著。

夏檸蹲在榻邊靜靜看他,他安然睏倦地側趴在那裏,臉挨着枕頭,長發披散在一邊,俊眉修目之下,高挺的鼻樑和淡緋色的唇隨着呼吸微微翕動,眉眼間隱有睏倦之意。

他的眼睫長長密密垂下,絲毫沒有閃動,夏檸心知他這是真的睡著了,於是她也沒做聲,只小心地掀開他身上覆著的紗衣一角,看他背上滲血的淤傷。

當然,昨日的血已經止住了,但祈簡背上遍佈的青紫色淤腫卻格外嚇人,這些淤腫縱橫交錯,上面破皮的地方依然可以看見紅色的血絲,夏檸只看一眼,都覺得很疼,尤其是上面還糊了一層亮晶晶的藥膏,既黏膩又疼痛的感覺,想像一下就很難忍受。

難怪他眉眼之間帶些倦色,就連睡夢中長眉也微蹙著。

看了他的傷后,夏檸再看他的臉,心頭難免有些動容,他雖然和自己一樣謊話聯翩,可卻從沒在她身上佔到過半點便宜,反而傻兮兮地衝到前頭為她衝撞王后,兩人異地而處,換了夏檸自己,她自問是做不到這些的,但祈簡卻能毫不猶豫在王後面前為她出頭。

她心裏頗有些不是滋味。

或許是她所處的環境讓她天然便沒有安全感,亦或是袁家那十幾年的生活,到底在她生命中留下了印跡,她自從知道這個世界是部國漫以來,時時刻刻便想着為自己考慮,為自己找到一條安穩的退路,待人也多了幾分敷衍和應付,將自己的真心全然束之高閣。

可今天看着祈簡為自己受傷躺在這裏,她頭回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多拿出點誠意出來,真切一點地感受這個世界的一切,祈簡的經歷不比自己曲折嗎?他父親殺了母系一國,母親早逝,跟父親鬧翻逃離故國,在趙國寄人籬下,他的處境其實不比她好到哪裏去。

可他仍然願意在她受到訓斥時,在她受到委屈時挺身而出,以自己卑微的琴師身份擋在她面前。

其實仔細想想,她還真的還挺喜歡他的,頭回見面就被他驚艷到了,甚至在他還只是一個二次元動漫人物時,她就已經很喜歡他了,見了真人更是如此,他相貌俊美,聲線魅人,幾乎完全長在了她的審美上。

更重要的是,他擋在她前面為她衝撞王后時,她真的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安全感,這種感覺跟他的外貌身份給她的衝擊完全不同,卻也更叫人心生迷戀。

夏檸看着祈簡的睡顏罕見地有

些傷感,她自厭了會兒,反思了自己過往的種種行為,但最終還是無奈發現,或許是天性所使,她即便覺得自己不如祈簡有勇氣,卻也並不打算改變自己。

她到底還是更喜歡給自己留夠充足的餘地,至於祈簡,他若是真心待她,她自然也會有所回饋,畢竟她是真的蠻喜歡他。

身份高貴又落魄的公子簡。

她手指虛虛在他臉上輪廓描摹,外面小雲突然「啊」的喊了一聲,夏檸一驚,手下一個不小心便戳了他一下。

祈簡正睡着臉上被戳了一下,他眉頭微皺,眨了眨眼睛,眸中惺忪的睡意還看得分明,夏檸下意識小聲哄了他一句:「沒事兒,你睡吧,乖乖睡。」

祈簡神志還未清醒,眨了兩下眼睛也未看清眼前是誰,但那溫柔的輕哄聲卻讓他又安心地閉上了眼睛,只是眼睛剛闔上,他恍然意識到不對,剛才是誰在哄他?還讓他乖乖睡?

他猛地睜開眼睛,夏檸伸出半截的手停在了空中,她剛覺得他聽話閉眼的樣子蠻乖的,還想摸摸他的頭髮哄哄他呢,怎料剛伸出手,他便忽然清醒過來。

夏檸有些尷尬地收回了手,祈簡終於看清了眼前的女郎,兩人四目相對,一人尬笑,一人懵然。

「昭寧?」祈簡神志終於清楚了些,他躺在那裏看她到底視線受阻,於是想坐起身來,可他忘了自己沒穿上衣,剛撐著身子動了一下,披在背上的白紗便掉落在地上。

這下,他整個上身完□□露在夏檸眼前,他自己也終於意識到這點,而夏檸毫不迴避落在他前胸後背的眼神同樣提醒了他,他現在沒穿衣服。

「可否勞煩公主轉身?」祈簡內心羞窘,面上卻努力維持鎮定。

夏檸心裏正暗自評價祈簡的身材,她還在誇呢,他果然是建模師偏愛的角色,瞧瞧這身材,標準的寬肩窄腰,明明穿上衣服削瘦俊美,可脫了衣服,他膚色雖如白玉,但腰上和胸腹間肌肉緊實,線條感一目了然,就連後背和肩頸處的肌肉線條都格外完美,整個人雖瘦不柴。

看得人想上手親自摸上兩把。

「啊?」夏檸聲音微揚,似乎帶着些疑惑,繼而恍然般的輕聲「啊」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竟然光明正大盯着祈簡的裸身看,她目光流連一下,面色微紅轉過身去。

唉,只裸著上身而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是下身也裸著,幹嘛不讓人看,這樣的身材簡直像藝術品一樣完美。

祈簡見夏檸轉頭,立刻坐起身將一旁的外袍披上,他本還想將腰帶束好,可夏檸卻道:「先生不必跟我客氣,我剛才已經看過了你背上的傷,該是剛抹了葯不久,藥膏還沒幹,先生若要穿衣,只鬆鬆穿件外袍就好,免得將藥膏蹭了去。」

她身子依然背對着他,裊娜纖然地站在離榻不遠的地方,清甜的聲音傳進他的耳里,讓他心臟頓時狂跳起來。

她說她剛才看了他背後的傷?祈簡想像她揭開白紗目光在他背上逡巡的模樣,莫名背上發癢,心上也發癢。

夏檸轉過身的時候,見他果然聽她的話只鬆鬆穿了件外袍,她欣慰地看着他笑,幾乎想出聲表揚他真乖。

祈簡看着她的表情和她眼中笑意,突然想起剛才哄著自己乖乖睡的聲音,原來是她,她剛才竟然像哄孩子一樣在榻邊哄他睡覺,他想到這裏,臉上有些羞惱,但又不自覺心情雀躍起來。

除了母親幼時總輕言細語哄他睡覺,她還是第一個在他面前如此作為的人。

「先生背上的傷還很疼嗎?我瞧著那些傷痕全都淤腫了起來。」

祈簡當然是疼的,但當着女郎的面,尤其她這麼關切地看着他,眸中的擔心和愧疚一覽無餘,他只能安慰她道:「沒事,昨日疼了一陣,今日抹了葯已經好多了,不是什麼大事,公主不必太過擔心。

夏檸:「這就好,先生這幾日一定要多卧床休息,我昨日已跟父王解釋了此事,他知道先生受了無妄之災,以後這樣的事情,定不會再讓先生受我連累。

還有,先生這幾日要喝葯湯,我那裏有父王之前賞賜的野蜂蜜,這回也給先生一併拿了過來,先生若喝了葯嫌苦,便用蜜解解味吧。」

說着,她又想起來一項,叮囑祈簡道:「這幾天先生不要吃些油膩辛辣的東西,茱萸這類的佐料不要加到飯里,回頭得跟雲石交代一下,魚蝦之類的海物也不能吃,會影響傷口癒合。」

祈簡聽她樁樁件件都跟他交待清楚,不由就笑,「公主說的極是,我一定仔細遵照公主的囑咐,不該吃的一律不碰。」

夏檸對他積極配合的態度滿意極了,又跟他叮囑了些零零碎碎的小細節,祈簡心裏越發暢快,很喜歡這種她事事為他考慮的感覺,就像是妻子不厭其煩地叮囑丈夫一樣,瑣碎又令人嚮往。

不過說到最後,夏檸卻說自己要出宮小住幾天,祈簡心裏登時不高興了,她出宮小住,豈不是留他一人在宮裏?

他要收回剛在心裏暗自誇她的話,她可真是個沒良心的女郎,只看了他一次,便要出宮快活了,全然不顧他還受着傷。

祈簡臉上雖還帶笑,心裏卻早已不虞起來,看夏檸的眼神也頗有些不善,他不是樂於奉獻的傻子,自己付出多少,便想要別人回報他多少,即便得不到同等的回報,至少也不能相差太多。

夏檸此番作為,倒像是給他一刀之前喂他吃了口糖,這樣敷衍潦草的態度,他可不喜歡。

心裏縱然已經氣極,祈簡面上仍溫和地問她:「公主出宮幾天?這回總算是可以好好陪陪家人了。」

夏檸沒察覺到他的變化,還徑自高興道:「父王許我出宮十天,眼下宮外正是初夏好時候,我還想去王畿附近走走看看,上回從宛城回王都時,行程太過匆忙,都未來得及好好欣賞一下沿途風景。」

好啊,竟然已經想好怎麼玩了,祈簡心裏更氣,她果然沒有良心,看到他這副樣子,她竟也能心安理得地出去遊玩?

「咳咳咳」,他突然咳嗽一陣,面上一副忍痛的表情,夏檸趕緊過來扶着他,神情緊張地問道:「先生可是又不舒服了?要不要再去榻上躺着?」

祈簡深呼了口氣,故作無事地跟夏檸說:「只是後背一時刺痛罷了,扯著喉嚨一陣痛癢,沒事兒,這就是一陣陣的。」

夏檸卻不放心,催促他到榻上坐下,而後頗有些煩惱和擔憂地看着他:「先生傷勢看來還很嚴重,會不會傷了內腑,巫醫有說過這個嗎?不然怎麼突然就咳了起來?」

祈簡搖搖頭,一臉無辜虛弱地看她,「該不會傷到內腑吧,巫醫還真沒說這個。」

夏檸聽了這話很是擔憂,還想讓雲石去找巫醫過來再為祈簡診治一遍,她愁悶地看着祈簡,又嘆了一句。

「我本來還想出宮後去二哥府上,讓二哥進宮找父王說情,讓先生也出宮小住幾日散心,屆時,我便能和先生在宮外見面了,或許等先生傷好一點,我們還能同去王畿賞景,可先生若是傷了內腑,還是在宮裏好生靜養的好,就先不要出宮了。」

夏檸這話剛一落地,祈簡淺笑的面容頓時一僵,他詫異地看向夏檸,她卻還在猶自苦惱擔憂,既怕他真的傷到了內腑,又可惜他不能一起出宮。

「公主說讓二公子接我出宮,在他府上靜養幾日?」祈簡又向她確定一遍。

夏檸點頭,「是啊,我都想好的了,昨日跟父王求着出宮時,就想好了讓二哥來接先生出宮,二哥為人豪爽,又跟先生是好友,住在他府上養傷,或許先生心情會好一些,這樣我出宮了,也能去二哥府上拜訪先生。

只是這事不能由我在父

王面前開口,二哥是最好的人選,他曾在先生進宮時托父王照看先生,可先生卻在宮裏受了刑罰,父王面對二哥,定然是心虛的,那時,他說想接你出宮小住養傷,豈不是順理成章之事。」

祈簡聽了夏檸這話,當即篤定她確實是一早便計劃好了的,不然不可能想的這樣周到,可他方才卻誤會她了,還聰明反被聰明誤搬著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讓她誤以為他傷勢嚴重不好移動。

他心裏有些尷尬,又覺得自己剛剛那樣想她實屬不該,她分明還是那個善解人意的可愛女郎,出宮還不忘想着他,替他將所有事情都考慮到了。

於是只能找補道:「公主,我傷勢無事,方才應該只是後背抽痛一下扯著了,跟臟腑關係不大,我臟腑並未感覺到疼痛,昨日巫醫也說沒有傷到筋骨,將養幾天想必就能好些了。」

夏檸卻還有些不相信,問了句「真的?」

祈簡點頭,又肯定地說自己真的沒感覺到臟腑有異樣。

夏檸終於鬆了口氣,若祈簡真的臟腑受傷,她這次可就真的過不去了,眼下的醫療條件又不是現代,巫醫雖然有些機巧,但還有大把的病症,他們也束手無策,要是祈簡真的臟腑受損,這多半會影響到他之後的健康甚至壽命,這代價對他來說太大了。

「那出宮之事先生願意嗎?這只是我的設想,若先生想留在宮中靜養,自然也可以的,我到時讓人交代樂室那邊,讓他們不要來打擾你。」

祈簡故作淡然:「本來我覺得留在宮裏也好,但公主方才一說宮外的初夏之景,倒勾起了我的遐想,我進宮時日也不短了,還真想去宮外轉轉。」

夏檸:「那我出宮后就去找二哥,讓他進宮安排此事!」

祈簡目的達成,心頭泛上期待,「那便多謝公主為我費心了。」

夏檸當然不用他謝她,這本就是她應該做的,又陪着祈簡坐了一會兒,考慮到不能影響他休息,她很快就帶着小雲離開了。

臨走時還不忘跟雲石叮囑一聲,讓他再找巫醫幫祈簡看看,看他內腑到底有沒有受損。

夏檸看望過祈簡,又去跟紀王辭行,畢竟她得以出宮小住是因為紀王發話的緣故,吃水不忘挖井人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紀王將御前巡守的幾位侍衛派給了她,還叮囑她在宮外注意安全好好散心,夏檸自覺她進宮以來紀王對她還算不錯,便在臨走前將他逗得眉開眼笑,尤其是講了幾個笑話后,紀王笑得捧腹不已,惹得駐守的侍衛都好奇地看過來。

從陽泉宮出來,她猶豫要不要在出宮前跟平娘打聲招呼,畢竟往常都是兩人一道出宮,這次她獨自一人,雖然事出有因,但到底撇下平娘不好,但該如何跟她解釋這次事情,還真叫人無從開口。

躊躇了會兒,她終於還是只讓宮人去平娘那裏走了一趟,至於理由,她也懶得尋了,只說有事得王上允准出宮幾日。

再者平娘過不了幾日也該出宮了,她沒必要在這個上多做糾結。

將宮中所有事情處理完后,夏檸吃過午食才帶着一應從人侍衛出宮,昨日才下過雨,今日午後端是晴空萬里天際湛藍,樹梢枝頭的鳥兒藏在翠綠的枝葉里嘰喳個不停,夏檸揭開車簾,外面炙熱的陽光立刻傾泄進來,雖還沒到盛夏,夏日午後的慵懶適意卻隱見端倪。

想到就要跟阿娘安奴長住幾日,她心裏不由雀躍幾分,連帶着看見路邊的野花野草也覺可愛。

車馬一路暢行通過宮城大門,緩行一段距離后駛入街市,雖是午後,太陽曬在路上有些熱烈,但外面街道上喧嚷熱鬧的氣氛卻仍未有分毫消減。

夏檸注意到,外面席地擺攤的商販將東西擺在路邊,本人卻機靈地坐在街道兩邊商鋪的房檐底下躲太陽,遠遠看見有人在攤前駐足,才大聲招呼一聲跑過

來,街邊拐角處的大槐樹下,因能避著暑熱,也有好些人在那裏佔了地方。

今日車上沒有平娘,夏檸索性隨着自己的心意讓車馬停了下來,她戴好幾乎垂到腳踝的幕離和小雲下了車,想在街市走走轉轉體驗一下這跟宮城截然不同的自由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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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國漫里的絕色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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