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聯姻

第1章 聯姻

冬月初九,紀王宮。

婢女丹奴渾身顫抖地伏跪在王后所在的章華宮外,天色晦暗,寒風凜冽,殿外的台階上已經跪滿了伺候的奴僕,人人心寒膽顫,惟恐哪裏惹了王后不快被杖責。

丹奴聽着殿內噼里啪啦的摔打聲,整顆心幾乎要跳出胸腔,大冷的天氣,額上竟然密密麻麻出了一層冷汗,雖說她是伺候王后的貼身宮婢,可奴婢到底是奴婢,即便平時在主子那裏有幾分體面,可如今王后暴怒,她也不敢輕易進殿伺候。

只盼著王后此時不要想起她。

偏偏天不遂人願,她心念一閃,下一刻便聽見了王后壓着怒氣喊她的聲音。

「丹奴,你進來!」

丹奴聞聲脖子一縮,心裏有幾分瑟瑟,行動上卻絲毫不敢拖延,立時便起身進殿。

方才王后暴怒讓所有伺候的奴僕都滾出去,丹奴此刻是第一個被喚進殿的宮婢,她進殿後不敢抬頭,小心地避過摔得碎落滿地的瓷器碎片,恭謹地跪在王後腳邊,回道:「王后,奴在。」

紀王後身着綉有祥雲紋的紫色深衣,腰間系著玄色鑲玉石的絲絛,烏黑的秀髮梳成花釵大髻,上面簪著精美的花枝步搖,看起來雍容華貴。

她容色不算上佳,一身氣勢卻是迫人,尤其此刻,她向下睥睨著婢女丹奴,眼睛裏尤然還有未曾消解的怒火。

「王上已經應下了趙國的求親,想必宮裏此刻都傳遍了,說說吧,你不是一向鬼主意最多嗎?」

那天在大殿上,趙國使團呈上國書,言說趙王有意與紀國聯姻,願為親子求娶紀國王女,當時紀王后滿心歡喜,以為是為趙王后所出的大王子求親,沒想到使臣說的卻是四王子顯,公子顯生母卑微,聲名狼藉,小小年紀好色暴虐之名傳遍諸國,如何配得上她高貴美麗的女兒。

她的女兒朝華可是嫡出的公主,更是紀國唯一的王女,而公子顯卻是趙王的兒子中最卑賤低劣的一個,雖說趙國國力強盛,紀國國小勢衰,但這樣的聯姻,豈非要把她的女兒推進火坑裏去。

無奈王上懼怕趙國威權,竟想也不想就答應了趙國的求親,所以她才這般憤怒,她總共才生了一子一女,怎麼忍心眼睜睜看着女兒入趙嫁給公子顯。

雖說婚事在女兒及笄后才會操辦,可婚約已經締結,朝華今年已滿十三,紀國也不敢行悔婚之事,所以她才在發泄一通后喚來丹奴。

這婢子平日裏頗有幾分急智,曾幫着她讓王上的好幾位寵姬吃了大虧,偏還沒有惹上半點麻煩,她每次遇上棘手之事,丹奴總能為她出謀劃策,久而久之,她便越發倚重對方。

丹奴此時心裏卻頗有幾分悔意,早知如此先前便不該過多表現自己,她深知王后此時喚她的用意,可趙紀兩國之間締結的婚盟,她一個小小的宮婢,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這可不是後宮爭寵,她尚能算計幾分,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可有些話卻不能跟王后直言,王后此刻想聽到的,並不是她的推脫之辭。

丹奴心念流轉,努力思索著該如何應付王后,否則今日遭殃的便是她了。

或許是被逼到了極致,還真叫她想到了婚書上的一個漏洞,她心裏暗自鬆了口氣,仰頭道:「啟稟王后,奴婢那天在殿上聽聞趙使向我國王女提親,王上許嫁,對否?」

「沒錯!」王后眉頭微皺,眼神犀利地看着丹奴。

丹奴挪動膝蓋靠前兩步,道:「所以趙國並未言明求娶哪位王女,婚書中也只提到了王女二字,並未提及朝華公主封號。」

紀王后不懂丹奴是何用意,回道:「可紀國只有朝華一位王女,王上的幾位夫人誕下的全是公子。」

紀王後宮只有她一人生下了女兒,所以即便趙國的婚書上並未寫明朝華

的封號,毫無疑問,趙國要聯姻的也是朝華,就算以後王宮再有寵姬誕下女兒,年齡上也和趙國王子並不匹配。

丹奴聞言面色有些猶豫,似乎拿不準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

王后看出她神情不對,便道:「有話就說!不必遮遮掩掩。」

丹奴壯著膽子:「王宮的確只有一位公主,可奴婢聽聞王上即位前,曾……」

話說到一半,丹奴便住了嘴,王后卻已經知曉了她的意思。

「大膽!」

這奴婢是想說王上即位前曾四處留情吧,的確,王上其人風流好色,還是公子時便喬裝微服遊歷各地,其間睡過的舞姬美人多不勝數,可他沒有長性,即位后,朝中士卿權貴紛紛獻美,他便也忘了那些宮外的佳人美姬。

作為王后,王上沒有提起,她自然不會主動提醒他這些,直到丹奴今日提及,她才想起王上以前的諸多風流韻事。

丹奴跪下叩首,聲音慌張:「啟稟王后,奴婢是想說,王宮雖然沒有第二個王女,可王上在宮外卻未必沒有第二個女兒,王上先前在宮外寵幸的那些美人,或許有人誕下了女嬰也未可知,如此一來,只需將其接入宮中,紀國便不止一位王女了,到時趙國的婚書便也有了可以商討的餘地。」

王后聽她說完,略微思忖了片刻,道:「若宮外也沒有人誕下……」話說了一半,她猛然收聲,意識到自己犯了糊塗,其實宮外沒有人誕下王女又怎樣,以她一國王后的身份,沒有的事也能讓其無中生有,不過多費些心力罷了。

一個有名無實的紀國王女身份,或許就能幫她女兒規避跟公子顯的婚事,這筆買賣可以做!

傳聞公子顯愛美人,她便弄回一個貌美絕倫的王女,索性婚書上只說是紀國王女,並未指定人選,這便給了她操弄此事的機會。

……

紀國,宛城,袁家后宅。

夏檸在一陣嗚咽幽怨的哭聲中睜開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間逼仄昏暗的屋子,屋裏光線黯淡,連基本的陳設佈置都看不太清,只隱約能看出屋子不大,聞起來還有股淺淡的霉臭味。

唯一能看清的,便是坐在她床邊拿着帕子低聲啜泣的女子,女子身上裹着一件半舊的裘襖,滿頭烏髮用一根木簪鬆鬆挽著,容色絕美,只是哭得太過傷心,以至於一時還沒發現夏檸已經醒來。

夏檸整個人昏昏沉沉的,肺部有種異樣的擠壓感,渾身酸楚難受,唯有腦袋前所未有的清明。

就在剛剛醒來的一瞬,她的腦海中閃現出過往的一幅幅畫面,現代的、古代的……不過片刻,便已想起了從前種種。

「阿娘」。

一聲稚弱的呼喚在蓮姬耳邊響起。

蓮姬哭聲猛地一頓,連忙轉頭向床上看去,連眼淚都顧不上擦,見女兒真的醒了,她一下撲上去拉着夏檸的手,「我的阿寧,我的乖女,你可算是醒了,嚇死阿娘了。」

夏檸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心裏升騰起一股熟悉的親近感,這並不是原身潛留的意識,而是她自己內心的情感。

謝天謝地,這次落水也算因禍得福了。

多虧了袁靜語推她那一下,不然她不會大冬天掉進池子裏泡冰水,更不會恢復前世的記憶。

她是現代的夏檸,更是蓮姬的女兒阿寧,從一出生就是。

前世意外身故后,她再次睜開眼,便成了蓮姬剛出生的女兒,不過隨着她一天天長大,那些前世的記憶漸漸模糊消失。

大約三周歲的時候,前世記憶完全消失,她成了一個真正的小女孩。

直到這次落水醒來,那些被遺忘的記憶又重新浮現在她腦海,當真是應了那句古語。

福兮,禍之所倚。

眼看着蓮姬的眼

淚又要掉下來了,夏檸連忙安慰她道:「阿娘,我沒事了,您看,我這不是醒過來了嘛。」

蓮姬愛憐地摸摸女兒的額發,又斷斷續續啜泣了好幾聲方才止住哭聲,溫聲關切女兒:「阿寧哪裏還難受嗎?頭還痛不痛?還覺得冷嗎?」

夏檸剛退了燒,又渾身酸痛,自然是好受不到哪兒去的,不過為了安慰蓮姬,她還是小幅度搖了搖頭,道:「阿娘,我不難受了,有水嗎?我想喝水。」

「有的有的,阿娘這就給你倒水喝。」

蓮姬說罷立即起身走到桌案前準備倒水,可如今天氣冷,外面的房檐上已經掛上了冰棱,陶壺裏的水也早就涼了,這樣的冷水,根本不能倒給病人喝的。

「這水有些涼了,阿娘去給你重燒一壺,你先閉眼歇歇神兒,待會兒還有一頓葯要喝呢!」

夏檸沖蓮姬應了聲「好」,蓮姬便捧著陶壺出去了,臨走還不忘把房門關嚴實了,免得進了冷風。

房間霎那安靜了下來,夏檸這才有時間好好整理思緒,她全身酸疼,喉嚨也一陣陣地灼痛,連吞咽口水都極其痛苦,不過這樣的痛苦,讓她更清醒地回想起了自己這十來年在袁家后宅的經歷。

夏檸前世身亡后,再睜開眼就發現自己重生成了一個小女嬰,或許稱之為重新投胎更加準確,因為她是明明白白被蓮姬生出來的,唯一和別的嬰兒不同的是,她生來就帶有前世記憶。

不過這些記憶在她滿三歲時便消失殆盡,她成了一個貨真價實的小女孩,跟着蓮姬和弟弟苦兮兮地生活在袁家后宅,受盡了袁家夫人和小姐的欺凌。

直到這次,她被袁家的大小姐袁靜語推進池塘,原本遺忘的記憶又奇異地重新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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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國漫里的絕色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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