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千代瞬輝

清原晟凜一把抱住呆愣的安妮,強有力的臂膀此時沒帶來安全感，反而讓女孩兒大夢初醒般瘋狂掙紮起來。

「放開！放開我！」

清原晟凜的力量卻不是她能掙開的。他只是稍微收緊了點兒，安妮就像被鋼筋直接釘住了一般,四肢只能無力地在空氣中撲騰。

女孩兒尖銳的喊叫劃破夜空,清原晟凜背對著安室透,看不到他現在什麼表情——不過，一定會很憤怒很傷心吧。這倒是可以預見到的。

清原晟凜笑著,雙手往前一拋，女孩兒就感覺自己忽然失去了禁錮,然後更大的失重感隨之而來。

即將衝破口的尖叫瞬間卡在喉嚨里，安妮睜大了眼睛,看到視野里清原晟凜的身影越縮越小。

彷彿只是一瞬之間，又彷彿過了整整一輩子，女孩兒小小的身影被殘忍的火舌一口吞沒,落進了它灼熱滾燙的胃袋。

清原晟凜哪怕早有準備，看到這一幕也是心裡一突。

「……」

「哈，沒想到你還有這種惡劣的趣味。」安室透走過來,站在清原晟凜邊上，冷颼颼的聲音飄過來。

「那就多謝誇獎了？」他回過神來。

「這也確實是一種難得的誇獎，傑弗里。不過——這是我的任務。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安室透快壓抑不住在心裡奔騰洶湧的憤怒，感到無能為力——他誰也救不了。無論是哪一個。甚至還要落井下石。

「不是說好了比賽，各憑本事嘛。」清原晟凜轉過頭來,一派雲淡風輕,「波本前輩,是你技不如人,棋差一招。就不要鬧得太僵了,你說是不是？」

安室透冷笑一聲,「各憑本事，你說的沒錯。這回是我輸了。不過，以後可就沒那麼好的事了。」

「波本前輩很有自信嘛。」

「大概不如你自信。傑弗里。」安室透抬起眼，嘴角的笑容毫無溫度，「你還記得欠我的人情嗎？」

「當然。不過一碼歸一碼，就事論事嘛。」清原晟凜笑，「如果前輩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還請不要客氣儘管開口。」

「那你就好好記著這天吧。」

「隨時奉陪，波本前輩。」清原晟凜微笑著，但又莫名挑釁似的目送安室透轉身離開，心下狠狠鬆了口氣。

藍灰色的眼睛一直看著金髮黑皮的男人離開的方向，低聲自語。

零……儘管厭惡吧。厭惡傑弗里。最好厭惡到恨不得除之而後快。不然他也許會迷失方向。

「宿主先生。」

「啊，我知道了。」清原晟凜從口袋裡拿出早就報廢的竊聽器，隨手一拋，扔進火海。

他望著正燃著熊熊大火的住宅。昔日的美麗毀於一旦，他是袖手旁觀的幫凶，也是狠下殺手的罪魁禍首。

清原晟凜邁步，往火燒的最旺的地方。

那天的事就那麼不了了之。琴酒沒有對他們之間的矛盾做出任何措施，反正就是隔山觀虎鬥，作壁上觀。安室透也沒有再提——當然，他們本來也沒有再見面。清原晟凜又過上了每天狂刷任務的日常。

直到他收到了新的任務信息。

日本米花。

——gin

「這可真是……太好了。總算能回去了。」也很久沒見陣平那幾個傢伙了。大概，快兩年了吧？時間永遠過得這麼快。

……

「站好！不要亂動！挺胸收腹！」粗獷而又中氣十足的聲音在空曠的操場上回蕩，直震得人耳朵生疼。

松田陣平一臉不爽地撐著下巴坐在一旁的地上，旁邊站著眉眼帶笑的萩原研二。

「嘛嘛，別這麼不開心嘛，小陣平。」

「嘖，hagi你的話我還能理解，上頭那群人為什麼非得派我來視察。」

「可能是小陣平的行為碰到了某些人的蛋糕吧。」萩原研二依舊笑著，但還是能聽出來他同樣的反感。

「啊，」松田陣平低聲應了，往後一倒，雙手撐在地上，「我知道的。所以我們的方向一定沒錯。」

話雖如此，松田陣平還是翻了個白眼，充分表達了自己的不爽。

「話說hagi，你之前說的猜測，怎麼樣了？」松田陣平看了一會兒操場上的訓練，又開口。

「只能說有點眉目了，但還不能確定。」

「還不打算告訴我們嗎，hagi。」

「再讓我查一查吧。現在這樣，我也不想讓咱們都白費時間。」

「是嗎。」

「……不說這個了，小陣平，有看中的好苗子嗎？」萩原研二把話題轉開。

「那個還不錯。」松田陣平指了指一個高個子，「有點憨憨傻傻的，但是體能很好，人也很正派。」

萩原研二吹了個口哨，「小陣平眼光很毒嘛。」然後指了指另一個臉上有雀斑的矮個子青年，「那個也挺不錯。體能中上，行動很靈活，腦子也轉得快。」

「不過——」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同時開口，對視一眼，兩人都笑了。

萩原研二笑出聲來，「感覺我們想的是一樣的。對吧，小陣平？」

松田陣平咧開嘴，「我也這麼認為——那個叫千代瞬輝的，表現很亮眼。」

「對，已經快接近阿凜當年的水平了，尤其是拆.彈。」萩原研二回想起什麼，笑得更開心了，「不過他應該比阿凜抗揍。」

「抗揍是一回事，千代的格鬥技術完全比不上kiyo。拿槍的手也不夠准。」

「但是，其他方面幾乎完美。」萩原研二默默補充了一句。

「……沒錯。」松田陣平撐著下巴，「我們等會兒去找他談談吧。」

千代瞬輝訓練完以後大汗淋漓，酸軟的肌肉幾乎提不起力氣。他在水龍頭下沖了把臉，又拿著毛巾擦了擦。

「幸好提前訓練過了……不然還真應付不來。」他狠狠灌了口水下肚，正打算走到邊上休息一下，突然有人喊住他。

「請問是千代瞬輝嗎，」對方是一個半長發下垂眼的和善青年，「我是萩原研二，這位是松田陣平。算是你們的學長，大概率也是你們未來的上司。」他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捲毛青年。

不知道哪個詞激到了這個戴著圓框眼鏡的茶發少年，淺色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和緊張，但很快又鎮定下來。

萩原研二眯了眯眼。

千代瞬輝理了理衣領，又打了個哈欠，非常沒有形象地打了個招呼，「兩位前輩好～」原本秀氣的相貌在這個動作和語氣的加持下，瞬間改換了氣質。

具體來說，就是從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乖學生，變成了不服管教桀驁不馴的乖張學生。

松田陣平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千代瞬輝面不改色，「那麼請問兩位前輩找我這個小學弟有什麼事呢？如果要找我幫忙的話——」

「一次一萬日元不講價哦。」他惡劣地勾起笑容。

「千代君很缺錢？」

「當然不。」千代瞬輝揚了揚頭，睨了他一眼，笑，「只是喜歡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感覺。」

「看起來唯唯諾諾的，原來是個混子？」松田陣平把墨鏡往上抬了抬，看著他，「警校生可不許做這些。你們教官要是知道了大概會罰你掃一個月的澡堂。」

「我覺得是兩個月，小陣平。」萩原研二表情嚴肅地補充。

千代瞬輝不可思議地看了他們一眼，突然笑出來，「看樣子確實是『前輩』啊，也許我還得向你們請教請教？」

「胡說八道。」松田陣平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不過我可得糾正一點——我幫忙，大家都是自願給報酬的，我可沒強迫他們。賺點外快罷了。」千代瞬輝看著他們，倒是一點都沒有所謂的「對前輩的尊敬感」。

松田陣平覺得還挺對他胃口。

「有沒有興趣來爆處組？可以提前把你招進去。畢業后直接上任。怎麼樣？」

千代瞬輝看了他一眼，一秒鐘猶豫都沒有，「抱歉啦前輩們，爆處組我可不去。」

萩原研二:「覺得危險？」

「那當然！難道不是？」千代瞬輝認真地盯著他。

「如果我說不是你會信嗎？」

「當然不信。」千代瞬輝咕嚕咕嚕灌了一口水，「我可沒那麼容易聽別人的話。畢竟，一個人要過得好，首先得明確——一切以自己為重。」

「精彩的發言。不過——」萩原研二笑著、像是開玩笑一般和他說道，「做一名警察本來就很危險。如果想過得好，不如不要來這裡。去做別的會更好。」

「你說得對，萩原前輩。」千代瞬輝倒沒有反駁他的話，「做別的會更好——但是我不想。」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還真是隨心所欲啊。說什麼爆處組危險，也只是個借口吧？」松田陣平哼笑。

「說得好，松田前輩。」千代瞬輝誇張地鼓了鼓掌，「不過危險也確實是一大因素。這我可沒說謊。」

「那小千代是想幹什麼呢？」

「我想去做公安。」千代瞬輝毫不猶豫。

此言一出，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瞬間沉默。萩原研二難受地閉了閉眼。

「哈……這可真是個不錯的想法。」松田陣平摘下墨鏡，「你覺得公安不危險？」

也許是察覺到了什麼，千代瞬輝這回倒是溫和了很多，「不，公安當然也危險。但是我樂意。」

淺褐色的眸子看著他們兩個，「我可是認真的。」

「那麼……就先提前祝小千代得償所願了。不過小千代可得更努力才行呢。」萩原研二恢復一貫的笑容。

「今天就先到這裡，既然你不願意，我們也不會強求。這一屆的好苗子還挺多。」松田陣平又把墨鏡戴回去。

「兩位前輩，拜拜～」千代瞬輝目送著他們離開，笑容可掬。

「hagi，那個千代……」松田陣平琢磨了一會兒，開口。

萩原研二默契地接話，「小千代很不一樣，對吧。」

「對。」松田陣平摸出一根煙，想點燃，最後還是塞了回去。

「小陣平怎麼想的？」

「滿嘴謊言。」

「英雄所見略同。」

兩人默契地又對視一眼。松田陣平笑了，一把拿過萩原研二遞過來的打火機，「hagi，走吧，去看看其他的新生。」

「好。」

細長的白色煙霧在空氣中氤氳飄散，模糊了兩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