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我做了一個夢

松田最近睡得不太好,每天上警視廳上班打卡都頂著兩個巨大無比的黑眼圈，弄得萩原研二懷疑這傢伙是不是和阿凜學習如何熬夜查案了。

「怎麼回事小陣平？這可不像你啊？天天休息不好，對查案可是有害無益的。」萩原研二開玩笑似的一隻手搭在捲毛幼馴染的肩膀上。

「滾啊。」松田陣平有氣無力地跟他吵了幾句，眼神直愣愣的,又開始走神。

「恰巧」路過的伊達航和萩原研二對視一眼,深深感到不對勁。

不管怎麼說,一個精力旺盛得像只猴子的大好青年，還不至於因為區區通宵之類的事而如此無精打采。絕對是因為最近查案進度一直卡著——甚至往後倒退的原因。

松田陣平眼睛底下那一層厚厚的黑眼圈,不像是熬夜熬出來的，反倒活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萩原研二緊鎖眉頭，「小陣平，到底怎麼了？」

鬼冢班現在七零八落的，兩個自從畢業以後就了無蹤跡,一個……也許被埋在了冰冷的沉重的泥土之下,也許正在隱姓埋名執行機密任務,也許被困在某處無法逃離。

他不知道。

但現在只有他們三個還能夠時不時湊在一塊,聊聊曾經快意瀟洒的警校生活,亦或是探討被另外三人各自深深掩藏的真相。

原本能承諾告訴他們真相的那個叫做淺野楓的人無故失蹤,再加上和阿凜長相有七八分相似的白葉也尋不到蹤影……甚至連警方內部也……

他相信小陣平這傢伙不會被打擊得放棄,但一時的低落還是很有可能。

「沒事,用不著擔心,只是做了噩夢而已。」松田陣平看出了兩位好友的擔憂，態度輕鬆地安撫了幾句。

他沒說謊。確實是做夢了。也確實是噩夢。但對他而言，也許還是一個好夢。

他夢到kiyo了。鮮活的、會笑會動的kiyo。會吵著他要買點心的kiyo。會偷偷捉弄他們的kiyo。

這兩年來，kiyo一次也沒到過他的夢裡。不是他矯情,他有時候也真的會希望,就算是在夢裡也好,他還想再見一次kiyo，想跟他好好談談，想問他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想問他現在在哪裡、過得怎麼樣。

因為他依然堅信不疑著，kiyo還沒有死。他還活著，也許在等著他們這群混蛋好友去救他。也或許可能像里寫的那樣，一場奇遇——或者意外，kiyo失憶了，又或者怎樣。

反正無論怎樣都好，怎樣都行，只要人活著，就什麼都不強求了。

kiyo一定沒有死。他總是這樣反覆對自己強調。既因為最後一通電話里，kiyo跟他反覆強調過的——「我會回來，一定會回來，回來吃你們給我準備的生日點心」。也因為kiyo從不失約。

所以就算那座冰冷的碑立在他們眼前，強壓著他們的腦袋去承認那個虛假的事實——他們也依然在努力去查清當年的真相。

松田陣平想著，也許等一切真相大白、沉冤昭雪，kiyo就能回來了。

但無論他們如何費盡心思去查，總是只能查到一點細微末節，線索甚至指向了警察廳內部，沒辦法再繼續查下去。所以他最近確實異常焦躁。

然後，一個星期前，他開始頻繁夢見kiyo——對，非常頻繁，每天必見的那種頻繁。

最開始第一眼看到kiyo的時候，他心情異常激動，幾乎想衝上去給kiyo一拳再給他一個大大的熊抱。後來他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就冷靜下來，只是目光複雜地看著，那個在夢境中顯得格外生動活潑的少年。

「吶，陣平，『規則』這種東西很難打破，你知道的吧？」kiyo開始旁若無人地自言自語起來，像是在和他交談，卻根本沒打算聽他的回答。

松田陣平嘴角勾起笑容，也沒出聲，就那麼靜靜地聽他說。

「所以我接下來說的，或者給你看的，你好好記住就行了。但對於這件事，不要多問，也不要告訴其他人——但是研二和班長還是可以的。」畢竟作為劇情人物，他們並不會受到世界意識的桎梏。

唯一受到限制的，只有他一個而已。

「好。」松田陣平啞聲回答了一句。他還挺看不習慣kiyo這樣嚴肅認真的樣子的。平常只有醉酒的時候才看不到kiyo掛在臉上的笑容。

清原晟凜沒有給予回應，只是自顧自地琢磨著要怎麼把話說出口。這可是相當於劇透的行為，世界意識不可能不管。

只能踩著線壓過去了。先試探試探。總不至於一上來就給他一個紅牌吧？最多一張黃牌。

「72號摩天輪。」清原晟凜一怔，立馬接下去開口。

「米花中央醫院。」

「11月7號。」

「跳秒炸.彈。」

「……」嘖。

除了無意義的音節，喉嚨就像啞了一樣，怎麼也發不出聲音。拚命掙扎，卻始終沖不開這個枷鎖。

「啊唔，呃，嗯嗯。」清原晟凜像一個還沒學會說話的孩子，咿咿呀呀。

他這邊在努力嘗試，松田陣平那邊卻坐不住了，嘴角的笑容漸漸淡化，眉頭皺起。他看不清kiyo的動作，像是被什麼東西刻意遮擋住了一樣。但他能看出kiyo的掙扎。

「kiyo？」

清原晟凜卻沒有理會他，依舊自顧自折騰自己的。

該死。

松田陣平攥緊拳頭，努力平復著翻湧的情緒，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清原晟凜——他不能衝動，要認真聽，要聽kiyo這麼努力也要拚命傳遞的消息到底是什麼。

掙扎半天，清原晟凜腦海里翻過好幾個關鍵詞，卻是一個也說不出來。他絞盡腦汁，最後嘴裡蹦出個「117」。

但讀法不是「十一月七」，是「一百一十七」。這完全是一個誤導向。

艹。清原晟凜露出一個煩躁的表情，繼續嘗試著看能不能說出其他有效的信息。

可是時間到了，清原晟凜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迫結束了這次的通訊。

松田陣平眼睜睜看著清原晟凜一點點消失在他面前，腦袋裡的弦突然就綳斷了。猛然撲過去，手指卻直直地穿過了清原晟凜逐漸虛化的身體。

他抬起眼看著他，清原晟凜卻無知無覺，只是對著松田陣平之前站的位置，揚起了一個笑容。

「陣平，咱們以後再見。」

話音落地，松田陣平從床上驚醒，轉頭一看窗外，正是太陽初升時。才凌晨五點。

身上出了一身冷汗。他驚惶地坐在床頭，心臟快速跳動，幾乎要破開胸膛。

「kiyo……」他痛苦地垂下頭，嘴裡喃喃念叨。

剛才發生的一切是真實的嗎？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只是他的一個夢？

如果是前者，那簡直糟糕透了。

「117、117，117到底指的是什麼？」松田陣平一手狂躁地揉亂捲毛，心裡不斷重複那個數字。

可是想到最後，除了kiyo的聲音和相貌越來越模糊，什麼也沒有得到。

「小陣平？小陣平？」幼馴染焦急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松田陣平略顯疲憊地看了他一眼，笑笑，「hagi，又怎麼啦？」

「我沒什麼事，有問題的是你吧？」萩原研二嘆了口氣。這是今天第幾次走神了？這樣下去可不行。

「hagi，我問你，117是什麼意思？」松田陣平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了他一句。

萩原研二一怔，倒是很認真地思考起來，「117？嗯……奇數，合數，門牌號，長度，時間，日期……呃，還有遙控器？或者計算器，也勉強有點聯繫。」

遙控器可以對按鍵信息進行編碼，從而實現無線控制。確實是一個常年待在爆處組的排爆警察會有的思維。

松田陣平不是沒想到過這些，但總也找不到真正的線索。

他曾經嘗試著聯繫「十一月七號」這個節點——畢竟那天發生的事太多了——kiyo在那天生日、在那天拆了一個跳秒炸.彈、然後，在那天，「死了」。

三個重要事件，唯一一個有空可鑽的地方是那個炸.彈。他去查了那天的卷宗。炸彈犯已被捕入獄——還是他和hagi還有班長一起抓的。

他嘗試去查，卻毫無所獲。

「你問這個做什麼？」洗手間里，伊達航從邊上的洗手池走過來，「松田，到底遇到什麼事了？」

「……」松田陣平罕見地沉默了一下，「我夢到kiyo了。」

萩原研二和伊達航對視一眼，嚴肅起來，「小陣平，我們都知道你的焦躁，但是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不能在找到阿凜之前先自己崩潰了。」

「啊，我知道，可別小看我。」松田陣平勾起嘴角，揚了揚眉，「我告訴你們一件事。」

平常人也許不會輕易把這種事說出來，會覺得丟人——或者不會有人相信——可他松田陣平不會這樣想。不邁出那一步試試，誰也不知道最後的結果會怎麼樣。還是那句話，「他的人生從來就只有油門」。

kiyo也正等著他這一腳油門踩下去吧。

松田陣平洗了把臉，清醒了一下腦子。說實話，他這幾天確實被kiyo的夢鬧得睡不好也吃不好。等那個混蛋回來了，絕對要揍上一拳狠狠欺負一下。

「……我覺得我不是在做夢。」略過kiyo的神態描寫，他只稍微講了個大概，最後這樣總結。

如果是做夢，那也未免太真實了些。

「是嗎。」兩人都沒有說信或不信，伊達航只是問，「松田，你有什麼想法嗎？」

松田陣平:「只是個不成熟的猜測——我覺得，絕對和那個炸.彈犯脫不了關係。」

雖然什麼都問不出來，但那個「跳秒炸.彈」、以及那個特殊的日子，要說沒有任何聯繫他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而且，kiyo那天還故意把他們三個全部都灌醉了。當時想著沒什麼問題，現在回過頭來細想，卻哪哪都有問題。

「小陣平說的很有道理。」萩原研二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層，隨即又開口，「不過我覺得，還有另一個方向可以作為突破口。」

兩人都看向他。

萩原研二卻搖了搖頭，「等我自己再查查，有了大概猜測再和你們商量。現在還是先從小陣平那兒開始比較合適。」

「畢竟我們真的人手不夠啊。」伊達航抓了抓頭，本就老成的臉顯得更滄桑了。

松田陣平笑著錘了他一下。「班長可是一個頂倆。」

「切，你小子……」伊達航也笑罵一句。

「……但是越快越好。」三人笑鬧幾句，松田陣平深吸口氣，一字一頓地重複，「越快越好。」

他們對視一眼，心下都明白。無論什麼情況，kiyo留給他們的時間都越來越短。時間拖得越長，對kiyo就越不利。

無論kiyo用了什麼方法，既然拚命向他們傳遞了消息，向他們尋求了幫助，那他們就絕對不能辜負他的期望。