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亂葬崗

「這是……」

眼前的驚變，先是讓顧千秋一怔，隨即他便發現視野右上角的那行銀色文字，隨之閃爍了起來，再次浮現出了一行行新的文字。

【成功進入禁區，個人扣除時間額度18小時11分鐘，排除超額物品后，剩餘攜帶物品扣除時間額度17小時45分鐘，總計扣除時間額度為1日11小時56分鐘】

【禁區名稱：黃泉故土——該名稱由首位離開此禁區的行走命名】

【禁區信息：整個禁區於1925年3月21日當天進行時間循環，時間流速為外界四倍，時間重置時即可進入】

「禁區？黃泉故土？1925年3月21日？時間循環？」

在看到禁區信息時，顧千秋不禁喃喃一聲。

這種跨時空的穿越，雖然出乎他的意料，但也算在情理之中。

「據傳青藤中學是建在亂葬崗上的，還真穿越到近百年前了啊……」

顧千秋忍不住有些心裏發毛，這片空無一人的亂葬崗，到處都是白骨和墳墓，還有陰風嗖嗖的吹着，這場景絕對比任何恐怖片都要嚇人。

他又低頭看了看，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塊倒在棺材板的墓碑上，連忙站起身來，這才發現棺材裏躺着一具屍骸。

「抱歉抱歉，無意驚擾。」

顧千秋雙手合十，往後退了兩步，又不小心踩斷了一截沾滿灰土的臂骨。

「你在跟誰說話呢？」

忽然，身後傳來了那鴨舌帽女生的聲音。

顧千秋轉身看去，藉著凄迷的月光，可以看到那鴨舌帽女生此時正站在一張斷裂的棺材板上。

不過，與剛才相比，她身上的衣服似乎少了一件。

顧千秋記得她的外套里明明有一件高領的內搭，現在卻是整個脖子和鎖骨都都露出來了。

鴨舌帽女生感受到他的目光，略微收緊外套的領口，問道：「你扣了多少時間額度？」

「時間額度？」

聞言，顧千秋看向了眼前這行文字上的計時。

【空塔行走·逐日：1小時7分鐘23秒】

他的時間額度上限是2日，從昨晚十點多開始積累，在進入籠罩學校的薄霧之前，他還特意看過這行計時，當時已經積累到1日13小時以上了。

而現在只剩下1小時多，顯然是被扣除的。

個人進入進去，要扣除時間額度，攜帶物品也會額外扣除……看來，這就是時間額度的作用？

「扣了差不多一天半吧。」顧千秋說道。

「啊？」

鴨舌帽女生不由得一怔，疑惑道：「你不是第一次來禁區么，怎麼會有一天半的時間額度？該不會是幽靈阿朝的問答考驗獎勵的吧……這種頂多四五等獎勵的小考驗，按理說能給一小時額度就很多了。」

「才一天半，很多嗎？」顧千秋反問道：「我看幽靈阿朝的時間額度，不是有三四年嗎？」

「比我都多……」

鴨舌帽女生嘀咕一聲，又無奈道：「那可是執歲級的大人物，你一個新人，居然還放在一起比較，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呀。」

「我謝謝你沒說我無知者無畏。」顧千秋笑了，又問道：「進入禁區，就要扣時間額度嗎？」

「你可以理解成過路費，或者關稅。」鴨舌帽女生隨意解釋了一句：「反正你個人要交，你攜帶的東西也要交。」

顧千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突發奇想：「那你要是懷孕了呢？你肚子裏的孩子要交嗎？」

鴨舌帽女生翻個白眼，沒好氣道：「我怎麼知道？我又沒懷過！」

可是你唱高音的表情像在生孩子……顧千秋在心裏嘀咕一聲，隨即問道：「現在怎麼說？直接進亂葬崗探索？還是計劃計劃再說？」

鴨舌帽女生說道：「當然是直接開始，我又不了解這個禁區，也根本沒人來過，只能從外部時間推斷出來是民國。」

她看了顧千秋一晚，乾脆主動道：「我的考驗是去亂葬崗深處祭拜某些人，你的考驗是什麼？」

顧千秋沉吟了一下，說道：「去見一群能夠說話的存在。」

凡事總要留一手，具體的數量就不必說出來了。

「這什麼詭異的考驗，聽上去難度還挺大……」

鴨舌帽女生眺望了周圍一圈，「這亂葬崗似乎不小，也不知道時間夠不夠，不管怎麼樣，必須在一天之內出去。」

「一天之內出去？哦……因為時間循環嗎？」顧千秋立刻想明白了。

「對，這個禁區是常見的時間循環類，一天時間一到，就會自動回到一天前的時間點。」

鴨舌帽女生解釋道：「時間會在這一天無限循環，也只有循環前那一剎那的時間點，身處於霧氣範圍，才能離開禁區。」

顧千秋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身後不遠處就是淡淡的迷霧，看不清更遠方。

「你聽着。」

鴨舌帽女生鄭重道：「如果我們倆一天之內沒能出去，又沒有外界干擾，那我們就會隨着禁區一起回到這一天的最初，包括記憶也一樣，那樣就很麻煩了。」

顧千秋能夠理解這種無解的情況。

包括記憶在內，一切都會回溯的話，那根本就察覺不到自己在時間循環，沒有外在因素影響，那自然就不可能出得去了。

「如果真的出現這種情況，該怎麼辦？」顧千秋問道。

「沒辦法，只能等。」

鴨舌帽女生搖頭道：「我們完不成考驗，阿朝就會選其他人來完成，自然能得救，只是不知道要多久。」

顧千秋若有所思。

他忽然笑道：「說個鬼故事……說不定我們已經循環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只是我們不知道呢？」

「！！！」

氣氛一下沉默了下來。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幽默？」鴨舌帽女生黑著臉。

顧千秋咳嗽一聲，「這亂葬崗弄得我有點害怕，說點笑話緩解下氣氛嘛。」

「……謝謝，很有用，一想到我們已經處於無限循環中，我就已經不怕亂葬崗了。」鴨舌帽女生面無表情地盯着他。

「啊哈哈……」

顧千秋打了個哈哈，心虛地轉過頭去。

藉著一抹月色的照明，隱隱可以看到草木怪石和亂墳土包之間掩藏着一條小徑，似乎通往亂葬崗的深處。

「這種地方，讓我找十個能說話的存在……」

這種細思恐極的考驗，顧千秋只是想想，就忍不住感覺有點頭皮發麻，還好身邊有個人，不然一個人還真是難頂。

要不是受到生命威脅，他是絕對不會來這種破地方的。

「確實也太黑了……」

鴨舌帽女生似乎也有些遲疑的樣子，連續深呼吸了兩次，這才說道：「我們走吧，具體什麼情況也不清楚，邊走邊看吧。」

「你不是老手？也沒比我好多少嘛。」顧千秋故意嘲笑，緩解心中的恐慌。

「我也只是第二次。」鴨舌帽女生瞥了他一眼，囑咐道：「你跟我並排走，別亂跑，不然我可幫不了你。」

「等下。」

顧千秋把手伸到身後的背包里翻了翻，想要拿出提前準備好的大功率激光手電筒。

但摸了幾下，卻是沒翻到，他又仔細翻了翻，依然沒有找到手電筒。

而且，不光是手電筒，還有手機、錄音筆也都不見了。

背包里，只剩下按照提示特意帶來的半瓶『絕陽水』，以及一把防身用的水果刀。

「找什麼呢？」鴨舌帽女生饒有興趣地看着他，「你該不會是準備了手電筒之類的吧？別找了，就咱倆這點時間額度，手電筒什麼的鐵定是超額物品。」

「難道……」

顧千秋忽然看向了右上角那一行行銀色的文字提示，很快就注意到了其中『排除超額物品』這句話。

現在他終於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了。

超額物品，看來這所謂的『超額』，恐怕意思就是……以他的時間額度，不足以帶入禁區的物品？

「別想了，走吧。」

鴨舌帽女生當即沿着墳包花草間的小徑，朝着亂葬崗深處走去，同時隨口說道：「我當時看到你帶着手機，就知道你不了解這個禁區，智能手機與民國這個時代的差異，可是大得離譜。」

「時代的差異？」

顧千秋微微一怔，快步跟上她。

現在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她壓根就沒帶手機了。

這麼看來，他當時的表現確實很『新人』。

不過，沒有手電筒，現在就只能藉著月色在這昏暗的亂葬崗摸索。

顧千秋試着開啟了陰陽眼，卻是發現開眼之後，除了還沒印證的通靈之能，竟然還有一定的夜視功能。

至少可見度增加了不少，也不至於月色被烏雲遮蔽之後就兩眼一抹黑了。

「簡單來說，與當前時代差異越大的物品，你想要帶過來，需要付出的時間額度就越多。」

在這種月黑風高的亂葬崗，鴨舌帽女生明顯似乎也有些緊張，只能依靠不斷聊天來緩解心中的恐慌。

「你剛才也看到我身上的衣服少了吧？那就是沒能帶進來的，我還以為時間額度夠了呢，沒想到還是有兩件被排除在禁區外了，140支的頂級面料確實超過這個時代不少。」

「兩件？」顧千秋疑惑地打量了她一下：「我看只少了一件吧？」

鴨舌帽女生下意識整理了一下外套領口，無言地看了他一眼，「你關注這種沒必要的細節幹嘛？好好找你的目標。」

顧千秋藉著陰陽眼帶來的夜視觀察了她一下，忽然發現如果她把頭遮住，竟然有點分不清正反面，頓時明白少的另一件衣服是什麼了。

確實沒必要。

「沒想到這禁區還挺會排除啊。」顧千秋嘖嘖一聲，優雅地咽回了『替你省了塊布料』的吐槽。

鴨舌帽女生翻了個白眼，懶得接他的話。

兩人並排走了一會兒，顧千秋忽然問道：「對了，大明星，你叫什麼？」

「……」

鴨舌帽女生總覺得大明星這三個字從這個人的口中說出來，有一種諷刺羞辱她的意味。

但看在是隊友的份上，她還是沒好氣地回答道：「許休盼。」

「許休盼？」顧千秋微微點頭，說道：「難怪我記不住，你這名字確實是不太好記。」

「……哦。」

鴨舌帽女生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

這話一說，不就是在暗示她不火，是因為她的名字不好記嗎？

「我叫顧千秋，很好記吧？」

「哦。」

氣氛逐漸尷尬，也沉默了下來。

兩人也沒了繼續聊天的興緻，而且在這種陰森的亂葬崗隨意發出聲音，總感覺有些作死的意味。

所以，也就默不作聲地趕路了。

顧千秋也把注意力放在周圍，藉著陰陽眼仔細搜尋起來。

「嘎吱……」

除了陰風吹拂時的嗚嗚聲聽着有些嚇人，有點像是抽泣和嗚咽，在這亂葬崗就只剩下兩人的腳步聲，以及穿過野草時窸窸窣窣的動靜了。

有時腳下響起咔吧一聲，則是踩到了地上的骸骨。

只有一抹在烏雲間半遮半掩的月色，可見這亂葬崗的昏暗程度。

也不知道這片亂葬有多大範圍，隨着兩人愈發深入亂葬崗，卻是感覺那種陰寒感也變得越來越明顯了。

「連個能動的都沒，這上哪去找十個能夠說話的存在……」

走着走着，顧千秋忽然聽到不遠處的昏暗中傳來咔嚓一聲，當即心裏一突，停下腳步，轉頭看去。

「怎麼了？」許休盼也被嚇了一跳，忍不住問道。

「……沒什麼。」

顧千秋看了幾眼，便收回了目光。

看上去，那只是一截露在墳土外的白骨手臂而已。

但他也沒有因此放心，反而感覺更加詭異了，這亂葬崗就他和許休盼，如果有動靜，那也只能是他們兩人弄出來的才對……

「走吧。」顧千秋深吸一口氣，便繼續和許休盼往深處走去。

「咔嚓……」

這時，不遠處又傳來了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碰撞聲。

顧千秋只是看了一眼，依然沒發現什麼，而且現在也顧不得那麼多，只能繼續往亂葬崗深處探索，想得再多，也只能嚇唬自己。

兩人又走了沒多遠，再次聽到咔嚓聲響起。

然後——

「咔嚓……咔嚓……」

令人頭皮發麻的骨骼碰撞聲越來越多，而且不止是一處，四面八方都在不斷響起這種聲音。

許休盼忽然臉色發白地望着周圍，喃喃道：「喂，你看……」

顧千秋也沒法悶着頭繼續走了，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周圍，瞬間心態崩了。

「次奧！」

在陰陽眼的夜視下，他清晰地看到周圍墳包的土壤正在不斷地翻動，一隻又一隻慘白的手掌從墳土中伸出，很多都腐爛到只剩下白骨了，甚至還有一顆顆腐爛的頭顱甚至是骷髏頭，從墳墓中破土而出！

居然還真有殭屍？

顧千秋見到這一幕，只感覺頭皮瞬間徹底麻了，像是炸了毛的貓一樣，渾身雞皮疙瘩狂冒。

甚至就連來的路上那些墳包里，此時也在不斷鑽出一具又一具屍骸！

「後退不了，先往裏走再說。」

顧千秋也顧不得那麼多，就硬著頭皮往亂葬深處飛奔而去。

而許休盼微微一咬銀牙，也只能跟上他。

她已經猜出來顧千秋擁有夜視能力了，否則這麼昏暗的情況下，稍微遠一點就什麼都看不清了。

如果是她自己，就算再靈活，也要小心點才行。

然而，兩人才跑了沒多遠，顧千秋就發現好像沒法再前進了。

因為前方不遠處的墳包之中，也有一具具屍骸在從墳土中努力的鑽出來。

「繼續吧。」

許休盼微微蹙眉，遲疑了一下，便說道：「這些殭屍的動作看上去好像不快，應該沒事……」

「好。」顧千秋深吸一口氣，就拔腿往前衝去，準備從前方那一具具正在破土而出的屍骸中間，強行穿插過去。

果然，這些屍骸雖然看着恐怖，但實際上動作還是要比活人慢上一些的。

兩人飛奔之下，很輕鬆就從兩具正在朝他們伸手的屍骸中間沖了過去，將一大群剛剛出土的屍骸甩在了身後。

或許，這考驗就是讓他們在這群殭屍的圍堵中，以最快速度完成考驗？

但顧千秋到現在也完全沒有發現，所謂的『能夠說話的存在』。

而且，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和許休盼這兩個活人在這亂葬崗之中，就好像是捅了馬蜂窩，或者說許休盼流着大姨媽在遍佈鯊魚的海域中游泳一樣……

這漫山遍野的墳包之中，竟然都開始爬出了一具又一具屍骸。

四面八方，儘是屍骸，堪稱是屍潮。

顧千秋只能發足狂奔，盡量躲開這一批又一批的殭屍。

可是，人的體力是有限的。

就算他經常運動鍛煉，體力不錯，但這麼到處躲閃狂奔，對體能的消耗可想而知。

很快，顧千秋就開始氣喘吁吁，感覺腿腳酸痛發軟了。

相比之下，許休盼看上去反而輕鬆了不少，身形頗為矯健，步伐也很靈敏，甚至都沒怎麼喘氣。

「呼……呼……」

顧千秋很想停下來喘口氣。

但回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之前被他們錯身甩開的那些屍骸，已經多到一眼根本看不出有多少數量了，堪稱是漫山遍野。

只是看看就讓他心底一片冰涼。

就算這些殭屍動作比較緩慢，他一對一，甚至一對幾，都能夠解決。

但這不知道幾百還是上千隻殭屍圍堵之下，他要是敢停下來，那簡直和找死沒有任何區別了。

而且，這些殭屍的力量明顯異於常人，他親眼看到一隻殭屍抓住墓碑時，竟然將那木頭做的墓碑捏得裂開了。

這種握力，一旦被抓住，只怕是也很難脫身。

「真是的……」

顧千秋略微喘了口氣，就只能和許休盼繼續逃命。

還好這亂葬崗的地形複雜，否則換成廣場的話，他就算暫時甩開殭屍群，等到體力耗盡了之後，還是死路一條。

「在哪呢？」

顧千秋一邊到處逃竄，躲開周圍聚集過來的殭屍，一邊四處尋找所謂的『能夠說話的存在』。

可是，在這樣大的體力消耗下，他逐漸感覺腦袋都開始缺氧，根本分不出多少心思，更別說仔細觀察分析了。

而且，現在他的速度已經開始減緩了。

比起這些殭屍，一旦他沒了靈活和速度上的優勢，那就等同於死亡了。

忽然間——

「噗嗤！」

一隻掛滿腐肉的蒼白手掌，猛地從顧千秋腳下的墳土中伸了出來，一把抓住了他的腳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